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不落城，沈欲林。

白錦燁盯著這個將她綁來沈欲林的男子，紫堙背對著她，背影有些蕭瑟。

她只記得紫堙來找她將她控魂，她便昏了過去，醒來竟又被綁在了沈欲林的老樹上。

只聽紫堙說道：“你還記得你第一次被人綁來沈欲林嗎？恐怕你只知道不落城的沙無彥是我的人，卻不知道被他殺的不落城大長老也是我的人。”

白錦燁一驚，紫堙旋即轉身，又說道：“你的第一次封印被解，便是在此，是我讓大長老派人做的。第二次是在妖界，本來在我的計劃裏，你會出現在魔界，可是妖界那妖後自作主張，將你擄去了妖界。不過也還好，陰差陽錯，自你中了天羅地網陣，第二層封印便開始解開。終於還有最後一層，你的第三層封印一旦解開，便會六界無人能敵。”

“你在胡說什麽！什麽封印！”白錦燁朝他吼道，她只知道自己身上有血契，卻從不知道封印這一說。

沈欲林死寂的冷風將她的紅衣刮得翻飛，她的身影更加淒美。

紫堙走近她，溫柔地撫摸著她額前的印記，迷離的眼神盯著她，緩緩說道：“季辰當然不想讓你知道了，他就是個自私鬼，他明白，你一旦恢覆全部記憶，便會回到我身邊。”

“你認為現在，沈欲林還困得住我嗎？”白錦燁神色淩厲地說道，雙手一用力，束縛著她的老樹瞬間化為灰燼。

她向紫堙襲來，迎風一掌，紫堙卻絲毫沒躲，硬生生地受住了。

白錦燁詫異地張了張口，收回了手，雖不知他為何不躲，卻也不想知道原因。

紫堙再也忍不住內心的痛苦：“你的記憶裏，現在已經有很多千年之前的片段了，難道你真的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不想知道自己的過去？千年的等待，你竟將我忘得一幹二凈！我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你竟全然忘卻！”

沈痛的質問聲換回的只是她無盡的茫然和不解。

不落城，長霽臺，青廬。

雙成將清淺帶到青廬，為她換上一模一樣的嫁衣和配飾，讓她服下了易容丹，她已經幻化了白錦燁的模樣，雙成告誡她盡力留下季辰，清淺當然樂意。雙成叮囑她易容丹十二個時辰之內不可觸碰清水，隨即離去。

清淺對著鏡子欣賞著自己的容貌，眼裏生出妒忌之色，她本是柔弱的凡人，何曾見過如此天姿，一想到仙尊對此女傾心，便嫉恨更深。

長霽臺外窸窸窣窣地聲音響起，她知道季辰從宗法臺回來了，隨即起身恭迎他。

季辰喝了些酒，面上微紅，推門而入，見地上落著面紗，他撿起來，怔怔地盯著。

清淺望著這六界敬仰的仙尊，一身紅衣，驚艷無比，比往常更多了幾分艷氣。他清冷的模樣早就刻在了她心裏，她朝他緩緩走過去。

季辰醉眼朦朧，看著她走過來，問道：“怎麽把面紗丟了，錦燁，你不是要一直帶著它的嗎？”

清淺微微一怔，走過去將他拉到床邊，溫柔笑道：“哪有晚上還帶著面紗的，仙尊醉了，我侍候您歇息吧。”

“你喊我什麽？”季辰猛然清醒，盯著眼前的“白錦燁”，不由得呼吸一滯。

清淺恍然大悟，她謹慎地喊道：“夫君？我們歇息吧。”

季辰仔細看了看她，竟在這張臉下瞧出了另一張臉，他一把推開她，怒吼道：“雕蟲小技！竟敢算計本尊！說，你把錦燁弄哪去了？”

清淺被推在床榻上，頭上的珠釵散落，她索性繼續蒙騙季辰，眼含淚水，柔弱地哭泣著：“我就是錦燁啊。你這是怎麽了。”

“你配不上這張臉。”季辰因氣憤而呼吸不穩，他冷笑一聲，轉身拾起幾案上的一杯清水，朝她臉上一潑，她的真實面容顯露出來。

果然是易容丹，此事跟紫堙脫不了關系，他到底把錦燁弄哪裏去了。

清淺原形畢露，她沒想到這麽快就被季辰認出來，她震驚地盯著他，本是高貴清冷的仙尊，為何要用憎恨厭惡的眼神看著她。

清淺撲在他腳邊痛哭流涕：“清淺不對，請仙尊饒恕。清淺一時糊塗，才上了別人的當！”

“本尊問你，錦燁現在何處！”季辰第一次如此心焦難捱，他咬牙切齒地說道。

清淺懵懂地搖了搖頭，失望地說道：“她不過是仙尊的弟子，又是令人厭棄的魔界之人，仙尊何必對她念念不忘！我對仙尊一片癡情，難道您真的不知道嗎？從您在梨鎮搭救我起，清淺早已傾心仙尊了！”

“本尊無意管你的心思，本尊只想知道，你們到底把她怎麽樣了！”兩廂僵持不下，季辰卻驀地吐了口血，他手上玲瓏扣微微顫動，他悶哼一聲，“沈欲林！”

不落城，沈欲林。

白錦燁與紫堙開戰，二人紛紛倒地，白錦燁雖然身受內傷，卻只是小傷，她雖然招招淩厲，卻沒有一掌打在紫堙身上，皆被他閃躲了。真是不知他為何也倒在地上吐血。

“千年之前，魔王白起率領千軍萬馬攻進不落城，就是在這，沈欲林，你的父親，白起，死在了這裏，而他的元神卻在你身上。”紫堙明白口吐鮮血不過是血契的代價，相信很快季辰便會趕過來，他必須立即完成這件事。

雙成跑來沈欲林，看著受傷的紫堙，跪在地上大哭：“主人，您這是何苦啊。封印每解開一次，您便要身受重傷一次。何況，您舍不得下手的！”

雙成說得沒錯，他是下不了手，即便是如此，身受兩倍的傷害，他也要將第三層封印解開。

紫堙站起身來，緩緩朝白錦燁走去：“你就沒有一點記憶嗎？你父親身死不落城，便是死在了季辰手裏。他的花落未眠曲，殺了無數魔族，包括你父親！”

白錦燁頭痛欲裂，從前那些記憶的碎片頃刻間朝她腦海裏襲來，她承受不住。

季辰散形瞬移到沈欲林，看到這發生的一切，知道紫堙是要強解封印，立即阻止。

“錦燁！不要聽他的！朝我這走過來！”季辰對著白錦燁大喊道。

“季辰，你終於來了，我好痛苦。”白錦燁淚流滿面，寒風將她的青絲打亂，紅衣裊裊，她的內心瀕臨崩潰。她狠狠地抱住腦袋，半跪在地上。

“錦燁。既然你記不起，那你我便一同下地獄吧。”紫堙絕望地看著她，驟然狂笑了兩聲，哀莫大於心死，可能便是如此，他等了千年的人，卻始終得不到。還不如，就此了斷。

紫雲清風長劍飛快地向她襲來，她來不及閃躲。只見一個紅色身影以更快的速度擋在了劍前。

“季辰！不要！”白錦燁大吼一聲，震驚不已，心如死灰。

心痛，心死。

就在一瞬間。

紫堙本就不忍傷她，收了力，卻被季辰擋住，長劍刺透了他的肩部，季辰悶哼一聲，血順著肩膀流了下來，越流越多，紅衣染了鮮血，變得更加妖冶。

紫堙驚異地收回了長劍，目光落在了季辰身後的白錦燁身上。

白錦燁盯著那已經流在地上的鮮血，眼前只剩一片血紅，越來越紅，越來越妖冶絢麗。

她仰天大吼一聲，淒厲痛苦的叫聲響徹了沈欲林，額上的火焰形印記漸漸幻化形狀，變成了一朵牡丹印記，紅得似火，又如鮮血，妖冶而神秘，嫵媚而邪魅。

千年之前所有的記憶片段朝她翻湧而來，她終於全部記起。

紫堙心痛地看著她，想不到她的封印解開竟是因為季辰。

季辰捂住傷口，回身看著已經解開封印的白錦燁，他終於明白，這第三層封印解開，需要的竟然是痛徹心扉的心痛。

契約的代價，讓季辰與紫堙皆是心痛不已。

魔王歸位，驚天地，泣鬼神。

“我回來了。諸君。”白錦燁淡漠地說道，她的眼神空無一物，再無從前的光彩，眼角的淚水也已幹涸，現在的她已是無悲無喜，如同一具行屍走肉，沒有半點感情。

紅衣翩飛，她頭上沒有一點發飾，青絲飄揚，木訥地朝前走著，死寂的沈欲林裏唯一的一抹血紅。

白錦燁淡漠的看著季辰與紫堙，如同看著沈欲林裏的枯木一般，眼神裏盡是戾氣和堅毅。她額間的牡丹花火紅的閃耀著。

季辰痛苦地看著完全解除封印的白錦燁，這嬌小的人不知承受了多大的痛苦，他心頭悲憫的情緒到底還是由她而生。

一滴淚緩緩滑落到嘴邊，失去味覺已有千年，季辰第一次明白，什麽是苦。

紫堙卻期待地望著她，如同看著自己的傑作，他知道她現在已經完全恢覆記憶和能力了，他希望能在她眼裏找到自己，對方卻始終沒有回應。

清淺跟隨著季辰闖入沈欲林，她看到眼前的一切，不禁驚得楞在原地。

白錦燁木訥的眼神看了一眼清淺，不帶任何感情地開口：“我餓了。”

如同風一樣的速度，白錦燁沖到清淺面前，一把抓住她的頸項，一口咬斷了她的脖子，清淺立刻沒了呼吸，清淺的血液染紅了她的嘴唇。

白錦燁松開那具女人的屍體，回身看了一眼完全驚住的三人，眼睛一閉昏了過去，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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