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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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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著牡丹吐艷的木箱蓋大敞著,蘇然瞪大了眼睛,望著只有在電視上才看到過的一整箱金條,驚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這一箱給你做嫁妝,如何?”蘇濟銘拿起一條金塊,放在她的手心,笑道。

蘇然以為他在開玩笑,趕緊把這燙手山芋放了回去。末了還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她自己也沒意識到,手心裏已經汗濕了一片。

蘇然伸出手指一揮,指著面前全部摞起來的箱子,悄聲問道:“這麽些,全都是金子嗎?”

蘇濟銘笑著點點頭。

蘇然倒吸了一口涼氣,不可置信地說:“這麽多金子,就這麽,隨馬車運來的?額,女兒的意思是,沒有鏢行護鏢之類的嗎?”

蘇濟銘見她一臉憨相,情不自禁地笑了:“這一年你長了不少見識,連鏢行走鏢都摸清楚了。”

蘇然聽他這麽一說,怕引起他更多的懷疑,立即閉了嘴。蘇濟銘將匣子合上,吹了吹蓋子上落下的灰塵,繼續說:“誰能想到一個已死之人的車裏會有金子呢?”

這麽多金子加起來恐怕有上萬兩,蘇然當然好奇它們的來路,但這些問題不是她能問的,她只有緘默地站在一邊,低頭裝乖巧。

蘇濟銘檢查完金子,就不再搭理這茬了,好似箱子裏面裝得都是石頭,一點也不上心。

他坐在軟榻上,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蘇然也過來坐下。蘇然踩著小碎步,盡量走得像個大家閨秀般優雅端莊。

“在爹爹面前還這麽拘謹嗎,你以前可是匹小野馬呢,”蘇濟銘抹了抹她脖頸邊皺起的交領,輕輕嘆了一口氣,“殿下的信裏已經跟我交代了,你母親的春草園,果然由你繼承了啊。”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嚇得蘇然的冷汗刷地一下滲了出來,原來他什麽都知道了!

蘇濟銘不在意地笑笑,眼神透過了她像在看另一個人,說話聲也變得輕飄飄的了:“阿玲若是知道了,也會高興的吧。”

蘇濟銘沈浸在回憶中,蘇然也不敢打擾他,皺著眉頭一臉憂愁,仿佛也陷入了思念亡母的沈痛之中。

半晌,蘇濟銘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女兒的眼神愈發輕柔:“聽說你自己還開了個鋪子?”說道這裏也不知他想起了什麽好笑的事情,右手握成拳頭捂在唇邊,輕輕笑了起來:“你呀你呀,還是這麽胡鬧,將你托付給殿下,難道不合你的心意嗎?爹爹當初九死一生,若是真就那麽去了,你還一個人孤苦伶仃,豈不是叫爹爹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

蘇濟銘的這番話讓她有些感動,也更加讓她愧疚。看得出來,他為了這個女兒操碎了心。

蘇然試著一點點打開心扉,大著膽子把雙手放在了他的膝蓋上,腦袋輕輕靠了上去,像個普通女兒一樣撒嬌地笑。

“你跟殿下……之前住在一個營帳內?”

蘇然見他一臉擔憂,知道他在擔心什麽,緩緩安撫道:“爹爹放心,我跟錦鴻,雖然互相傾慕,但我們並沒有做出逾禮之事,只是……”蘇然擡起頭來,眼神裏閃爍著微微光華,“只是女兒的心太大了,將來的事情女兒不敢去想,因為,女兒不願意嫁給一個帝王。”

這話聽起來自相矛盾,可是蘇濟銘並沒有露出疑惑的表情,反而似乎她說的每一句話他都理解。他看著蘇然的眼神充滿憐惜,微微吊起的眉頭使他看起來蒼老了許多。

他轉過臉看著外面一碧如洗的天空,一聲嘆息:“難啊……你我,都已經騎虎難下了。”

蘇然低著頭,盯著自己的手指一寸寸收緊,揪住了手心下的衣料,閉上眼搖了搖頭:“不,我相信事在人為!”她握緊了拳頭站了起來,若無其事地岔開了話題,“爹爹也嘗嘗我的手藝吧,我去做兩樣小菜來為您洗塵。”

說完她匆匆小跑了出去,脊背還是僵硬的,腳步略顯慌亂。

蘇濟銘靜靜坐在原地,雙手交握置於腹部前,喃喃自語道:“阿玲,女兒越來越像你,是福是禍?”

他起身走到自己的行李旁邊,打開箱子取出一副裱好的卷軸,畫卷散發著淡淡的檀香味,在他的手裏徐徐展開。

畫中描繪了一妙齡女子,手執團扇回眸一笑,烏黑的長發松松披散著,似慵似懶。身後立著一少年,紅透了一張臉,高舉著右手,做急切的發誓狀。四周花團錦簇,春色明媚。

畫裏的人物活靈活現,仿佛又把他拉回到那些年少輕狂的日子,也記起了那份為博佳人芳心,日夜煎熬的心情。

他的視線緩緩上移,畫卷的右上角,用簪花小楷提了兩行小字。

“春風風流花羞色,晴光艷艷空落紅。郎君可願指天誓,一雙棺槨夢娑婆。”

猛然見到熟悉的字體,蘇濟銘的心被重重一擊,熱了眼眶。

蘇然端著托盤進來的時候,蘇濟銘已經洗臉凈手完畢,一身清爽地坐在桌前等著她了。

“爹爹,這是我在鋪子裏賣的鮮湯,你嘗嘗,這湯的生意很好呢。”

紅艷艷的番茄菌菇湯擱在他的面前,另有幾樣小菜,顏色艷麗,看起來就很有食欲。蘇濟銘拿著調羹,仔細打量著湯水。

“湯頭裏加了什麽?顏色還挺鮮亮的。”

“是‘報喜三元’,這個果子是能吃的,你可別說出去呀,這可是我的秘方呢!”

蘇濟銘笑笑,吹涼了一勺湯,品了下去。

他喝完了一口慢慢回味,似乎挺滿意,又連喝了兩口,才拿起筷子,夾起一筷子西紅柿炒蛋,問道:“這就是‘喜報三元’?”

蘇然點了點頭,期待地看著他。

“你的鬼點子為何那麽多?”

“我這聰明靈巧的性子,自然是接了您的代。”蘇然笑嘻嘻地說,順口拍了一句馬屁。

蘇然發現其實和蘇濟銘相處並不困難,從晴枝和他的一些只言片語推測,以前的蘇然和她的性格似乎有些相似。所以只要她自然地說話行事,穿幫的幾率應該不大。可況他們父女二人分開了一年,中間發生了這麽多變故,即使性格有些出入,也是合理的。

於是她也不再做出戰戰兢兢的樣子,就像個普通的女兒一樣,輕松自在地和自家老爹玩笑撒嬌。

經過這一頓便飯,她還發現蘇老爹嗜辣。放在他面前的那盤麻婆豆腐是第一個被吃光的,而有些酸甜的西紅柿炒蛋,他反而吃的不多。蘇然用心記下了他的口味,也便於她今後投其所好。

誠王只放了一個中午的時間,讓他們父女相聚。蘇濟銘吃完女兒親手為他做的第一頓飯,又喝了兩杯消食茶後,便匆匆前往大帳商議軍情了。

主營大帳內,蘇然之前住過的側間已經空了出來,如今顯得空落落的。

誠王坐在上首,蘇濟銘坐在他的側首,李鄭二人則靠後坐著。

大帳內一時針尖可聞,蘇濟銘呈上了一張素箋,誠王展開掃了一眼,笑著叫了兩聲“好”!

“有了這兩萬兩金子,大可解了我軍的燃眉之急了!”他一轉手,把單子交給了姓鄭的男子,說道,“鄭宏維,你是錢谷師爺出身,這筆金子就交給你了,你擬個添補軍資的單子上來,務必要精打細算。”

鄭宏維恭敬地站起,喏了一聲,大腮幫子隨著他的話語,顯得更突出了。

另一老者摸了摸胡須,搖晃著腦袋,豁口笑道:“蘇大人果然名不虛傳,去了一趟滇南,就把困擾了我等數月的難題解開了,下官佩服佩服。”

此人雖說著佩服的話,笑意卻沒達到眼底,一雙眼睛無時無刻不在轉動,仿佛算計著事情沒有一刻停歇的。

蘇濟銘也沒緊著搭話,他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晾了他小一刻鐘,才不痛不癢地說:“哪裏哪裏,都是各地的鄉紳擡舉罷了,說到底,也是沾了殿下的光。”

那老者還想接著刺幾句,誠王先清了清嗓子,打斷了他們你來我往的交鋒。他道:“日前本王收到彭王的修書一封,他向本王借兵三萬,助他攻下甘山後,我們二人劃江而治,共享天下。各位如何看?”

“何家樹大根深,軍餉充足,支撐個三五年不成問題。此刻我們貿然出兵,後繼不足,怕是會陷入苦戰。”蘇濟銘率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誠王順著他的話語點頭讚成。

“可是日前禦林軍失利,此刻正是合圍的絕好時機。蘇大人也說何家財力雄厚,此時再不出手,待他們喘過氣來,形成反撲之勢,就更難對抗了。”李姓老者對這話頗為不服,辯駁道。

鄭宏維看著他們兩位你來我往,沈默了許久才說了一句:“彭王此人狡詐無信,他的話未必可靠,殿下還是三思為好。”

“他信中言及,沈家的小女兒待字閨中,可以與本王共修兩姓之好。”

沈家是彭王的姻親家族,也是開國以來延續至今少有的望族,若能得到他家的支持,的確可以事半功倍。

在座的所有人都清楚,誠王殿下具備成為一名英明帝王的所有資質,就是缺少一個強有力的妻族支撐。

蘇濟銘正在翻茶蓋的手一頓,盯著杯中的茶葉一片片散開,下沈,最終沈入杯底,再也翻不了身。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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