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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體貼入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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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水是一個學校經常發生的事,而且常常是毫無預兆的,尤其是在比較幹燥的秋冬季節。

陳讚平時有儲水的習慣,但他不知道,他那點水早就被宿舍的同學搶了個精光。因為有人中午吃了飯連碗都沒刷,晚上要吃飯了,才想起碗裏還沾了一層飯粒油汙,水龍頭沒了水,便滿宿舍找水,結果只有陳讚桶裏還有點水,也顧不得陳讚平時有沒有拿這桶子來洗腳,先洗了再說。

陳讚吃了飯回宿舍,拿著飯盒準備回去刷,澡是沒法洗了,刷了碗也許還能洗個臉。結果揭開臉盆一看,桶子裏空空如也,水全都沒了。他扭頭看見走廊的地面上還有些飯粒子,無奈地垮下肩,嘆了口氣。

“小讚,怎麽了?”談天放下飯碗,伸過頭來看,“咦,怎麽沒水了,我中午明明看你去打了水的啊。”

陳讚說:“被他們用了。”

談天火大了:“這些人搞什麽鬼,憑什麽要倒別人的水,誰幹的,我找他算賬去!你自己的碗還沒刷呢。”

陳讚擺了擺手:“算了,都沒水,困難時期,互相體諒下吧。”

李宏強這時吃了飯上來,帶著歉意地對陳讚說:“班長,我中午忘了洗碗,又停水了,舀了你一點水洗碗,等來水了幫你打啊。”

談天沒好氣地翻白眼:“懶鬼,吃了飯不洗碗,餓死活該。”

李宏強理虧,也沒反駁,只笑呵呵地說:“下次再也不敢偷懶了。”

陳讚說:“沒事,用了就用了吧,我去問問,看看什麽時候來水。”

談天說:“我陪你一起去吧。”

陳讚跑到食堂後勤處,結果後勤的老師說,鎮上某處在修路,將水管挖破了,正在搶修,會盡快恢覆通水的,時間未定。

陳讚揉揉太陽穴,頭痛不已。早知道下午就不那麽費勁去打球了,弄得全身都是汗臭,衣服都變色了,現在倒好,連澡都洗不了,這可怎麽忍受。

談天沒那麽多講究,比較能夠忍受,但是知道陳讚一向愛幹凈,怕是忍受不能。

去哪裏弄點水來才行,談天心下盤算。這自來水還不如家裏的水井呢,想什麽時候用就什麽時候去打,就算是再幹旱的年成,也不至於斷水。想到水井,不由得靈光一閃,操場那頭可不是有口水井麽。

想到這裏,便興沖沖地拉著陳讚往宿舍跑:“小讚,我們去操場那頭的井裏打水去。”

陳讚被他這麽一提醒,也想起來了,學校那頭可不是有個井麽。

他們提了兩個桶子,穿過大半個校園,興沖沖跑到操場盡頭的吊水井邊。很快便失望之極,原來不僅他們,還有許多人都想到了這處水源。學校的老師,高年級的男女生,無一不是拿著桶端著盆,排著隊等著打水。

幸而這井不是他們家那邊的露天敞口井,是挖得極深的吊水井,因為平時很少用水,水井裏水倒是足夠的。但是這水井沒有軲轆,全憑人力拿著長長的繩子吊著水桶打水,這需要力氣,又需要技巧。

陳讚看著這陣勢,頭更加痛了:“這麽多人,算了吧,一會兒都上課了,我們還是回去等自來水來吧。”

談天看了看人群,跑到隊伍後面站好:“小讚你去上課,我來排隊。今晚上是數學自習課,我晚點去數學老師不會罵我的。”談天的數學光榮歷史早就被數學老師知道了,所以從一開始,數學老師便對談天青睞有加。

陳讚還在猶豫,談天推他:“你先回去吧,打好水了我叫你。”

陳讚想一想:“那我也陪你等會兒吧,說不定很快就到我們了。”

然而還沒有等到打到水,就要上課了。陳讚在談天的催促下先回教室了,他作為班長,很多時候要起帶頭作用的。

夜幕慢慢降臨,華燈初上,上課鈴響了,打水的人慢慢散去了。終於輪到談天了,此時井裏的水已經所剩不多了,打上來的水甚至有點渾濁,但是談天也不介意,還是裝滿了兩桶水。這水只要放一放,沈澱一下,上面的水又會是幹凈的。

談天提著兩桶水穿過大半個校園回到宿舍,將桶塞在床底下,這次再不能被人偷用了。然後興高采烈跑回教室去表功去了。

數學老師見到得意門生這麽晚才來,特意抓過來問了幾句。談天便說是去醫務室拿藥去了,正好滿臉的淤青給他佐了證。數學老師沒有多追究。

談天從教室前門進去,路過陳讚的座位時,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陳讚笑了起來,看樣子水已經打好了。

下晚自習之前十分鐘,談天又跟數學老師請假提前回了宿舍,他拿著臉盆,小心地將桶裏已經清澈的上層水慢慢倒出來,然後將底層水倒掉,將桶子洗幹凈。最後倒出了一桶半幹凈水,這些給陳讚用足夠了。

水管還沒有修好,水還沒來,整個宿舍區傳來罵罵咧咧的吵嚷聲,學生們都在發洩自己的不滿。

陳讚高興地說:“太好了,終於可以洗澡了,謝謝你啊壇子。”

談天有些擔心地說:“井水太涼了,要不要緊?”井裏打出來的水是冰涼的,尤其又是中秋過後的天氣,有點冰人了。

陳讚煎熬了一晚上,哪裏還顧得上涼:“沒事,不怕,這天氣還不算冷。”

其實他此刻頭暈腦脹,有點感冒的征兆了,但是比起這些,他更不能忍受身上的骯臟。他也沒有提水去澡堂子洗,等熄燈後就在走廊上對付了一下,迅速洗了個澡。

他不僅自己洗了澡,還留了水讓談天擦了個澡,他還得跟自己睡一張床呢,他要是邋裏邋遢,自己不就白洗了麽。

談天擦完澡上床的時候,已經過了熄燈時間,他摸著黑爬上床,抖開薄被將自己裹起來,然後從後面將側躺著的陳讚攔腰摟住。

陳讚如通了電一般打了個激靈,這個姿勢太讓人惡寒了,雖然談天並沒有別的意思。他趕緊將談天的一只手抓起來扔一邊,轉身平躺好。

談天抽回被他壓著的那只手,將陳讚的胳膊放在自己懷裏,身體與他貼著,只有這樣,他才會意識到有人和他同住,不會胡亂翻滾踢打。

談天抱著陳讚的手,壓低了聲音問:“小讚,你身上怎麽這麽冰冷?”

陳讚頭痛加劇,也沒心情說話,無力地答:“沒事,洗澡洗的,一會兒就好了。”井水雖然放了兩節課,但依舊是冰冷的,又是在走廊上洗的冷水澡,一邊被風吹著,凍得現在還沒緩過勁來。

“那我給你暖和一下。”談天側過身,將陳讚的雙腳夾在自己小腿間。

陳讚想掙開,但是又覺得談天身上挺暖和的,自己身上也無力,便沒再掙脫,兩個人以相當糾結的方式睡著了。

睡到半夜,談天被熱醒來了。他伸手去探尋熱源,摸到陳讚,滾燙的,嚇了一大跳,陳讚正在發燒呢。

談天慌了,趕緊推陳讚:“小讚,小讚?”

陳讚粗重地出了口氣,模糊地唔了一聲。

談天一摸他的額頭,燙得他連忙抽回手:“小讚,小讚,你醒醒,你生病了,我送你去醫院。”說著跳下床,準備將陳讚背去醫院。

陳讚燒得迷迷糊糊的,被談天弄醒來:“不去醫院,我書包裏有感冒藥,你幫我找一下,紅色的膠囊,拿兩粒給我。”

談天慌忙翻找出備用的手電筒,這還是他爸修理鋪子裏拼湊出來二手貨,急急忙忙地去陳讚書包裏翻找,沒找到,幹脆將書包裏的東西全都倒在床上,打著手電筒猛照,終於找到了。又跑去找水,還好熱水瓶裏有半壺溫開水,趕緊倒出來,送到床邊,一路上不知踢飛了多少只鞋子。

談天笨手笨腳地將陳讚扶起來,陳讚伸手接過藥吃下去,又就著談天的手喝了水。

談天埋怨地說:“早知道就不該讓你洗冷水澡的。”

陳讚鼻子裏都能噴出火來,他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說:“跟洗澡沒關系。”因為生病,聲音軟而無力,聽起來倒像是撒嬌。

談天氣得鼻子冒煙,真想把他搖醒來,說沒關系,那就趕緊好起來,別這個半死不活的樣子,弄得人心急。但是聽著黑暗中不均勻的呼吸聲,又不忍心下手,糾結了半晌,最後擡起來的手還是輕輕落到了這個人的額頭上,希望自己能幫他散點熱度。

“他發燒了嗎?”黑暗中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來,把談天嚇得心幾乎都跳出來了,那個聲音又問了一句,“是不是發燒了?”

談天聽清楚了,是對面上鋪的鄭伯齊說的,談天胡亂應一句:“是的,陳讚發燒了。”

鄭伯齊並沒有下床,只從床上擡起頭來往下看:“你找點水,拿毛巾給他敷一下,要冷水。”

談天明白過來,用冷水給陳讚散熱。他哦了一聲,拿著手電筒出去拿毛巾找水。然而幾乎所有的桶子都是空的,談天急得有點想哭,心裏恨得要死,這破學校,怎麽連個水都沒有。

不甘心地跑到樓下,恨恨地將水龍頭擰開,沒想到“嘩”地一聲,水大力地沖了出來,將鞋子都濺濕了。談天幾要喜極而泣,趕緊將手裏的毛巾打濕,三步並作兩步跑回來,將濕毛巾蓋在陳讚額頭上。

鄭伯齊一直在黑暗中睜著眼睛聽他忙活,自然也是聽到了水龍頭沖水的聲音,又說:“再去拿塊毛巾,給他身上也擦一下。”

談天聞言趕緊拿個桶子下去接了一桶水,將另一塊毛巾浸濕了,掀開被子,解開陳讚的衣服給他擦身體。

黑暗中什麽也看不見,談天摸黑給陳讚擦身體,尚未發育的男孩身體是單薄的,皮膚細滑,如絲綢一般。談天此際尚說不上來這種感覺,也無暇去想那麽多,只是覺得這身體滾燙的,一直燙到了自己的皮膚底下。

他一遍又一遍地給陳讚擦著身體,心中焦急無比,卻不厭其煩地重覆著同樣的動作,他心中的唯一念頭,便是讓陳讚趕緊降下溫來。

談天這麽翻箱倒櫃地忙活,除了鄭伯奇,其他同學居然沒有一個被吵醒的,到底是小孩子,覺重,雷都打不醒,不知道鄭伯齊是怎麽醒來的。

過了好久,久到談天以為鄭伯齊應該也睡了的時候,又聽見他說:“再餵他喝點水。”

談天哦了一聲,又趕緊去倒水給陳讚喝。

就這麽忙活了一個多小時,再摸陳讚的身體時,終於不再滾燙了,而是溫熱的了。談天松了口氣,摸了一把汗,直起腰來,發現自己的背心都汗濕了。

他用毛巾胡亂擦了一把汗,將上衣脫了,赤裸著上身,重新回到床上。再三伸手探了探陳讚的額頭,溫涼的,又將耳朵湊到陳讚口鼻邊,呼吸也沒那麽濁重了,變得清淺綿長起來,終於將心放回肚子裏。這才合上沈重的眼皮,沈沈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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