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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思念成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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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夏夜是非常涼爽的,風從街巷穿過,涼爽異常,與白天的暴熱似乎一點關系都沒有。

白天過去,屬於夜晚的熱鬧來到,夜市火熱起來,不少擺地攤的趁著城管下了班,都紛紛出來打游擊,大排檔也都紛紛擴張到了人行道上。這個時候,首都跟全國各地的任何一個城市都沒有區別。

陳讚和鈕茗海在大街上走著,看著不少人光著膀子在燒烤攤上吃燒烤喝啤酒,行酒令的聲音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陳讚問:“鈕師兄你想吃什麽?”

“這片兒我比較少來,你平時都在哪家吃的?”鈕茗海問。

陳讚一般不吃宵夜,談天偶爾會叫著去吃:“就那家羅記燒烤吧,他家的炭燒生蠔不錯。”炭燒生蠔是沿海地區的常見小食,到了北京,身價就漲了好幾倍,不過偶爾嘗個鮮還不錯。

鈕茗海點點頭:“好。”

兩人落了座,這個點吃燒烤的人不算太多,老板娘很快親自來招呼,拿菜單讓他們點菜。陳讚將菜單遞給鈕茗海:“鈕師兄,你是客,你先點。”

鈕茗海看著三十塊一打的生蠔,覺得有點貴了,牛羊肉才一塊錢一串,生蠔就差不多要三塊錢一個了,本著省錢的原則,點了些牛羊肉。雖然他不在乎那三十塊錢,但是請客的是陳讚,不能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不是。

陳讚笑起來:“特意來吃生蠔的,怎麽不點?老板娘,上一打生蠔。”

鈕茗海說:“別,別,海鮮吃多了也不好,半打吧。”

陳讚看看鈕茗海:“行,就半打吧,也是嘗個鮮。喝點啤酒嗎?”

鈕茗海搖搖頭:“不用,我開了車過的來。”

陳讚點頭:“那先來兩罐涼茶好了。”

老板娘點好菜走了,陳讚回過頭來對鈕茗海說:“他們家的生蠔說是從湛江空運來的,所以賣得很貴。”

鈕茗海有點不相信空運來的生蠔會在這大排檔上賣,不過生蠔這東西本來是海鮮,北京沒有,要吃新鮮的,還多半都是外地運過來的,至於怎麽運,誰都沒看到,隨便老板怎麽胡謅。“你很愛吃海鮮?”

陳讚搖搖頭:“還好,我朋友喜歡吃,這地方也是他踅摸到的。”想到談天,不由得微笑起來。

鈕茗海心癢癢的,到底是什麽朋友,讓他一提起就笑得這麽開心呢:“你女朋友嗎?”

陳讚頓了一下,擡頭看了看鈕茗海,搖搖頭:“不是,男的。”

鈕茗海轉著手裏的茶杯:“陳讚,有個問題一直想冒昧問你:你處對象了嗎?”

陳讚點了點頭。

鈕茗海轉茶杯的手一頓,裏面的茶水潑了出來,他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然後問:“你和你喜歡的人在一起了?”

陳讚繼續點頭。

鈕茗海釋懷地笑笑:“有空帶他出來一起玩,我請你們吃飯。”

陳讚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這多不好意思,還要讓鈕師兄破費,到時候我們請你吃飯吧。”

“好。你們相處——有沒有什麽不自在的?有煩惱可以跟師兄說說,師兄給你解惑,畢竟兩個同性相處跟普通男女朋友不一樣,很多時候有了迷惑不知道找誰去訴說,憋在心裏挺苦的。”鈕茗海自認為自己的情感經驗要比陳讚豐富,尤其又都是同志。

陳讚楞了一下,才想起應該是自己上次跟虞彥說的話他都轉給鈕茗海了,而且鈕茗海也完全不掩飾自己是個同志,不由得尷尬了一下,原來男人八卦起來也不得了。但是看著一臉真誠的鈕茗海,他還是點了點頭:“那就多謝鈕師兄了。暫時沒什麽問題。”

鈕茗海知道自己現在沒希望了,幹脆放開了心思,八卦心膨脹:“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陳讚心想,難道現在要跟他出櫃嗎?他可是連虞彥都沒說啊。鈕茗海見他不答話,自嘲地笑笑:“對不起,我多事了。”

陳讚連忙擺手:“是我還沒準備好出櫃,而且我不想讓虞哥知道,我擔心他跟虞叔叔說,然後又傳到我父母耳中。”

鈕茗海點點頭:“那行,我就不問了,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吧。”

陳讚猶豫了一下,說:“要是鈕師兄能保證不跟虞哥說,我跟你談談也無所謂。”畢竟每個人都需要一些傾訴的對象,他和談天的事,就他姐和談陽知道,他們不可能給他提供任何客觀的建議。

鈕茗海舉起手:“我保證不跟虞彥說。”說完就笑了起來。

陳讚想著這事虞彥遲早會知道的,到時候得跟他說一聲去,省得他八卦給虞叔叔聽見了。然後開始說:“我們其實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鈕茗海哇了一聲:“竹馬成雙啊,真幸福!”

陳讚聽見這個說法就囧了,紅著臉點點頭:“時髦一點的說法,是這樣的。”

鈕茗海感嘆說:“這樣就知根知底了,再好不過了。不過也有一點不好,要是想出櫃,兩家都知道了,一點緩沖的餘地都沒有。要是父母反對得厲害,雙方父母那邊容易生矛盾。”還有一點鈕茗海沒有說出來,要是他們以後分手了,那才叫尷尬呢。

陳讚沒有考慮到那麽多,只模糊地知道以後出櫃會非常艱難:“謝謝鈕師兄指點,我會好好考慮一下這個問題的,找個最合適的方式。”這時候炭燒生蠔已經烤好送上來了,“嘗嘗,鈕師兄。”

鈕茗海用筷子夾起一個嘗了,點頭:“嗯,味道還不錯,很濃的蒜香味。”

陳讚說:“北方人的口味比較重一點,所以烤生蠔放很多蒜末,其實原味的更鮮。”

“你吃過原味的?”鈕茗海問。

陳讚楞了一下,這輩子還沒有吃過原味的炭燒生蠔,上輩子吃過,他給記混了:“嗯,去上海的時候吃過,那邊的人口味比較淡。”反正鈕茗海肯定不會找談天去對賬。

鈕茗海吃著燒烤,喝著涼茶,話漸漸多了起來,說他發現自己的性取向,先後談了兩個對象:“他們都沒有跟我長久在一起的打算,都不想跟家裏出櫃。上一個還想叫我一起出國去,但也還是偷偷地背著我交女朋友。我只想找個人過一輩子,但是——太難了。圈裏亂得很,全都是一夜情,混交,騙婚。陳讚,你千萬不要混到圈子裏去,這樣會讓你對人生失望的。”

陳讚看著他,不由得對這個男孩同情起來,在同志圈裏,找一個真誠的互相喜歡的人太難了,彼此都有著自己的目的,為了性,或者為了錢,也有為了感情的,但是總很難互相撞上,或者撞上了,兩個人都不來電,只能繼續錯開,繼續尋覓。

鈕茗海又繼續說:“陳讚,你知道我多羨慕你嗎?居然能有一個人陪著你一起長大,而且這個人又正好喜歡你,你也喜歡他。這簡直是太幸運了,為什麽我就沒有這麽好的福氣呢?我那些發小,一個個都糙得不能再糙,就沒有一個能夠讓我意淫一下的。”

陳讚笑起來,自己是挺幸運的,不過這是重活了一輩子換來的幸運,他舉起涼茶罐子和鈕茗海的撞了一下:“鈕師兄,你別灰心,總會遇到那個命中註定的人的,真的,要有足夠的耐性,命運會饋贈努力生活的人的。”

“真的嗎?我希望這一天能早點到來。”鈕茗海側頭認真地看著陳讚,然後喝了一大口涼茶,明明一點酒精都沒有,他覺得自己有點醉了的狀態,感覺非常美妙,陳讚是個讓人感覺到希望的人。

吃完燒烤的時候,兩人又回到網吧門口,陳讚去推車,鈕茗海說:“今天不騎車了吧,我開車送你回去。”

陳讚搖搖頭:“還是算了,我騎車回去,明天還能騎過來,要不然就得走路過來,大熱天的,走半小時路能要人命。”

鈕茗海擺擺手:“那好,路上小心。”

陳讚騎著車,才想起來一件事,鈕茗海開車到他們網吧來上網,他知道虞彥去九寨溝旅游去了,難道是特意來找自己的?不過今晚上那頓宵夜吃得值,總算讓他死心了吧。想到這裏,心情不由得分外輕松。鈕茗海還是個挺有風度的人,他肯定能找到自己命中註定的那個人吧。

擡頭看看天上稀落的星子,談天和談陽今天還在蘇州,他們晚上在哪裏住呢,現在是不是已經睡了?兄弟兩個,會不會又生矛盾?

回到家,看著空蕩蕩的屋子,明明只有四十幾個平方,卻覺得空曠得可怕,沒有等著自己的那個人,多小的空間都會覺得很空曠,因為心的寂寥。

陳讚洗了個澡,還是沒有睡意,大概是吃了宵夜的緣故,胃裏脹滿的,有點不太舒服,他決定去收拾一下屋子。地鋪已經收了起來,客廳裏空了一角,陳讚想著是不是在屋裏添一張行軍床,這樣談陽就不用睡沙發了,畢竟那麽大的個子,睡沙發總有些憋屈。

陳讚盤算了一下,又開始去清理自己從宿舍帶回來的那個紙箱子,裏面都是些書啊、本啊之類的小物件,還有自己的相冊、相框,都沒來得及擺放出來。

他翻了一圈,將相框拿出來,擺在書桌上,裏面是他和談天兄弟三個的合照,他們三個都笑得有點傻,只有自己一臉的嚴肅,有點不搭。

這照片是他們小學畢業那年拍的,學校請攝影師來給大家拍畢業照,另外還給大家拍私人照片,當然是另外收費的。當時的彩色照片剛好興起,談天非要拉著他一起合影留念,自己將在一旁看熱鬧的談陽和談偉都拉了過來一起照。

時間應該是四五月份,天氣不算太熱,都穿著長袖。自己穿了件白襯衣;談天穿了一件紅色的棉毛衣,衣服袖子上還有兩條白線;談陽脖子上掛著一根繩子,上面是他家的鑰匙,還有一個透明膠帶圈,有點傻氣;談偉完全沒長開,還掛著鼻涕,是個小不點。

陳讚看著照片,笑了起來,把它擺放在桌上。又看見一個藍色封皮的筆記本,拿出來一翻,居然是自己當初去一中時寫的日記。

陳讚拿著日記本,坐在床邊,翻開了第一頁“1998年2月6日星期五雨今天是我來一中的第三天,心情很糟糕。中午下課的時候下雨了,沒帶傘,看了一圈,周圍全都是陌生人,他們三兩成群,共著傘走了,我沒找到那個想看到的人。要是他在,他一定會非常神氣地亮出一把傘來,說:‘嘿嘿,看我神機妙算。走,吃飯去!’就算是沒有傘,他也一定會扯開自己的外套,將我們兩個都遮起來,然後跑去食堂。他不在,沒人為我送傘撐衣,我只好自己給自己撐衣,感覺糟透了。有點埋怨姐姐多事了。下雨了,那個傻子自己帶傘了沒?”

陳讚看著當初的日記,心有點酸酸的,吸了下鼻子,分外想念談天,可惜他們都沒有手機,不能夠說聯系就聯系。手機有點貴,要不還是買一個吧,至少能聯系得上他。

陳讚翻了一下本子,每一頁都寫了,他現在特別想寫點什麽,站起來往紙箱裏找了一圈,沒有空餘的本子。又看到旁邊的一個紙箱,那裏是談天的雜物,不知道他有沒有新本子,便去翻看,有一個帶了鎖的本子,小小的鎖旁掛了兩片銀色的鑰匙。陳讚笑起來,談天還像個小女生一樣買帶鎖的本子呢。

陳讚拿著那個本子看了一下,不像是新的,但也不舊,不知道做什麽用的。陳讚看著那片小小的鑰匙,猶豫了,開還是不開呢?

陳讚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好奇心害死貓,打開了那個小鎖,他心裏對自己說:要是真是談天的秘密,就當什麽都不知道好了。若是空的,正好拿來自己用。

陳讚打開那個淺綠色的硬皮封面,扉頁上赫然寫著“和小讚分別的日子”,跟自己有關,陳讚這下心安理得了,挨著床邊坐在地板上翻看了起來。

原來也是一個日記本,也是從98年2月份開始寫的,不過開始的時間比自己晚了幾天,第一頁上是這樣寫的“98年2月11日星期三 半陰半晴

今天接到小讚的信了,高興死了。我把信從頭到尾看了三遍,就說他在一中挺好的,老師也好同學也好,就不說自己好不好。我知道,他肯定過得不好,沒有我在他身邊,怎麽可能過得好呢。我也過得不好。信裏一個想念的字眼都沒有,哼,說一句想我會少塊肉啊!我想他想得要死,真想現在就飛到他身邊去。

今天晚上過節,元宵節,學校又不上晚自習,正好有時間給他回信,我一口氣寫了五張紙,還想繼續寫,但是怕他看到我寫多了會批評我,說我花太多時間在寫信上了,我只好把信上沒寫完的話寫在日記裏。

教語文的曾老頭說,元宵節是古代情人約會的日子,也就是古代的情人節,可是我和小讚天各一方,連月亮都沒有,不知道怎麽傳遞相思。突然有點恨陳巧,真多事,分明就是棒打鴛鴦嘛!”

陳讚看著看著就笑了起來,他們兩個還真默契呢,居然都把當初那段缺失的歲月都記了日記。陳讚一篇篇翻看下去,直到下半夜,才終於將那一百多頁的日記翻完。

看完後不禁心蕩神馳,累得眼睛酸澀發脹,但是心卻脹得滿滿的,趴在床上,摟著談天的枕頭,嗅著殘留在上面的淡淡氣息,終於慢慢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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