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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舊國西州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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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命托塔天王李靖掛帥,巨靈神為先鋒,率領魚肚將、四大天王等,盡起十萬天兵,討伐清真教。李天王的兩個兒子金咤、木咤剛剛從佛教回來,也在軍中為將。

而清真教早已做足了準備,他們在西方另立地府,凡是皈依了清真教的地方,一夜之間都接受了他們的統治。他們還在塞爾柱突厥渡升了成建制的三十萬大軍,都是無比忠誠勇毅、情願為清真教犧牲的聖戰者。清真教嚴陣以待,只等天庭來戰。

六軍未發,幾名將尉支領軍械,正好在非攻坊外面偶遇,多聞天王魔禮紅也在其中。此時正有一隊車駕滿載軍械,魚貫而出,王靈官正站在一旁,臉色十分難看。

“王靈官,這是怎麽了?要出征了,怎麽這麽不高興啊?”魔禮紅上去問道。

王靈官看是熟人,長嘆一聲,叫停了一輛車駕,揭開上面蓋著的布,露出鈍銹殘缺的武 器來。

“就這樣,我能高興嗎?”

“巨靈神和魚肚將也太氣量狹小了。”魔禮紅說,“不就是拉開了他們拉不開的射日弓嗎?竟然這樣給你小鞋穿。”

同來的幾名將尉聽到,議論紛紛:

“巨靈神和魚肚將算什麽?還不是仗著李天王的勢。”

“要智無智,要勇無勇,打仗打不贏,就會擺架子。有這本事收拾自己人,怎麽碰上敵人就慫了?”

“老 子當元帥,兒子又到軍中為將了。寸功未立,他們憑什麽?”

“搞不好又跟哪咤一樣,殺了天庭正神反投妖人!”

作為軍人,其實並不在乎自己的長官是溫和還是暴躁,是禮賢下士還是目中無人,是與士卒最下者同衣食還是獨來獨往高人一等,甚至公心私心也不重要。當兵的人,最看重的只有一點——能打勝仗。能打勝仗的統帥,哪怕文靜羞澀得像個姑娘,也一樣能得到將士們的擁戴,反之架子端得再圓也沒用。就算李靖在個人品質上是個完人,只要不能打勝仗,當兵的就不會服他,更何況他也算不得什麽道德楷模!

“唉,要是司法天神來領兵該多好啊!”王靈官說,“當年的楊戩那是什麽人?謀略就不必說了,單是武藝,十名高手圍攻也沒拿下他,司法天神卻能戰敗他。如果劉沈香領兵,蕞爾清真教,根本不在話下!”

“是啊。要是司法天神能領兵,我們這些人跟著他,還怕立不了功勳嗎?”

“現在就慘了。要是打了敗仗,沒有功勞不說,李天王 還要把罪責推到我們這些人身上來呢!”

“我們這些人,人微言輕,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我倒有一計,能三軍易帥。”王靈官走出幾步,壓低了嗓音說道。

眾將一聽,頓時來了精神。

“李天王在銀空山養了個回鶻公主當外室,你們知道嗎?”

“新天條不禁思凡了,這事也沒人刻意瞞著,哪能不知道呢?”

“你們準備好給司法天神的血 書,泣血叩請他出來掛帥,交給我收好。我去把那個回鶻公主殺了,然後去向司法天神自首,並呈上血 書。只要司法天神把回鶻公主的死栽在李天王頭上,再翻出回鶻是信清真教的,李天王就再也說不清了。就算不奪了他的帥位,也要派個監軍處處掣肘,那時我們也有活動的空間,還可以再做道理。”

回鶻信清真教,那是可汗王朝,不是這位公主的高昌回鶻,但眾仙哪裏會管那麽多呢?

“可是司法天神公正無私,未必會依你吧?”魔禮紅疑惑著。

“就算如此,那又怎樣?我王善全是為了司法天神,為了我們所有人的前程著想。他當真不肯,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也是無怨無悔。”

眾將議論一番,都覺得王靈官此法甚好,分頭去準備了。王靈官看著魔禮紅的背影,面上越發神采奕奕了。

——你以為我真的會去殺回鶻公主?錯了,我只是要借你之口傳一句話。只要公主出逃,高昌回鶻必反。這樣的事一旦發生,李天王 還能掛帥嗎?

就算有人把這些話透露給李天王,他也不怕。沒有真憑實據,不可能治自己的罪,李天王要麽嚴密保護銀空山,要麽自己動手殺回鶻公主。嚴密保護銀空山,正有通敵之嫌;自己動手殺回鶻公主,那更是正中下懷。

李天王啊李天王,到那時,你才是真真正正的渾身是口難分辯!

銀空山中的一處小木屋裏,高昌回鶻公主瑪依娜正捧著花繃子繡一只小肚兜。她的腹部高高隆起,身孕已經九月有餘。這些日子來,她早也盼,晚也盼,只盼著嬌兒出生。她已經做了一櫃子的小衣裳,春夏秋冬分門別類,細細剪裁繡作,穿也穿不過來。

正在這時,門忽然被重重推開,一名白裙女子滿面驚惶之色,沖進來一把拉起瑪依娜公主。瑪依娜定睛一看,原來是李天王派來服侍她的金鼻白毛鼠精地湧夫人。

“公主,不好了!有人要來殺你了!”

“殺我?誰要來殺我?”瑪依娜大吃一驚,放下了花繃子。

“軍中眾將見你是個回鶻人,懷疑你是清真教的人,他們要殺了你,嫁禍李天王,好奪了他的帥印!這是多聞天王告訴我的——他怕我也被牽連在內,讓我借故離開銀空山,是我不忍丟下公主,才回來報信的。”

多聞天王魔禮紅,是地湧夫人的相好。

“那你就該把這事稟報李天王啊。”

“公主,你好糊塗啊!”地湧夫人急了,“李天王知道了,你讓他怎麽辦?派人保護你,放你回高昌,都是授人以柄——恐怕也只有先下手殺了你啊!”

“不,不可能!李天王不會做這樣的事,我腹中還有他的孩子呢……”瑪依娜難以置信,抓著地湧夫人的胳膊,就像抓著一根救命稻草,“他明明知道,我是回鶻人不假,可我是高昌回鶻,又不是可汗王朝!”

“你難道不知道,李天王當年在陳塘關,連親生兒子都能逼死?他又怎麽會顧念與你的夫妻之情呢?”

“這……這……”瑪依娜慌了神,“這可怎麽辦呢?”

“三十六計走為上——公主,我帶你逃走了吧!”

“逃走?那豈不是連累了你?再說,又能逃往哪裏呢?”

“我兄長哪咤是明教的聖童,我可以去投奔他。公主你反正是回鶻人,索性逃到可汗王朝,改信清真教如何?”

改信清真教不是小事,更何況高昌回鶻與可汗王朝因為信仰不同,同文同種卻屢屢彼此征伐。改信清真教,就意味著背離了父母之邦。瑪依娜公主乍聞此言,震驚不已,忽然腹中一動,是那個鮮活的生命。

電光石火之間,瑪依娜下定了決心。

罷!為了你能活下去,別說改信清真教、永訣父母邦,娘就是死無葬身之地也無怨!

地湧夫人帶著瑪依娜公主,唯恐被人發現,不敢騰雲而起,只敢在低空飛掠,因此速度也不快。誰知逃至一座荒山時,瑪依娜突然腹痛不止,冷汗涔 涔,面白氣喘,寸步難行,竟是就要分娩了。

地湧夫人扶著她,勉強找了個背風的山洞,采幹草變成褥子,讓公主躺下。地湧夫人不會接生,又不敢遠離此處去山下村莊找產婆,只能跪坐在一旁,不停地為瑪依娜擦 拭冷汗和淚水,一面細語寬慰。

瑪依娜公主只覺得骨頭都要被壓碎了,冷汗涔 涔,渾身濕透,頭發被沾成一綹一綹的,她止不住地聲聲慘叫,嘶啞的嗓音,喊出的都是破碎的音節。地湧夫人也曾久居西域,聽得懂回鶻語,知道她是在用鄉音呼喊父母,不覺心酸不已。

正在這時,忽然日色無光,天雷震動,飛沙走石,寒風吹得人毛骨悚然。瑪依娜公主一驚:“有……妖怪……”

地湧夫人的臉一下子就白了:“不是妖怪——是天庭發兵追來了!”

她急掣雙劍出洞,果然看見托塔天王府的一名家將領兵立於雲端,見她出來,耀武揚威地高呼道:“地湧夫人,你本是李天王義女,怎能拐帶主母私逃?還不快束手就擒,隨我回天王府領罪!”

地湧夫人更不答話,一躍而起,挺劍來戰。當年她也是憑自己的本事做了妖王,威震一方,神通本來就不凡。李天王麾下數得著的戰將中,只要不遇上金咤、木咤、哪咤三位太子,她是不會吃虧的。這家將自知不是地湧夫人的對手,也沒打算拼命,兩人過了幾招,那家將就揮師敗退了。

正在那家將敗下去時,忽有嬰兒的啼哭聲響起,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到底是產下了孽種——待我稟明天王,再做處置!”

瑪依娜公主在山洞中聽到“孽種”二字,心一下子涼透了。本來還抱著一點希望,也許李天王不會這麽絕情,現在是確信無疑——我們母子二人,在他眼裏什麽也不是!

是啊,是啊——從一開始就沒有提親、定親的禮節,婚禮既沒按回鶻禮來,也沒按漢禮來,我算他哪門子的妻子?

瑪依娜公主無力地躺著,淚水劃過蒼白的臉頰,與冷汗混在一起。

父王,你把女兒害苦了啊!我本是凡人,就該嫁一個凡間兒郎,邁過象征幸福生活的火盆,一起吃蘸了鹽水的饢,讓他的家人揭起我的紅蓋頭。他揚鞭放牧,我拈針繡花,生幾個水靈靈的胖娃娃,年年佳節都縱情歌舞,一起慢慢老去……結什麽神仙姻眷?做什麽天王夫人?到頭來連母子們的性命都難以保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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