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東川繞到劉望歸旁邊, 小聲提醒他，“頭兒，身後有人跟著咱們。”

劉望歸裝作不在意搖頭, “沒事。只管走。”

周海正有些不放心, 小聲問，“頭兒, 他們會把張金虎供出來嗎？”

劉望歸也不太清楚，“咱們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他們住進林顏那家賓館, 而後溜進一間開會。

王東川將五福村村民的反應一五一十說了, 末了跟林顏說, “林隊, 這些村民一定有問題。張金虎四人說不定就躲在村裏。”

周海正正在擺弄電腦，“終於有聲音了。”

他們在金豆子裏裝了錄音器, 但是山上信號不好，接收得斷斷續續。

林顏等人聽不懂這邊的話，好在她來之前就請了一位戰友, 名叫雲宗，他就是大方鎮的人。這次正好他休假, 林顏便請他過來幫忙。

周海正聽不懂這些人說什麽, 立刻問雲宇, “怎麽樣？”

雲宗仔細分辨, “他們在商量要不要把虎子交上去。”

“結果呢？”

“有人反對, 有人遲疑。他們爭吵起來了, 有個人似乎很威嚴, 他讓大家閉嘴，警告大家要齊心…接著又說娶婆娘，生娃娃之類的。這信號太差了。”

林顏有些失望, 正聽著，突然雲宗道，“來了！那個叫的虎子的男人來了。他很生氣，罵了對方一通。他答應每家分二十萬。”

周海正驚呼出聲，有些不可思議，“二十萬就打發了？”

雲宗繼續同聲翻譯，“他們同意了。”

接下來斷斷續續有人離開，聲音也越來越小，直至再也聽不清。

送走雲宗，大家開了個會。

周海正撓撓頭，怎麽都想不通，“這個村子居然這麽齊心，寧肯不要那兩千萬，也不舉報張金虎。我怎麽覺得不真實呢。”

不說他了，就連劉望歸這個不愛錢的人都想不通。

他不要劉章勝的錢是因為他恨劉章勝。如果舉報殺人犯有錢拿，他很高興這麽做。

雖然再不承認，但這個村子是鐵了心要維護張金虎。他們想要抓張金虎，用金錢可能真的不奏效了。

周海正呢喃，“林隊現在該怎麽辦？”

林顏拿出資料，“你們去五福村的時候，我和枝枝去了趟這邊的派出所調查了這個村子的情況。”

五福村只有五十三戶人家，周慧沒有資助這個村子之前，總共有363人，其中老人36人，兒童251人，成年人76人。

後來慧潔集團資助孩子們讀書，年輕人也由慧潔集團安排工作。我查過，現在村子裏只剩下老人23人。

“這些老人看著咋咋呼呼，未必是我的對手。我打算和枝枝扮作背包客進五福村采風。”

王東川驚呆了，“林隊，你這也太危險了。要不然我跟你一塊去吧。”

林顏看著他的小身板，搖頭拒絕，“不用了，你今天已經在他們面前露過臉了。還是我和枝枝去。”她指了指外面，“還有雲宗也去。到時候讓他給咱們當翻譯。”

林顏說幹就幹，第二天早上，她帶著雲宗和陳枝枝進了五福村。

雲宗是本地人，一嘴土話，村長得知他是翻譯，也沒當一回事。

林顏和陳枝枝的身份是記者，而且主題圍繞慧潔集團給五福村捐款這件事來討論，熱情邀請三人在他家住下。

他們甚至沒有獅子大開口要高昂的住宿費，甚至還熱情邀請她們一塊吃飯，把勞動人民樸素的一面展現得淋漓盡致。

陳枝枝要是聽說劉望歸兩人的遭遇，還真會被他們欺騙過去。

林顏拍了拍她的腿，示意她別擔心。

吃完飯，林顏和陳枝枝便把借來的東西擺放在院子，讓他們把村裏所有老人都叫過來采訪。

等他們全部過來後，林顏顯然有備而來，她準備了許多資料。這些都是她等候張金虎等人時，辛辛苦苦找來的資料。

林顏先是讓這些老人自報家門，又讓他們介紹自己的家庭情況。

“你兒子最後一次回村是什麽時候？”

老人無不落寞道，“去年過年的時候。”

“平時他們不回來嗎？”

“沒有。離得那麽遠，車費就要不少錢，哪舍得呀。”

林顏又問，“那你們為什麽不跟去城裏幫忙照顧孫子？”

老人一邊抽著旱煙一邊道，“我們要是待在村裏，周總給我們一個月一千呢。去了城裏就一毛沒有。為了這些錢，咱們也不能離開啊。”

一千塊錢在城裏或許吃不了幾天，但是在鄉下，至少可以省掉一半。

有了這一千塊錢，老人們在村裏的日子過得很舒服，自然不肯去城裏。

林顏又問他們要照片，老人顯擺似地把手機拿出來，“孩子都在外面打工，家裏想得慌，我們就買了這種智能機。上回過年，我們全家拍了全家福。記者同志，你們快看。”

陳枝枝接過手機，放大照片，眼睛瞬間瞪大，“這不是王唯民嗎？”那個殺了鄭建業一家三口的殺人犯。

林顏在表格上填寫著什麽。

王老頭聽她叫王唯民，喜滋滋道，“對，這是我家民子，他打工就叫這個名。還是他們領導給起的呢。”

陳枝枝記得當初她調查王唯民資料的時候，寫著王唯民只有一個兒子啊，怎麽他父親還活著呢？

她這麽想著，林顏已經先一步問出口，“為什麽派出所的資料裏顯示王唯民只有一個兒子，沒有你的名呀？”

王老頭楞了好幾秒，突然反應過來，訕訕住了嘴。

林顏察覺出有內幕，她笑道，“做慈善是好事，我們采訪你們也是想讓其他企業多多幫忙，不好的事情，我們絕對不會報出去的。”

王老頭將信將疑，林顏點頭，“我就是順嘴問問。”

王老頭似乎還不肯說，林顏福至心靈問道，“該不會為了那一千塊錢吧？”

王老頭臉色大變，林顏和陳枝枝對視一眼，看來她猜對了。

為了這一千塊錢，老人把自己弄成孤寡，王唯民犯案的時候，他們自然也就沒有查到他們。

其他老人齊齊用譴責的目光看著王老頭，林顏打圓場，“你們這算什麽事呀。我們城裏人為了少交罰款互相扣分呢。你們不用擔心，我肯定不會把這事報出去。”

大家齊齊松了一口氣。

接下來又采訪一位老人，對方居然是陳文貴的父親。

陳文貴是殺了範根生和武小梅的殺人兇手。陳父的情況與王父一樣，都是為了領那一千塊錢變成‘孤寡’。

接下來的幾位老人就是綁了周蘭志的四名綁匪，情況也差不離。

林顏把這些犯了案的名字與她調查的資料對比，76個成年人，有一半是女人，這些女人無一例外全都跑了。而38個男人竟然有一半都犯了案。林顏這邊有13個，其他區的警察也抓了21個，只剩下八個成年人還沒有犯案，但是據林顏觀察，這裏面的老人至少有四個人就是這次綁架案的父母。也就是說只剩下4個人沒犯案。

陳枝枝覺得這事情有些不對，與林顏小聲商量，“林隊，周慧是不是跟這些人有仇啊？”

明面上是資助，怎麽到後頭，這些人全成了殺人犯或綁架犯呢？

一次是巧合，兩次是偶然，這都第四次了，肯定就是故意的。

林顏勾了勾唇角，從筆記本裏抽1出一張照片，拿給這些老人，“你們認識這個人嗎？”

王老頭手有些抖，照片差點掉到地上，林顏彎腰撿起來，“這是周總的女兒，她叫鄭潔，你們認識嗎？”

其他老人見王老頭反應這麽大，也湊過來看，這一看不得了，大家面色全變了。

林顏笑盈盈問道，“你們認識嗎？”

村長幹巴巴搖頭，將照片還給她，“不……不認識。”

林顏點頭，也沒當一回事，嘆了口氣，沖幾人道，“剛剛我忘了跟你們說一件事。你們的兒子犯案了。”

老人們齊齊看過來，眼睛如刀一般刮著她的臉。

林顏半點不懼，“你們別不信，我是記者，就是因為發現周慧捐錢給你們的動機不純，所以才千裏迢迢跑到這深山采訪你們。”

林顏見他們不信，又拿出範根生和武小梅的照片，“這兩位你們該認識吧？”

村長臉色大變，無他，這照片並不是好好的照片，而是兩人被殺的照片。

“他們是人販子，被陳文貴殺了。”林顏說這話的時候，仔細觀察他們的表情。果然，最不會控制情緒的王老頭眼睛躲閃，拳頭緊緊握起。其他人明面上沒有變臉色，但是緊繃的身體已經洩露他們的不安。

林顏將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陳文貴之所以殺了這兩人，估計是周慧幹的。因為範根生和武小梅把鄭潔拐走賣掉。”

大家頓時抖成風中的樹葉，顯然他們也猜到周慧不再是錢多花不完的菩薩。她之所以捐款給他們其實是另有目的。類假於養豬，按照他們年齡圈起來。

孩子們送到國外讀書，國外信奉金錢至少，沒有大人管教，這些孩子不定長成什麽樣。

中年人明面上為他們找工作，實際上卻找人挑撥夫妻不和，讓女人離開。男人培養成殺人犯。

老人就是實實在在養肥，等中年人全部幹掉，只要斷了他們的錢，就等於讓他們沒了生機。

周慧在為女兒報仇。

林顏之前被誤導了。人們的慣性思維，認為被害者才是主使要殺的人，殊不知殺人償命，兇手也有可能是主使要殺的人。

說完這些話，林顏就拿著包袱離開了。

他們一走，這些老人就慌慌張張開會。直至到了飯點，村長才回來。

村長媳婦已經做好了飯菜，林顏在窗戶後面偷看到，村長媳婦在酒裏下了藥，林顏給陳枝枝和雲宗使了個眼色。

趁村長媳婦端菜進主屋時，林顏溜進屋裏，把摻了藥的酒倒到他們帶來的水杯裏，然後全換成水。

吃飯時，村長一再邀請他們喝酒，甚至還用激將法，三人勉為其難，每人喝了一杯。

吃完飯後，三人打著哈欠，林顏揉了揉眼睛，“我今天可能太累了，我先回房睡覺。”

另外兩個也是如此，紛紛應和。

三人回了自己屋，倒頭就睡，很快鼾聲四起。

等他們睡著了，村長讓媳婦看著他們，自己則叫著其他人一塊進山。

他們不是傻子，不可能林顏說什麽他們就信什麽，他們打算去找張金虎四人問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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