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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心病(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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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其他人可以睜開眼睛的話, 他們想必會看到,坐在中間的男人已經快要瘋了。

他用幾乎要吃人的眼神惡狠狠地凝視著拿玫。

但拿女士顯然對此免疫。

拿玫:“你們不覺得這個姿勢很累嗎?”

其他人:“……”不敢做聲。

Valis:“還好。”

拿玫:“???你當然還好了,你這個……唔唔唔……”

靠。

她第一百三十次怒罵垃圾游戲。

Valis的手指無辜地碰了碰她。

拿玫:謝邀, 有被電到。

“很累嗎?”那男人終於開口道, “那你睜開眼睛看一看我。”

仍然處在暴躁情緒中的拿玫:“看你?看什麽你?你誰啊?”

被遷怒的男人:“……”

雖然但是,她還是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極其古怪的一幕。

她首先看到的是對方的頭。

不同於其他人,為了維持著將手指按在碟子上的姿勢,或多或少身體都往前傾。

只有中間的男人依然一動不動地端坐在原地。

他的脖子以下都被浸入黑暗, 頭顱仿佛懸在半空中。

視線往下, 他的手臂卻變得很長很長。

那絕非人類的手臂——

它猶如一條又細又長的黑蟒,上面還掛著皺巴巴的皮, 在半空中驚人地繞了個圈,而後軟綿綿地落在了碟面上。

手腕上的紅繩卻依然深深地勒進皮膚裏, 像是鮮紅的蛇信子纏繞著蛇身。

拿玫情不自禁地說:“好帥, 好像一根蕎麥面。”

對方萬萬沒想到她是這個反應。

試圖恐嚇她的計劃再一次失敗。

“……謝謝。”他尷尬地說。

拿玫:“不用謝。朋友,你知道飛面神教嗎?”

對方:“?”

其他人:“……”

他們一頭霧水地閉著眼睛, 只覺得自己好冷。

仿佛正圍著一臺大型中央空調坐著。

瑟瑟發抖。

不明覺厲。

那男人沈默了片刻。

終於慢吞吞地轉過頭來看著拿玫。

他的五官模糊不清,只剩下一團黑色的漩渦。

漩渦的中心仿佛無盡的深淵。

深淵凝視著拿玫。

漩渦裏傳來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我不知道什麽是飛面神教。”

“我們可以繼續玩游戲了嗎?”

其他人:“……”

這麽卑微的嗎。

拿玫紆尊降貴地說:“可以。繼續吧。”

其他人:“……”

放在小碟子上的手輕輕顫抖。

漩渦裏傳來無限重疊的回音。

“碟仙碟仙, 請您出來。”

“碟仙碟仙, 請您出來。”

眾人都緊閉著眼睛。

他們甚至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全部的感官,連同自身的存在, 都仿佛被拉扯進了某一個未知的漩渦裏。

漩渦將他們徹底吞沒。

一切都消失了。

他們沒有眼睛,也沒有身體……他們只是一根手指。

指腹連心,他們的心臟都依附著八卦圖上的白色小碟。

這觸感被無限放大。

“鈴……”

夢魘一般的、令人眩暈的鈴聲再次響起了。

死寂。

眾人的臉上出現了極其恐懼的神情。

他們都能感受到……

碟子動了。

這次它的動作緩慢而謹慎。

它在原地輕輕地劃著圈。

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

他們不約而同地想道。

碟子還在輕輕地劃圈。

而他們的手指仿佛根本不受控制。

寒意如同黏糊糊的爬蟲, 順著手指一直往上蔓延。

Maxi小聲說:“是、是有人又手滑了嗎……”

其他人也在竊竊私語:

“是誰?”

“誰動了碟子?”

拿玫:“不是我。”

一陣極其癲狂的大笑聲打斷了他們。

“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瘋狂地往眾人的大腦裏鉆。

漩渦一般, 攪出他們腦中的驚濤駭浪。令人根本無法思考。

那聲音來自坐中間的奇怪男人。

拿玫:“別笑了, 搞快點, 我的手酸了。”

笑聲立刻啞火了。

立竿見影。

仿佛有人扼住了他漆黑的喉嚨。

眾人:“……”

不愧是一物降一物。

“可以提問了。”男人說。

他的聲音依然是嘶啞的。

仿佛還沒有從剛才的大笑中恢覆過來。

“提問結束後,才能睜開眼睛。”

“提問者從我的左手開始。”

拿玫在內心裏“哇哦”了一聲。

有好戲看了。

因為坐在他左邊的正是Valis。

空氣都在凝神等待著。

碟子停止了摩挲,安靜地落在原地。

Valis沈吟了片刻。

然後他開口道:“碟仙,是你嗎?”

男人:“……”

我褲子都脫了你就問這個。

他陰惻惻地說:“你真的要問這個問題嗎?你不想問一個……你的內心更渴望得到回答的問題嗎?”

“記住,碟仙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他的聲音也充滿誘哄。

像是從深淵之中吐出了鮮紅的蛇信子。

Valis彬彬有禮地說:“不用了,謝謝。”

他重覆道:“碟仙,是你嗎?”

拿玫:“噗。”

一陣陰風吹過。

不知藏在何處的鈴鐺,又被寒風吹得搖了起來。

“鈴鈴——”

鈴聲也冷得深入骨髓。

碟仙不情不願地動了起來;它緩慢地轉著圈圈,半晌之後,懶洋洋地停了下來。

男人不情不願地說:“可以睜開眼睛了。”

眾人忙不疊地看向地上的八卦圖。

碟仙停在了“是”字上。

果然。

沒有人對此感到意外。

這是游戲必然的結果。

“啊!!”

突然有一個人發出了驚叫。

他不小心回過頭,卻看到比碟仙更駭然的一幕——

站在他們身後站著的人,幾乎已經是半匍匐的狀態,停留在眾人的背後。

慘白的臉上,盡是狂喜的表情。

——他們在等待著什麽?

“鈴——”

那奇特的、令人眩暈的鈴聲又響了起來。

在提醒著他們。

——游戲繼續。

對方冷冷地說:“回答完畢,下一個問題。”

拿玫飛快地說:“輪到我了嗎?”

畢竟她就坐在Valis身邊。

對方卻遲疑了一秒。

而後才緩緩啟唇道:“不。”

“坐我對面的人。”他露出了詭異一笑,“下一個問題,由你來提出。”

被他點到的女孩身體猛地一顫。

如遭雷擊。

被點的人是Maxi。

Maxi沒想到自己會如此不幸。

她嘴唇顫抖,卻只覺得上下唇像被膠水粘住一樣,發不出聲音。

男人不懷好意地說:“記住,要向碟仙問出……你心中最想問的那個問題。”

Maxi頭皮發麻。

她的大腦在飛快地轉動。

她並不傻。這顯然是個陷阱。

向碟仙提問,向筆仙許願……

這類通靈游戲裏向鬼魂有所求的人,通常都不會有什麽好結果。

她不想惹禍上身。

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像剛才那個男人一樣,提一些無關痛癢的問題。

但她想不出來。

她越緊張,大腦越像是一片漿糊。她想不出來。

男人催促道:“該提問了。”

“什麽你心中最想問的問題?”他如夢魘一般地重覆道。

Maxi小心翼翼地說:“碟仙,我高中語文老師的生日是哪一天?”

拿玫幽幽地說:“你這是忘了自己的密保安全問題嗎。”

男人:“……”臉更黑了。

沒想到這一次的玩家這麽不好帶。

碟仙毫不猶豫地在紙上圈出了一串數字:

二零四九一零二七。

Maxi:“答對了。”

她的聲音裏還有一絲隱隱的不可置信。

拿玫敬畏地看著她:“你的老師居然是天蠍座的。失敬失敬。”

Maxi:“……”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

男人冷冷地說:“下一個。”

這次,他指了一個男生。

正是之前曾經向Maxi搭訕過的年輕男孩;他自稱自己叫K。

K緊閉雙眼,眉頭緊鎖,猶豫地問道:“碟仙,我們該如何通關?”

Maxi睜開雙眼,忍不住望著對方年輕的臉。

這或許也是個好問題。

她心想。

也許這會讓碟仙被迫說出“真相”。

然而她無意間擡起頭,心中又是一涼。

對面的男人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唇角微微上揚,那是個充滿了惡意的弧度。

糟糕。

有哪裏不對勁。

“碟仙,碟仙,請回答。”男人說。

他的聲音越拖越長。

Maxi的內心警鐘大作。

但她還是忍不住心存一絲僥幸。

萬一……碟仙真的為他們指出了通關的方法呢?

和其他玩家一樣,她一眨不眨地望著八卦圖。

任由碟仙在圖上游走。

它穩穩地停在了“死”字上。

眾人臉色刷白。

一塊沈甸甸的石頭砸中了Maxi的心臟。

K難以置信地問:“這是……什麽意思?”

男人詭異一笑:“就是你理解的意思。碟仙從不說話。”

也就是說,他們的通關方法是——

死。

K吃了一跳。他只覺得渾身無力,差點就要往後跌坐下去。

手指也要從碟面脫落——

千鈞一發之際,另一只手卻突然出現。

穩穩地按住了他。

眾人都松了一口氣。

只有坐中間的男人面色變得更難看。

拿玫:深藏功與名。

她好心地囑咐道:“玩碟仙的時候,不可以中途松開。”

K滿頭大汗,露出後怕的神情,對拿玫連連道謝。

男人“哼”了一聲,對拿玫說:“既然這樣,下一個問題就輪到你了。”

Maxi:終於來了!

她精神一振,背都挺直了幾分,想聽聽大腿會提出什麽真知灼見。

大腿一定會通過一個巧妙而安全的問題,得到這個游戲的通關方法!

她暗自期待著。

接著Maxi聽到拿玫說:“碟仙,我今晚幾點可以睡覺?”

男人:“……”

Maxi:“……”打擾了。

碟仙動了起來。

可是它的動作卻異常慌亂,仿佛迷路了一樣,在不同的文字上瘋狂游走,始終找不到落腳點。

——碟仙不知道答案,為什麽?

Maxi流下了感動的淚水。

大佬果然還是大佬!

她的問題就是這麽四兩撥千斤!

拿玫很失望地看向上面的男人:“碟仙好像回答不了,那該怎麽辦?”

對方冷冷地說:“換個問題。”

拿玫:“這麽簡單的問題也答不出來,辣雞。”

她興致寥寥地說:“碟仙,現在幾點鐘?”

碟仙閃電般地停了下來。

落在了數字“1”上。

眾人:……想必等待換問題已經等了很久。

拿玫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一點了,為什麽我還不能睡覺?”

其他人:“……”

哈欠是會傳染的!

不知道為何,他們心中的恐怖情緒也隨之而消散了不少。

坐上席的男人陰惻惻地回答道:“游戲結束,你就可以睡覺了。”

另一個人顯然放松了警惕,他忍不住脫口而出:“那游戲什麽時候可以結束呢?”

話音剛落。

“鈴——”

又是一聲清脆的撞鈴。

大腦從混沌中陡然獲得清醒。

他突然發現周圍一片死寂。

旁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

而他的內心亦感到莫名的恐懼。

電光石火之間,他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一個禁忌:

“——不可以在玩碟仙的時候,問游戲什麽時候結束。”

接著他看到。

自己眼前的蠟燭熄滅了。

他心中大駭。

但就在此時,他卻聽到了頭頂那熟悉的聲音:

「歡迎來到ALIEN。」

「你們是被選中之人,請和我一起完成這場游戲。」

「請註意,本場游戲的目標是,治愈。」

「游戲失敗者,將永遠留在這裏。」

突然降臨的游戲任務,讓他甚至無暇再去管自己面前陡然熄滅的蠟燭。

——為什麽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治愈」是什麽意思?

拿玫:“狗游戲又不說人話。”

眾人都屏息聽著頭頂的消息。

他們太過於專註,以至於都沒有去看面前發生了什麽。

無人註意到……

蠟燭熄滅了。

那人的手指也無意識地滑落。

坐在他們中央的死人冷冷地說:“輪到我了。”

他詭異一笑,突然說。

“筆仙,我是什麽時候死的?”

下一秒鐘。

所有玩家都聽到了一個令人恐懼的、清脆的響聲。

“啪——”

碟子從中間碎開了。

四分五裂。

一只慘白的手,從身後伸了出來。

它推倒了蠟燭——

紙面在一瞬間被點燃。

熊熊大火。

太平間在一瞬間淪為火海。

語言難以形容此時的混亂場景。

濃煙。

滾燙的、冰冷的空氣。

缺氧般的窒息,太平間的死亡氣息。

熊熊大火將眾人的臉照得通紅。

他們都被嗆得咳嗽了起來。

“咳咳。”

“咳咳。”

然而站在他們身後的死人,卻頂著一張煞白的臉,紛紛朝著他們撲了過來——

碩大的瞳孔。

青白的臉。

張牙舞爪的手。

占據了眾人的全部視線。

蠟燭徹底熄滅了。

一片黑暗之中,他們又聽到了淅淅索索的聲音。

連綿不盡的喘息聲。

手指在地面爬行的聲音。

還有光滑的碟子……在粗糙紙面摩挲的沙沙聲。

氧氣仿佛被燃盡了。

玩家們只覺得自己被一潭冰冷死水從頭淹沒。

無盡的窒息……和恐懼。

但拿玫卻並不覺得。

因為Valis抱住了她。

在黑暗來臨的下一秒鐘,在身體即將沖撞地面的一瞬間——

他準確地找到了她。

拿玫蜷縮在一個溫熱的懷抱裏。

她只覺得無限的安全感。

仿佛這世界的坍塌,都和她根本沒有關系。

他們偎依在一起,彼此取暖。

不知過了多久,那混亂的局面才恢覆了過來。

“滋滋——”

太平間昏暗的電燈恢覆了工作。

玩家們都極其狼狽地坐在地上,簡直被嚇了個半死。

拿玫依依不舍地從Valis的懷裏爬了起來。

“謝謝你。”她說。

Valis凝視著她:“這沒有什麽。”

而就在他們對面,七個人整整齊齊地站成一排,站在玩家們面前。

拿玫依然躺在地上。

她就著這個姿勢轉過頭去。

七個人對著玩家們齊齊露出詭異的一笑。

接著他們突然背過身來。露出身後裸露的皮膚。

他們穿的不是白大褂。

而是病號服。

身後的皮膚凍得一片青白,無比可怕。

有人背後還有一道巨大的疤痕。

像蜈蚣一般,縫得歪歪扭扭,無比猙獰。

“刺拉——”

那聲音無比刺耳。

他們拉開了太平間冰櫃的鐵門。

伸進一只腳。

另一腳。

將自己完美地折疊了起來。

然後躺了進去。

那畫面恐怖得語言難以形容。

“哐!!”

重重一砸。

一只看不見的手,替他們關上了冰櫃的門。

玩家們站在原地,滿臉驚恐,說不出話來。

他們完全無法解釋這詭異的局面。

更加無法解釋……

碟仙游戲失敗後。

引發的這一系列後果。

直到拿玫羨慕地說:“真好啊,他們就這樣去睡覺啦。”

其他人:“……”神他媽睡覺。

一個人沈思道:“游戲任務是‘治愈’,我們穿白大褂,應該是「醫生」。那這群穿著病號服的……是病人?”

另一個人插嘴道:“可是他們一開始穿的明明是白大褂,為什麽又變成病號服了?!難道……”

說話之人想到了什麽,立刻驚恐地低頭看了看自己。

還好還好。虛驚一場。

他穿的依然是白大褂。

另一個人又遲疑地說:“難道我們的任務是……治療他們?!”

他驚恐地望著冰櫃。

“可是他們已經……”

拿玫:“那我們把冰櫃再拉出去?”

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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