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仇這回倒不意外了。

他微垂眼瞼瞧道歸舟：“不用了。”

他說：“小師叔你已經剔除出去了。”

道歸舟：“可我那只是分離……等最後一層封印解開它就會回來了。”

“相信我。”岑仇扣住他的手：“沒事的。”

好吧。

道歸舟心道崽崽總不至於自己坑自己。

他們的對話無疑是向眾人傳遞了一個訊息, 那便是玉清真的剔除了自己的無情道。

可這是為什麽？

眾所周知，玉清之所以能成為正道第一人，便是因為他修的是無情道, 走的是最絕的這條路。

沒有感情便沒有雜念。

沒有雜念便能一心向道。

也正是因此，其他門派才會紛紛效仿，像凈蓮尊者、聖女修的都是這條道。

然而其他門派並不知曉。

靈山自玉清修了這條路後就再也沒有向旁的弟子推薦。

就連當年岑仇走上這條道都是不得已而為之, 到後來還走火入魔了。

最絕的路往往也是最容易夭折的路。

在原著中, 凈蓮尊者和聖女的確在後期也入魔了。

縱觀修了無情道的這些人，居然沒一個有好下場。

哪怕是他天道都被虐的死去活來。

這玩意兒有毒毒。

並不是所有人都像道歸舟和岑仇這樣有記憶的, 所以他們心裏對玉清剔除自己無情道的做法感到十分的疑惑不解。

只見玉清擡手攥住了越清的手腕，他的眼裏難得的有些難過：“越清，你瘦了很多。”

越清身體一僵。

玉清的嗓音清冷：“我已經不記得我有多久沒有這樣喊你一聲了。”

更遑論這樣的觸碰。

自他發現自己心裏那點不可思議的妄念後, 他就只能將他的名字咽入腹中，同他的對視不敢超過三秒，甚至就連接觸都得小心避著。

他不似岑仇那般。

他是靈山的支柱。

他的肩頭上還有他必須擔起來的重任。

更何況……

越清還是下一任掌門。

這下所有人都炸了。

相比起蒼華真人的低嘆無奈以及岑仇的平靜，其餘人一個比一個震撼。

就連道歸舟都是滿腦門的問號。

他偏頭看自家淡定到仿佛什麽也沒發生的崽崽：“……你早就知道了？”

岑仇挑眉：“嗯, 還是小師叔你提醒了我。”

道歸舟：？？？

為何他就沒有察覺到？！

說起來也是……

大師兄同玉清師兄之間的關系一直有點微妙。

兩人總是好像在讓著對方點什麽, 又好像玉清師兄退讓的更多。

就比如越清露出惡人微笑時，玉清就總會默不作聲的忍讓。

以前他覺得是他們大師兄牛逼, 現在想想……

這特麽就是一口口狗糧啊餵！

越清最終松開了他的衣襟，可玉清卻沒有松開他的手腕。

熱衷於看靈山戀愛小劇場的道歸舟眼睛都亮了。

他看著越清和玉清, 剛想繼續吃個瓜，他身邊那位就警告似的捏了捏他的手腕。

道歸舟：“……”

他無語的看向岑仇, 岑仇沖他微微一笑，只道：“小師叔你自個兒寫的。”

好的。

道歸舟默默的收回了視線。

自己作的自己受。

就在光明殿殿主正要驚疑不定的開口時，忽的又是一陣地動山搖。

而這一次的震感比之前還要猛烈，就連房梁上的灰都被震了下來。

道歸舟下意識的伸手想要撐住岑仇的手穩住自己的身形。

對於他們來說, 這的確只是一場不知起因的地震，但對於道歸舟來說不是。

他能夠感覺到靈魂深處另一端連接著的天柱正瘋狂的想要突破什麽桎梏來汲取他的所有換來自己的生存。

道歸舟並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然而他這一次伸手，觸碰到的不是他熟悉的溫暖的手心，而是岑仇的衣袖和他結實的小臂。

道歸舟微微一楞。

岑仇很喜歡用手心接他的手。

連著兩世都是如此，道歸舟總覺得他像是在逗小狗狗玩。

但他也喜歡這樣的動作。

這令道歸舟總是會多點安全感，也有種有了依靠的感覺。

他不用再繼續在那空無一人的小竹屋默默的給自己泡茶了。

會有一只手伸在他面前。

可岑仇這一次遞過來的只是他的手臂。

他的手掩在寬大的袖子底下，叫人看不見。

道歸舟忽的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還沒來得及問，就見岑仇淡淡看向了其餘人：“之後還會有更大的動蕩，你們不回去瞧瞧？”

他這話出口，第一個站起來的便是蒼華真人，蒼華真人將手裏的茶盞放下，拂了拂衣擺，扭頭看向越清和玉清：“你二人留在這瞧瞧有什麽能幫上的。”

兩人點頭應下，隨後蒼華真人沖道歸舟笑了一下，還是道歸舟熟悉的那個笑容。

道歸舟心裏一暖，回以一笑後，蒼華真人也沒有再看岑仇，而是直徑離去了。

隨著他的起頭，其餘門派也陸陸續續紛紛告辭。

畢竟岑仇是魔修，還是以不太光彩的手段將他們請來的，故而沒有一人與他好好道別，岑仇也不在意。

等到人都差不多走光以後，道歸舟這才緊緊攥住了他的手腕：“你怎的了！？”

岑仇輕笑著看他眼裏毫不掩飾的焦急和擔憂，溫柔的擡起了另一只始終攬著他的手覆在他的臉上：“無事。”

道歸舟還想追問，就見在這一陣搖晃中，他手上的紅繩再度顯現了出來。

道歸舟心裏一緊，下意識的去運轉靈力，卻發現自己體內的靈力並未被封閉。

那是為何……？

道歸舟突然想起了崽崽給他纏繩子那一日系統說的那一句：你對不起他。

這玩意兒……

究竟是什麽？！

道歸舟驚疑的瞧著他，還不等他問出口，岑仇就忽然問了句：“小師叔你還記著你回到這個世界時得知我會殺了你你當時起了什麽念頭嗎？”

道歸舟不明白為什麽這種亂七八糟兵荒馬亂的時候岑仇還能翻一翻舊賬：“……我的鍋，但我那不也是不曉得你和我之間的關系嗎？”

再說當時他也只是起了一瞬的殺念，隨後又被他拋下了。

“無事。”岑仇當著三人組和玉清越清還有識雲的面垂首吻了吻他的眉心，眼裏難得的沒有那抹意味深長的神色，嘴角的弧度也難得的瞧著正常，不再似之前那般總讓人有些發寒：“扯平了。”

扯平什麽了……？

道歸舟覺得自己真的有點跟不上他的腦回路。

也正是因此，他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了一件事。

崽崽瞞著他的，比靈山瞞著他的還要多。

道歸舟抓著他的手臂，見他神色如常，還有心思逗他，便也沒有再去想自己內心那突如其來的恐慌，只努力的、鎮定的同他玩笑以此試探：“你先前說可以鏟平靈山，那你現在可以鏟平你這給我發洩一下嗎？”

岑仇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旋即低笑了一聲：“小師叔，這也是你的地方。”

他輕聲說：“小師叔，我可以最後再信你一次嗎？”

道歸舟的那點懼怕終於被他的直截了當給徹底點炸。

他像是被推到了懸崖邊上的人，背後是萬丈深淵，掉下去就是屍骨無存，可前頭也沒有一點路，他只能站在懸崖邊瑟瑟發抖祈求一點生的希望。

可道歸舟不得不自己將自己推下去。

他握住了岑仇的手腕，將他垂下來的衣袖一把撈了上去，就透過了他的手瞧見了自己的腿。

他變透明了。

道歸舟想起了識雲說的話。

天柱不知為何突然盯上了岑仇。

道歸舟緊緊握著他的手，自己都未察覺到自己的聲音有些抖：“……你替了我？”

“唔。”岑仇偏偏頭：“算是吧。”

他說：“你還未回答我。”

道歸舟說不出來自己現在是什麽感覺，他的所有回覆幾乎都沒有過腦子，他甚至不知曉自己在說什麽、在做什麽：“只要你願意，你想信我我多少次都行。”

“我……”他的喉結滑動了一下：“我這次保證不會再讓你失望了。”

岑仇似乎是繃了一下唇，他的聲音都帶上了點喑啞的笑意，像是在忍耐什麽，可他撫著道歸舟臉頰的動作還是道歸舟熟悉的詭異的輕柔：“小師叔，我最後還想請求你件事。”

大腦已經幾近空白的道歸舟下意識的點頭。

就聽岑仇微垂著眼瞼說：“可以親口聽你說一遍那張紙上的內容嗎？”

絲毫沒有察覺到不對的道歸舟怔怔的看著他，腦海裏還在想究竟怎麽回事、究竟要怎麽辦的他無意識的呢喃了句：“……從今以後只看夫君你一人……”

【我去一趟上界，回來後我跟你保證我從今以後只看夫君你一人，夫君說什麽都是對的！就算夫君是錯的也是對的！夫君說什麽就是什麽，夫君要我去哪我就去哪！你要聽我喊你什麽我都喊！乖，麽麽噠~】

他只不過背了一句，岑仇就忽的松開了他的手掩唇悶聲咳了咳。

道歸舟瞧著他微顫的濃密的眼睫，心裏猛地一揪，正想要伸手抓住他，結果手一伸出去就摸了一把空。

岑仇開始消散了。

道歸舟意識到這一點後，整個人都怔在那裏不動了。

他在這一刻才清晰的明白了為何第二世的時候他想要去天柱那做筆需要付出他性命的交易時，岑仇會偏激到與他同歸於盡。

因為此時此刻，道歸舟也想要擡手一抹脖子跟著他一起消散。

道歸舟只聽見岑仇最後輕輕說了句：“無事的。”

他似乎是又笑了一下：“我很快便能回來。”

道歸舟感覺到了。

他那原本好不容易開始跳動的地方，再一次的——

停止了。

作者有話要說：  別怕別怕！

仔細看看球球的反應！

不會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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