夜色深深, 工作區的燈光明亮靜謐，一如無聲敞亮的屏障空間。

以往工作的時候，屏障空間裏總是站了兩排士兵守衛著, 如今空空如也，只有不遠處隔壁工作區的夥伴們像她一樣無聲地來來回回。

2個小時的時間很快就到, 淩晨1點鐘, 姜粒伸手觸摸了下又化身為無形墻壁的屏障, 放下手不再多想多看，轉身尋找小何姐姐詢問測量的結果。

其實，也不用多問, 從小何姐姐凝重的表情裏，姜粒已經可以猜到結果了。

“屏障空間的厚度確實縮減了, 現在沒有1000米了, 只剩下920米。”小何說。

“是每天減少10米嗎？”姜粒估摸算了下屏障空間穩定下來的天數, 自己剛好上了8天班，每天減少10米, 8天剛好減80米，不過這也不一定，以往的情況已經不得而知了，也可能是這兩三天才減下來的。

“不是, 屏障空間重新開啟，穩定下來後研究組有安排測量過，厚度並沒有減少, ”小何搖了搖頭, “這幾天大家爭分奪秒忙於任務，屏障空間的數據又沒有波動，就沒有安排測量, 因而沒法確定是從哪天開始減少的，是逐步遞減的，還是一下子就減少了，如今出了這個情況，接下去所有基地每天都會重點安排人員進行測量，並開展相關的測試。”

“屏障空間還是一直處於穩定的狀態嗎？”姜粒問。

“是，從數據來看是穩定的，沒有異常波動，”小河補充道，“你上崗前做的測試也一直沒有升級，應該也能從一定程度上驗證這一點。屏障空間並沒有其他異樣，包括能進出屏障的時間和時長也都沒有發生變化，這一塊一直有人跟進。”

“嗯。”姜粒吶吶應了一聲。

屏障空間不管是會繼續保持穩定還是又會出現波動發生其他變化，和以往一樣沒有人有能力做出任何改變，他們能做的也只是密切關註，而後被動地做出反應。

“那麽，藍星呢？藍星現在情況如何，這幾天有出現什麽異常嗎？”姜粒想到陳軍官今天的異常離崗，總覺得有些不安。

現在雖然只有極少數人可以進出屏障，但是直接對話卻是不受影響的，如果是不方便直接對話溝通的或者有什麽機密要件要傳遞，不管是藍星還是沙漠空間這邊應該都有安排專人進行消息的傳遞和日常的聯絡。

“不太好，”小何說，“除了水幾近枯竭，其他資源也是，就連實驗室的蔬菜糧食產出也在持續減少，動物病死或者查不出病因死亡的數目越來越多，現在的藍星還是一派冬日裏萬物零落的場景，少有綠意，到處雕敝寥落，近日更是頻頻出現沙塵天氣，比起欣欣向榮的沙漠空間，藍星更像在逐步荒漠化。”

唉，姜粒長長嘆了口氣，這是早已預見的結果了。

“人呢？”姜粒問，“之前有出現呼吸衰竭，器官衰竭的人呢，現在怎麽樣了？陳參謀今天都不在對面工作區，說是身體臨時不舒服，我有點擔心他。”

“參謀長嗎？”小何驚訝擡頭，眉宇間憂色緊鎖。

“可能只是太疲憊了，”姜粒連忙說道，“基本就沒見他休息過，我明天再問問情況，營地裏的人之前都沒出現異狀，我大概是胡思亂想瞎擔心了。”

小何垂下眼眸，右手蜷起，拇指捏掐著食指道：“根據相關的報告，藍星那邊自打之前屏障空間關閉後，身體有異樣的人確實增多了，雖然人數不多，但是有與日俱增的態勢。”

“不是說搬到屏障空間附近居住，就可以抵消這種不良的影響嗎？”姜粒眉頭緊蹙，心裏像是突然被綁上了一塊大石頭，沈甸甸地直往下落，而不安卻一波波浮湧上來，“以前居住在營地或者屏障附近的人不是都沒有出現病癥嗎？”

“可是屏障空間進出通道關閉了，”小何聲音低落了幾分，“或許就是這個變故，才導致了居住在附近沒了以前能夠相抵的效果，目前樣本數據不夠，研究組也還在進一步研究分析。”

小何見姜粒沈默低落不語，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拍了拍姜粒的肩膀，“明天我們就不在這裏工作了，這個事情會有人專門跟進的，我們明晚要到京南基地去搬運物資，接下去每隔兩天就會輪換一個地方，先跟你說一聲，明晚我們就直接坐車去京南基地了，不來這裏。”

京南基地是其他四大基地中地處南方的那個，除了望京基地直接沿用以前的地名，其他位於望京片區邊緣四個方向的四大基地，按照方位直接取名為京南，京北，京西，京東基地。

“姜粒，我們只要盡力做好我們能做的事就好了。”小何勸慰道。

姜粒悶悶地點了點頭，拖著比昨天更沈重的步子走出工作區。

和藍星的暮色沈沈日益枯竭相比，是沙漠基地這邊一派欣欣向榮蒸蒸日上的光景，近日更是好消息頻傳。

蘇嶼幾人晚上聚餐的時候就說了，不止京北基地以北地區發現了鐵礦，京西基地一帶也發現了煤礦，隔壁晉省區域甚至還發現了大型油田。

而一直以來的隱憂，徘徊在望京片區邊界外的喪屍，近日頻頻出現了腐爛倒地徹底死亡的案例，邊界的防控重點已經把防疫消殺安排上了。

外星喪屍們似乎無法適應如今沙漠環境的轉變，正在被環境所淘汰。

這個消息可不是一般的好消息，說是振奮人心都不為過，多少物資人力都布防在這上頭還時時高度警惕小心謹慎著。

這還都是次要的，哪怕喪屍對上軍方再多麽地不堪一擊，也始終是個大隱患，倘若有一天能徹底解決這個問題，沙漠各個區域，遠在望京片區之外的其他地方就能順暢地來往了，這對於沙漠空間長期的發展來說至關重要。

喪屍有望徹底解決，礦產資源不斷被發現，拋開這些好消息，單從景觀面貌來看，沙漠空間也是改頭換面今非昔比了。

站在塔樓遠眺，綠草如茵取代了曾經的黃沙連天，綠色的草原，五彩的花朵點綴其間，人工挖掘的小河湖泊，自然形成的低淺水窪在陽光下閃爍著微光，正是一派綠意蓬發的盛夏光景。

雖然大家還是習慣叫這裏是沙漠空間，沙漠基地，但，沙漠已然不是沙漠了。

而藍星，也不再是以往的藍星。

第二天晚上，姜粒隨同小何前往京南基地，而沈眷他們仍然留在望京基地的屏障工作區工作。

京南基地靠近機場區域和貨運中心，姜粒一路上是心懷期盼的，說不定可以看見熟人，比如說溫劍雙。

很奇怪，自年初變故以來，她雖會擔心遠在不知處南方的家裏人，但時常記掛的反而是溫劍雙。

她是家裏最菜的一個，如今她都活得好好的，其他人只會更好，他們怕是會更擔心她。如今的家也遠在天邊隔在屏障另一端，怎麽也回不去了，其他的情況她也不想多想，只是用這麽一個念頭支撐著，家裏的大家都會好好的。

而溫劍雙，她們相互依偎著一起度過了異變後的頭一個晚上，她又親眼看著溫劍雙在形勢莫明的情況下一腳踏出屏障，從那時起，姜粒就時常記掛著她了，哪怕後來在貨運中心相遇，哪怕後來又分離，這份記掛一直不變。

到了京南基地工作區，姜粒掃了一眼，沒有看到溫劍雙，也沒有看到吳川等人，心裏既失落又擔憂。

他們不會是留在屏障那邊了吧，應該不會吧？

她沒有找蘇嶼問過人口登記的情況，他那裏應該有望京片區在沙漠各基地上的所有人員的名單，但是問的話，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了。

所以她沒問，給自己留了個念想。

臨近11點，姜粒調整好狀態，就位等待。

而後又是忙碌的不停歇全力以赴的兩個小時。

27趟，姜粒默默計著數，今晚她來回運了27趟！

結束下車後，姜粒下意識地去看小何的表情。

小何微微頷首，“又縮短了，今晚只有880米。”

“880米？相比昨晚一下縮短了40米嗎？”姜粒驚詫地提高聲音，根據以往升級的經驗，她一點也不覺得這會是好事。

“嗯，”小何看向屏障方向，“今晚進屏障搬運的人，幾個之前只能運1.5立方米左右的人今晚多運了一些東西，漲幅不大，但是確實是升級了。”

升級？這是姜粒現在最不想聽到的兩個字。

“今晚我得留在這裏安排明晚的工作，你自己一個人跟車回去，路上小心。”小何囑咐道。

“好。”姜粒悶悶地往外走。

是沙漠重力又改變了嗎？不然為什麽她覺得自己的步子一晚比一晚沈重？

京南，京西，京北，在京北基地的最後一個晚上，屏障空間的厚度已經縮減到500米了，姜粒一個晚上來回了40趟，一個晚上下來來往沙漠和藍星之間運送的東西更多了，但所有的人臉上都不見喜色，只是更加爭分奪秒地埋頭苦幹。

姜粒走出工作區，擡頭看了看天空中細細彎彎的月亮，藍星變了又變，沙漠空間變了又變，現如今屏障空間也在變。

還有什麽是不變的呢？天上的月亮嗎？

“姜粒！”

姜粒聽到喊聲，倏地回頭，一下就看到了某個熟悉的英姿颯爽的身影。

每晚每晚愈加沈重的心和步伐，此刻忽而輕快了起來。

是溫劍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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