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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海天一色(三十二) 我想救救他們,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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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山當即反應過來, 轉向容海:

“走,去地面。”

容海知道自己剛剛突然長出了拜月相,能猜出宗門大概是出了什麽岔子, 他心裏雖極焦急, 可他偏要和何山擰著幹。

容海四十五度望天花板,背著手:“我憑什麽要聽你的?”

何山:“你該慶幸你有一層身份是海色……”

他一面說, 一面向容海走去。容海瞥他一眼, 忍不住縮了下肩膀。

何山續道:“否則你一定活不到現在。”

他張手, 七弦琴從他手下化形,條條金光映亮了容海的一雙桃花眼。

容海:“姓何的你……啊……”

樂符化索,縛住了容海的手腳, 何山一把將他扛起,就像扛一顆過冬的白菜。

只是, “白菜”不太老實,還有點吵。

何山平視前方:“新換的衣服,你要是不小心蹭了土上去,後果自負。”

容海登時不動了, 嘴裏卻還罵罵咧咧的。

方雀剛剛一直在研究房門的通向,乍一回頭, 就見二人“父慈子孝”地出現在她身後。

容海扒著何山肩膀,眼角泛紅地瞧方雀。

姐姐,救我。

方雀掃了他一眼,眉心微皺, 不忍道:“師兄, 別這樣……”

容海快樂地甩了下狐貍尾巴。

方雀:“扯到你的傷可怎麽辦?”

容海:……

草,一種植物。

何山唇角微勾:“扯到了就把他丟在這,讓他自生自滅。”

容海瞬間閉了嘴, 心道能說出這種話的,身上得有幾條人命吧?

惹不起惹不起。

方雀拉開房門,三人跨過門檻,回到地上。

若比鄰的星光漸褪,一大團熱浪鉆入七竅,目之所及,皆是熊熊燃燒的真火。

所有的精怪都被大火逼了出來,它們慘叫著,亂舞著,一腳一腳踩過的地面上,丟著許多燒焦的翰白宗服制碎片。

容海眸中滿是火光,他楞了好一會兒,忽然開始瘋狂掙紮,直從何山的肩頭滾了下去,何山沒再去捉,只幅度甚小地揮了下手。

容海雙腳並攏蹦了兩步,金索忽解,他一個不穩,上半身隨慣性前傾——

七弦琴飛出,溫柔地托住了他的腹部,助他穩住身形。

容海詫異回眸時,何山還未來得及收回結印的手。

何山偏開頭,兩指並攏,向前一擺。

去吧。

容海神色覆雜地望了何山一眼,跌跌撞撞地沖進火海。

方雀用目光追隨著容海的背影:

他跑去的方向上,有一群黑乎乎的人影,說是人影,卻長著尾巴和尖耳,他們跪在地上兩手相合,似在祭拜明月。

方雀:“師兄聽過狐貍拜月的傳說嗎?”

何山垂眸看了過來。

方雀:“說是每至滿月之夜,山中修煉的狐仙就會在月光之下吐納內丹。它們將內丹吐到半空中搜集天地靈氣,然後再吞回肚子裏,如此反覆。”

何山安靜地聽著,並不作聲。

這時,半空之中,傳來幾聲清朗的笑。

秋子煜懸在大火之上,輕搖折扇,一身白衣纖塵不染。

“小師妹吉人自有天相,竟大難不死。”

方雀上下掃他一眼:“秋先生懸在這種地方,是打算將自己烤了,給我們添道葷腥嗎?”

秋子煜:“小師妹一貫如此幽默。”

方雀:“低調低調。”

秋子煜抿唇一笑:“我眼盲,拜托小師妹幫我瞧瞧,這翰白宗,是不是快要燒得滅門了?”

方雀挑眉,心道你個罪魁禍首你說呢?

秋子煜合扇:“罪魁禍首?不,我不是。我這雙手幹幹凈凈的,什麽都沒做,反倒是小師妹你,連破翰白宗大忌,不知居心何在。”

方雀:……

這什麽邪門讀心術?

秋子煜捏著扇柄:“我做了件大好事。我擔心翰白宗從此消失,特意以衛宗主的身份向各宗各派遞了求救信,他們同意先看看現場情況,再撥人馳援。”

方雀望著火場裏的眾妖:“嘶……慢著。”

馳他奶奶個卷的援,他們來了,翰白宗滿門皆妖的事情不就暴露了?

秋子煜將折扇別在腰帶中,雙手結出覆雜印痂,十數面水鏡懸於當空,鏡面閃爍著,像古舊電視機中的雪花。

沈默良久的何山忽然一掃七弦琴,金色樂符飛出。

水鏡陣中的秋子煜擡眼,手指微動,幾面水鏡連成盾牌,攔下所有樂符。

樂符鉆入鏡面,便如石沈大海。

秋子煜清了清嗓子:“忘了說明,這每一面水鏡,都單向連著一個宗門,如果你想將整個修仙界都打成篩子的話……”

他並攏四指,做了個“請”的手勢。

“請繼續。”

何山手背青筋暴起。

下一秒,方雀就在其中一個水鏡中,看到了池素並楚江等人。

濃煙滾滾而起,方雀看不清他們的臉,鏡子裏的人,想也看不清地面上的情況。

翰白宗的秘密,不知還能瞞上幾時。

十數面水鏡接連亮起,宗主們各自轉頭吩咐了些什麽,不多時,天際便有無數彩雲飄過。

馳援的道友來了。

宗主們救完江湖之急,便一邊監督救援進展,一邊攀談起來。

“這火燒得著實不小,我早就提醒過平泉,丹修一定要註意火種問題,不要總是用真火,那東西難撲,他偏是不聽。”

“不瞞諸位賢兄,我如今一見大火,就頭皮發麻。”

此語一出,各宗宗主皆臉色一白。

“三年了,那火燒焦了我宗後山,直到如今,被燒過的地方仍是寸草不生。”

“當年那火簡直一夜夢回仙妖大戰。”

“唉,諸君,那事早已作古,我們不提了罷。”

彩雲之上降下大雨,何山擡起一只手,將方雀罩在袖下。

他掃了眼方雀,輕聲道:“是不是想去看看海色?”

方雀抿著唇,緩緩點頭。

何山擡眼,雨滴從他長長的睫毛上躍下。

“走,我們一起。”

方雀揚起下頷:“你的傷……”

何山:“無事,火快滅了。”

方雀皺眉:“好。”

雨滴砸入烈焰,澆起滿目白煙,可視範圍縮得極小,四周“刺啦啦”地響。

容海跪坐在大雨之中,狐耳濕噠噠地貼著頭皮,他右手捏著只空瓷瓶,手背上的新鮮牙印還在汩汩向外湧血。

翰白宗眾修橫七豎八地躺在他身側,雖已恢覆人類相貌,但狐耳狐尾未褪。

方雀一眼瞧見了額頭有傷的衛平泉。

容海用身上所有的拜月丹,控制住了他們的異常。

二人踩出的水紋一圈一圈向容海推去,容海從積起的雨水裏,看到了他們的臉。

容海:“這些人,是你們弄來的?”

他用手指天,一雙眼盯著水裏的倒影。

方雀站在三步遠外:“不是的,是……”

容海嗤笑一聲,打斷了方雀的話。

“姐姐……”

他這一句,喚得好累。

容海擡眼:“剛剛我還歡天喜地地以為,姐姐是喜歡狐貍的,姐姐不會在意我妖的身份……”

方雀:“我……”

容海輕笑:“姐姐很早就發現我是妖了對吧?就從……捉鬼大會那時起,我能很明顯地感覺出來,姐姐在有意地疏遠我、無視我。”

方雀:“其實……”

容海:“這一切,都是因為姐姐發現我是妖了,對吧?”

方雀抿緊唇角。

事到如今,容海望向方雀的眸子裏,仍閃著星星點點的光:“姐姐不是不喜歡我,只是不喜歡妖,對吧?”

方雀嘆了口氣:“海色……”

聞言,容海怒吼一聲,倏而立起身子,鋒利的虎牙尖上有光點閃過:

“我不許你說旁的名字!”

他弓著背脊,喉嚨裏轟隆作響。

何山邁上半步,護在方雀身前:

“休再胡攪蠻纏。”

他聲線清冷,一如數九寒冰下的水。

容海一怔,脫力跌坐回去,幾行濁雨沿著他的鼻梁滑下,他抱著雙肩狠狠地打了個寒戰。

方雀被何山擋著,偏頭看向一側:

火,就快要滅了。

她真不知這對翰白宗來說,該算福氣,還是災殃。

她明明也是被大浪推著做事,卻莫名闖了天大的禍,事態僵至如此,似乎與她毫無關聯,又似乎樁樁件件都是她促成的,是她將翰白宗害到如斯田地。

她必須為之做出補償。

暴雨收晴,礙人眼目的白煙漸漸消散。

方雀垂著眼,默默倒數。

三、二……

一。

“妖!”

彩雲之上,傳來一聲慘叫。

攀談正歡的眾宗主轉眼望向聲音來處,又齊齊俯瞰而下。

大地被燒得焦黑難堪,汙濁的水坑裏混著血,各色生命躺在骯臟之中奄奄一息。

全是妖。好多好多妖。

所有遮羞布都被毫不留情地掀開。

水鏡之中著實安靜了一瞬,幾位年事已高的宗主一把扶住身周弟子的肩頭,弟子們手忙腳亂地攙住老仙師,張張嘴,卻倒不出一句安撫的話。

這可太刺激了。

一片寂靜之中,楚江弱弱地念了句“雀兒”,聲音很小,可鏡裏鏡外的大多數仙修都聽到了。

成百上千道目光聚集在方雀身上。

水鏡中,一位背著重劍的宗主大喜道:“方雀,這些妖,都是被你一網打盡的?”

方雀仰望漫天滿眼的修士:

“是我無心之失。現在我想將功折罪,救救他們。給個機會?”

聞言,強撐著的幾位老宗主徹底暈了過去。

滿座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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