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前, 紫氣開始異動之時。

太清境大赤天——

老子做為道祖一下聖人修為最高, 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紫氣的異樣。

成聖這種事, 一般只有成聖或未成聖。按理說是不會像這般，似是而非。紫氣徘徊, 天地卻並未宣告聖人出現。

用太極圖先自行推算了一番, 理所當然沒有推算出。想來自己一人之力不夠，遂往玉清天而去。

玉清境清微天——

自紫氣出現在天上後，元始天尊先是驚詫, 而後一直有心神不定之感。像極了當初十二金仙被削去頂上三花的感覺，卻比當初更為心驚肉跳。

作為聖人, 他本該早早預測到天機。但嬋玉有大道之基, 她的到來破壞了天地平衡。大道之基從根本上，就高了天道聖人一頭。再加上又是跟道門敵對的魔道, 防屏蔽是必須的。

算了算自己弟子的安危, 得出目前安全, 但命途不定的結論。元始天尊的心，就更慌了。思來想去，元始並不認為天地間會出現新聖人。反倒生出個不好的想法。

恰在此時, 老子來了。元始遂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會不會……是通天？”

兩個當哥哥的為了自家算計，一起整垮了弟弟的截教, 請了西方二聖破通天的誅仙劍陣。

心虛嗎？愧疚嗎？

愧疚不一定，心虛和忌憚肯定是有的。故而元始才會有意抹消通天教主的存在，不許天庭中的截教仙提起他。

老子默許了這一切，何嘗不是怕截教那一線生機？

他們太了解通天的脾性, 若真讓他有了機會，少不得他就能幹出個跟重開地水火風那樣的事報覆。

因而聽完元始的猜測，老子臉色淡淡，道了一句，“去紫霄宮。”

通天若有異動，可比新聖人出世要嚴重。

正是這種心虛促使的念頭，使元始天尊錯過了第一時間去救幾個徒弟的機會。

須彌宮——

有感天地異變之時，接引佛祖正在與多寶如來論法。

接引佛祖問，“何為四諦？”

多寶如來平靜答曰，“苦、集、滅、道。”

多寶如來，即為曾經的截教掌教大弟子，多寶道人。自封神劫中被太清老子用風火蒲團所擒，劫後百年，老子西出函谷關，度多寶入西方，化胡為佛。

盡管多寶在佛教教義上頗有見解，但接引準提還是不能相信他會這麽快放棄截教，真心投身西方。故八十年前，又使多寶在西方凡界的迦毗羅衛城轉世，為喬達摩悉達多太子。

結果甚是喜人。

忘卻前塵的悉達多於二十九歲離家，經過六年苦行，在菩提樹下冥想七天七夜悟道成佛。歷時四十九年傳法後，佛教在西方迎來前所未有的興盛。

待多寶以如來的身份回歸仙界，接引和準提已經信了大半。畢竟，多寶能夠騙人，忘卻前塵的悉達多不會。歸心西方的言論能有假，佛教新的教義和興盛不會有假。

接引準提認定多寶如來是佛門大興的希望，唯一只擔憂他還心念截教。不能安心放權與他。

如來正要詳細解說苦集滅道的佛理，接引佛祖做了個停止的動作。與此同時，準提菩薩也出現在禪室之中。道，

“紫氣東來。”

“似是鏡花水月。”

二聖對視一眼，接引佛祖起身道，“看來得去紫霄宮一趟。”

準提菩薩點點頭，卻是看向多寶如來，目光微微閃了閃。笑著問，“如來可要隨吾等一同去紫霄宮？說不得還能見一見故人。”

接引佛祖同樣看向如來，貌似慈和，目光卻不放過多寶的一絲表情。

如來身著金色袈裟，面門圓滿，妙好端嚴。頭頂生肉髻，放智慧佛光。

聽聞準提菩薩之言，他面上並無任何波動。合掌淡淡道，“如來者，無所從來，亦無所去。”

沒有說去，也沒有說不去。沒有惦念，也沒有徹底否認過去。只是解釋了如來的含義，如在當下，無癡無執。反倒讓接引和準提相信了他是真正的放下了。

接引佛祖笑道，“聖位或有所變動，我二人當往紫霄宮一行。靈山就拜托如來了。”

如來微微頷首，無失望亦無驚喜，只平靜言，“謹遵法旨。”

待接引佛祖和準提菩薩走後，多寶如來看著須彌宮的紫金頂，靜靜佇立許久。方才轉身，往靈山而去。步伐從容，不急不緩。唯有袖袍下緊握的手指才能反映出他此刻的心緒並沒有面上那般平和。

他要掀翻那金頂，靈山，不過是第一步。

三十三天外，紫霄宮——

仿佛是從三次講道起養成的習慣，眾聖每有要事必會來紫霄宮商議。封神榜如此，今日紫氣異動，眾聖又前後到了此間。

來的最快的，是太清和玉清兩位聖人。才拜見了道祖，還沒說話，接引、準提、女媧就都到了。

眾聖互相看看，微微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便有老子這個大弟子發問，“老師，紫氣異動可是有天地間有新聖人要現？”

道祖合了天道，按理說洪荒發生的事，他是無所不知的。誰料鴻鈞搖了搖頭，道是，

“大道入世，吾亦不能算得。”

此言一出，眾聖皆驚。

準提菩薩皺起眉頭 ，“如若真有大道聖人現身，那我等——”

話未說完，但大家都懂。莫說他們這些天道聖人，便是合了天道的鴻鈞也在天道之內。要是真有了大道聖人，他們連帶鴻鈞道祖豈非都要低了一頭？

女媧娘娘問，“我等是否需要做些什麽？”

眾聖略帶期盼的看著鴻鈞，鴻鈞老祖卻是面無表情給了一個字，“等。”

殿中沈默了片刻，元始天尊與太清聖人對望了一眼，忽然出聲道，“老師，吾與大兄想要見一見通天。”

話說出來是為關心，其實還是擔心這番異動會不會跟通天教主有關。

都是一個山上的狐貍，講什麽聊齋呢？

同樣參與了封神的接引準提也跨出一步，道，“此番眾聖齊聚，獨缺一人卻是不妥。不妨也聽一聽通天道友的見解？”

女媧娘娘美目中眼波流轉，輕笑道，“多年未見通天師兄，甚是想念。不知他在紫霄宮，過得如何呢。”

話似是對道祖說的，目光卻望向了元始天尊。

鴻鈞老祖起身，淡淡道，“如此，爾等隨我來。”

眾聖遂跟著道祖，來到紫霄宮後一間小偏殿前。

偏殿不大，整個被玄奧的天道銘文裹住。符咒流動著，遮住了窗檐、門檻。看不見裏面的人影。

道祖走到門前，揮手撤了符文，把門推開。

眾聖方才看清內室的景象。

殿內空蕩蕩，微微的光從殿門打開的方向射入。光芒所照之下，只擺放著一個木幾，一個蒲團。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有一道人，側對殿門，端坐在蒲團上，靜讀黃庭。

門開了，道人卻未曾有任何反應。仍是靜靜看著經卷。

只見他墨發無束，松松披散。一身青色道袍，沒有任何花紋，顯得很是寬大。清雋的眉眼，被烏絲遮了些許，淡淡灰影撒下，憑空添了幾分冷峻。

“這是……通天師兄？”女媧娘娘瞪大了眼，繞是聖人，也為這情景驚得變了神色。

通天教主是什麽形象？在場所有人都不會忘。

身著大紅袍，手持青萍劍，眉目飛揚，灑脫不羈。是壓在他們上面多少年，羨慕嫉妒的陰影。

誅仙陣，他一人獨戰四聖。萬仙陣敗落後，便要重開地水火風。

說他狂傲，有。說他肆意妄為，有。

卻萬萬不會是眼前這般清雋端靜，冷漠疏離的模樣。

元始天尊輕咳一聲，“通天，吾與兄長，前來看你。”

殿內讀經的青年沒有反應。好似門口站著的幾個聖人，還沒有翻爛的黃庭經有看頭。

氣氛略有些尷尬，元始天尊冷了聲，“老師兄長皆在此，你就是這般態度？”

通天教主仍未挪開看書的視線，卻是淡淡道，“兄長非兄長，老師也不是老師。無趣得很。

諸位若是觀賞完了，就走吧。莫要攪壞了殿門口的風水。”

“你！目無尊長，執迷不悟！”

元始天尊呵斥完這一句後，忽然間所有聖人心有所感，就連通天教主也終於轉過了臉，看向天外洪荒的方向。

紫氣東去三萬裏，天地宣告新聖人出世。

從道祖到女媧娘娘面色皆肅然。唯靜室內的青衣道人，微微垂眸，悠然嘆道，

“第八聖——妙哉。”

沒有人再看通天如今的熱鬧。一個已經被關押失去榮光的通天教主，哪有新聖人值得他們關註？

鴻鈞老祖揮手重新關了殿門，天道符文再度覆上，隔絕了室內外一切。

淡淡道，“去天庭。”

天庭，原淩霄寶殿已是一片廢墟。

眾聖駕臨之時，嬋玉正在往封神榜上添名字。原來截教仙的名字都被她抹去，空了大半卻是不美。

正好昊天、太乙廣成子之輩神魂在手，直接上榜，很是方便。

察覺到眾聖將至，嬋玉將封神榜給了金靈聖母，笑吟吟道，“師姐先湊合著驅使，還有的空缺，我這幾日再給補上。”

金靈聖母表情覆雜又恭敬接過了封神榜，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聖人為何叫我師姐？我從不記得師尊收過您入門。”

嬋玉感受著已然出現的六道聖人氣息，在金靈聖母身上留下一道法力。而後輕聲道，

“提前叫上，待我迎出師尊，再拜一次便是。”

金靈聖母：？？？還能有這種操作？

不料嬋玉回答完她，身形竟是消失在原處。空中只留下剛剛趕來的六位聖人和天庭眾神。

有一女聲傳響，道是，“天宮荒廢，道友們可來東海相見。”

明明看見他們來了，還玩消失。這是明顯的不將眾聖放在眼裏。

六聖表情冷了一冷，面面相覷，卻還是轉移了空間，跟著那縷聖道氣息，往東海而去。

獨有元始天尊慢了一步，手指掐算兩下，神情大變。恨恨看了眼金靈聖母，還是沒有出手。轉步跟上。

眾聖任誰也沒有想到，嬋玉說的東海，會是東海金鰲島。

金鰲島上風光舊好。林中有壽鹿仙狐，樹上有靈禽玄鶴。瑤草奇花不謝，青松翠柏長春。

卻是各處洞府緊閉荒涼，再沒有萬仙來朝的熱鬧景象。

掃了一眼金鰲島的風景，嬋玉便到了碧游宮外，落於正殿門前，卻不推門進去。

回過身，看向追趕而來，面色不怎麽好看的六位聖人。

似笑非笑道，“原以為這碧游宮的主人會一起來，才到了此處。如今主人未至，我等卻是不好擅自闖入。就在這宮門外說話吧。”

說她不是故意的，誰也不信。但更讓眾聖如臨大敵的，是她直白表露出的對碧游宮和通天教主的態度。

便是那元始天尊，原本想要為自己的弟子興師問罪，此時也改了話語。

冷冷問，“道友究竟是誰，與截教有什麽關系？”

嬋玉看著與自己記憶中師伯師祖一般無二的面容，微微恍惚。

可那忌憚敵視的目光，和碧游宮荒廢的景象，卻讓她分清楚了，面前這些，不是她的師伯師祖。是傷害這個世界師尊的敵人。

見到眾聖前，她一直感到奇怪。就算自家師尊和兩位師伯再怎麽不合，作為最疼愛通天的道祖鴻鈞，也不該袖手旁觀。坐視甚至推動老子元始聯合西方二聖欺負通天，致使截教覆滅。

別的不說。要知道，道祖是玄門道祖。西方二聖改立旁門，可是分走了玄門氣運的。至少在她那個世界裏，道祖就表明不喜西方二聖。為何此間不同？

直到如今，見到此界道祖，嬋玉終於找到了答案。

眼前的道祖全然是天道的氣息，儼然已經被天道同化。而自己那個世界，卻是道祖隱隱同化了天道。

從雷劫可見一斑。這個世界的天罰規規矩矩，是計算精準的死物。全沒有另一個世界天罰的跳脫活性。

天罰，即是天道的具現。

正因為此界道祖被天道同化，已然失去了鴻鈞本該有的情感。故佛門當興，玄門當損。而通天教主，也不是他最喜歡的弟子。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西方是不足，截教是有餘。如是而已。

至於道祖為何會這麽容易的被天道同化，嬋玉有感是因為魔道。

沒有回答元始天尊的問題，嬋玉註視著道祖，問道，“敢問道友，可知羅睺下落？”

鴻鈞，或者說天道，面無表情答，“龍鳳劫前羅睺已死。”

嬋玉遂點頭，笑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又轉頭看元始天尊，那一身紅衣惹眼，像極了記憶中的通天。尤其再添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態，看得他眼睛疼，心驚肉跳。

“天尊方才不是問我是誰嗎？”

紅衣女子笑著走出幾步，滅世黑蓮環身怒放。以手指天，緩緩道，

“大道在上——”

她神魂包裹的大道之基震動起來，在此句以後，開始快速與神魂相融。

大道在上？

鴻鈞面色一變，語聲是前所未有的凜冽，完全失去了過去的高高在上。竟是第一個出手，天道之力如一只巨大的手掌向嬋玉壓了下來。

同時開口喊道，“不能讓她說下去！”

眾聖得了令，雖不明緣由，卻也紛紛動了手。

但見得，盤古幡搖，撕裂了嬋玉周身的時空。嬋玉身周盡歸混沌。

太極圖陰陽二氣急轉，繞著嬋玉，金橋架起。紅繡球、加持神杵緊隨其後。只剩下九品的功德金蓮，也被接引祭出，欲與滅世黑蓮抗衡。

嬋玉也祭出弒神槍，擋住紅繡球、加持神杵。滅世黑蓮接下盤古幡和金蓮，混沌珠則打向了太極圖。

爭取得一時，她快速說出第二句話，“自今日起，我為魔祖——”

魔道的大道之基飛快融於神魂，本已是天道聖人的氣機再度攀升。

轟隆——轟隆——

沈悶的雷鳴之聲接連不斷，蒼穹仿佛被撕成兩半，地水火風亂卷，混沌之氣怒號。

洪荒眾生跪地臣服，在天威下瑟瑟發抖。

蒼穹之上，似有怒吼，回響整個洪荒。

“爾——敢——”

“魔道與天道抗衡。道消魔長，道長魔消——”

天威壓下，嬋玉仿佛被整個世界所棄，無盡的天地之威擠壓她的肉身神魂，阻止她說完大道之宣言。

太極圖打在背心，盤古幡撕裂了聖體。

嬋玉吐出一口血來，五臟具裂。身前身後，金色的聖血沿著猙獰的傷口流出。

她卻是頂著劇痛，一口氣說完最後三個字，

“魔道，立——”

轟——

天，裂了。

作者有話要說：說好斷更我還是被那麽多評論逼出來了嗚嗚嗚

估計錯誤，下張才見教主。我。。還是想放假一天呢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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