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為奪目的，就數那一頭白發。

面上的皺紋，更是添了不少。

在看見楊秋荷一行人到來時，原本昏濁的眼睛倏爾一亮。

“大妞……”

楊秋荷眨眨眼，點頭，“是爺啊……你也擱這兒歇腳呢。”

老楊頭卻是蹭地跳起來。

沖到她面前就嚎著，“大妞啊，你救救你奶吧，她，她這會兒不行了呢。你好歹也是咱楊家的孫女兒，看你這過的還行，你救救她，許是就好了呢。”

這話裏排擠的。

若是她說不救，是不是得被人說道不停。雖然，這會兒這樣想不舒服。不過，遇到了楊家人，楊秋荷還是會出面的。

“爺，你莫激動，我去看看咱奶去。”

老楊頭趕緊點頭。

“嗯，中，中，趕緊去看看。”

前面，圍繞著老李氏的幾個楊家媳婦，這會兒在看見楊秋荷來時，也是充滿希望地看著她。

楊秋荷看著這一群人時，也是嚇一跳。

以前，她們雖然也形象不怎麽樣。

然而，那會兒勉強有稀飯吃，也不至於瘦的脫形。

可是現在看著這幾個人，真是個個都皮包骨。

有倆位嬸兒，年紀比她親娘還要小。居然都白了發。

“大妞啊，你奶，三天前就不吃東西，我們尋思著把人送回家，讓她在家裏面咽氣……也比在這外面好啊。”

三天前吃不下了！

“這樣啊。我這兒還有點米，你們有鍋，趕緊給咱奶煮些粥去。

”

這個時候，楊秋荷也沒轍。

她又不是大夫。

更不能起死回生。

人家三天不能進食，她能做的，就是拿出一些米糧來。

那口袋一打開，楊家的十來個人，居然全盯著那米吞起口水來。

看著她們這樣，楊秋荷的心狠狠抽搐。

原本只想舀一碗米的，這會兒就不得不多舀了好幾下。

差不多舀了有十斤的樣子，楊秋荷才停了下來。

“我帶回來的……也不是太多。將就著，咱們勉強一起回家吧。”

其實，她還真沒帶太多的糧食回去。尋思著到了家以後，沒吃的可以去平安城捎。

現在看來，這一口袋的糧食，在回家的時候，還能保住三分之一，就算是不錯的。

“嗯，大妞，我們就知道你心地好的。實不相瞞，咱們這一大家子，早就天天找野草根吃了。有的，更是找一些白泥巴來吃……只要能填肚子……”

皺氏說這話兒時，還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

楊秋荷聽的相當的震驚。

吃白泥巴。

以前在現代的時候，聽老一輩的人說。

六零年代，那一陣浮誇風過去後，又遇到受災。好多人都是吃野菜，咽白泥巴過的日子。

不曾想，現在也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嗯，你們趕緊去煮粥吧。”

老楊頭兒更是扯著喉嚨。

“煮的稀一些。咱們能潤著嘴就行了。你祖母，她若是喝了粥，不定就好了呢。”

說完，他又眼巴巴地看著楊秋荷手裏提著的糧食口袋。

楊秋荷哆嗦一下。沒敢再與老楊頭的眼神兒相視。

若是再送下去，只怕，她真扛不回家。

馬大山也象個木頭疙瘩一樣地站在那兒，沒敢接話。

好在的，老楊頭雖然餓到變了形。

但也沒掉份到沖上來搶食。

一會兒的功夫，便聞到了米飯香味兒逸出。

楊秋荷還守候著老太太的。

本來，老太太都是吊著口氣的。

令人驚奇的是，在米粥端到她面前時，這老太太居然呻吟著醒了過來。

再一骨碌地爬將起來。

就著熱乎的湯，呼呼地咽了下去。

喝完，又捂住肚子。

“唉呀，可算是活過來了。這肚子塞了幾天的泥巴，終於能拉了……”

然後，老婆子就這麽看也不看眾人，徑直往樹林裏面沖。不一會兒，便傳來了陣轟天的打屁聲……

眾人面面相覷。

最後，還是楊二媳婦兒明遠氏有些小聲地跟楊秋荷解釋。

“那個，白膳泥吃進去後，肚子脹，不好拉出來。脹的難受，恨不得就死了得了。老太太許是餓的急了，前些天吃的多了幾口泥巴，這會兒……”

得，感情還有這事兒。

到這時候，楊秋荷是真的無話可說了。

人餓到了一定的程度，只為了活著就好。

旁的，是真的啥也不顧的。

和這一家子告辭後，楊秋荷和馬大山便打算往家走。

以前一直愛擺架子的老楊頭。

許是因為楊秋荷給了糧食的緣故，這會兒居然態度大好。

“大妞啊，你來，跟爺說幾句話。”

還記得，以前她跟馬大山剛訂親的時候，送禮過去。

這老頭聽說她來了，轉身就往內屋去。

直到她出門，也是面也不見的。

今天這可到好，真的是此一時彼一時啊。

“爺，你客氣。想要跟我說話，咱們就一起走唄。這反正是要歸家的。若是早一些回家，許還能把家裏的一些活兒弄出來。要不然，這天天在路上，也不是個事兒啊。”

楊秋荷可不想一直跟她們在這路上磨工活兒。

這一刻，她就想早一些歸家。

老楊頭應呵著。

“對，對，是應該早一些回家。”

被楊秋荷攙扶著走。老楊頭那步伐都有些拐。

顯見的，這一次是真把身體掏空了。

“那個，你也看見了，咱們這一次逃荒出來。有幾個……不見了。”

這一提，楊秋荷才打眼看去。

好象，這會兒的人，是不見了。

這最顯眼的，就是大伯，二伯都不見了。

還有幾個小的，也不見人影。

老楊頭有些難過。

“這一次，我也想通了。回家後，分家。唉，這個家不分是真不行了呀。不分，最後生了分家的心思，人還是跑了。你二伯，大伯到是沒事兒，去外面攬活兒做了。家裏窮的揭不開鍋，他們不去找活兒幹，難不成跟著家裏一起餓肚皮啊。

只不過，你四叔，還有四嬸兒，就帶著一家子跑了。”

呃，四叔？

好象，是一個會木工活兒的人。

四嬸兒，看著下巴略細一些。不過，人很精明的樣子。

“還有，幾個丫頭……被售賣了！”

這話一出來，身後的皺氏，還有明遠氏就抽噎地哭。

楊秋荷也低垂了頭。

這一次受災。

最受累的，恐怕就數村裏的小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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