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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三種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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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越來越大,砸在瓦礫上的雨滴轟鳴作響,四下裏俱是一片氤氳水氣。

潮濕的衣服緊緊貼在身體上,勾勒出少女美妙的曲線,桑霓站在雨中,害怕得瑟瑟發抖。馬上的男人狂傲地下了馬,揪著她的頭發拉到了自己的跟前,用力一拍她的屁|股,聽見了一聲清脆的響聲,哈哈大笑了起來。

下一瞬間,她就被騰空抱了起來,粗魯地甩到了馬背上,男人也緊跟著一躍上馬,手掌死死壓著她的脊椎,按住了她的兩個穴位,疼的她立刻軟下了身子,無法再亂動。

斷了線的淚珠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她終於忍不住嗚咽了起來,因為哭得太過傷心,鼻尖和雙眸都起了紅腫。可現在她失去了最後一絲反抗的力氣,眼睜睜的看著停靠在碼頭邊的小舟離她越來越遠,最終淹沒在了朦朧灼熱的淚水中。

風雨悲鳴,燃記小鋪的門面上,一串銅錢隨風飄搖,撞上了門扉,敲打出了一陣淒慘破碎的節奏。

百裏之外,俞州奎狼營內。

剛剛收割完三畝小麥,蘇然又經歷了一次地震般的搖晃後,春草園果然又再次擴充了一倍。她看著四周廣袤的土地,揉起了太陽穴,這下憑她一人之力,是真的打理不過來了。

而最近誠王忙於部署前線戰事,也根本無瑕顧及到她,甚至一連七天,她連面都沒見過他一次。每晚入睡前和第二天睜開眼,大帳裏都是空蕩蕩的,若不是每天還能見到他用過的茶盞,她還以為他已經離開了這裏,奔赴前線去了。

既然王爺都在玩命似的工作,她也沒有心情躲懶。何況最近她也聽到只言片語,知道外面的洪災已經造成了上千頃農田被摧毀,數十萬人無家可歸,餓殍隨處可見,甚至還有易子而食的駭人聽聞。誠王已經開倉放糧了,但僅僅上萬石的糧食,面對數十萬災民,根本是杯水車薪。

蘇然攢緊了手中的耙犁,雖然已經困倦的眼皮都打架了,但她還是憑著一股意志強撐著。若是她多種出一把稻子,就意味著多了一碗米湯,說不定就能多救一個人的性命。而且,每回看他一籌莫展的樣子,她總是忍不住地心疼,既然她有能力幫助他,也想多替他分些憂愁。

又一畝田終於犁好了,蘇然癱軟地坐在田埂上,連呼吸都感到疲憊。這回實在撐不下去了,她還是先回去睡個覺。這幾夜稍有風吹草動她就醒了,沒有一天睡足了三個時辰。饒是如此,她也沒能見上他一面。

蘇然收好農具,伸了個懶腰,抱起了隨她進園,此刻正趴在小絨被裏睡的正熟的小秦昭,輕手輕腳地踏出了園子。

剛一出來,她就驚喜地發現,已經十來天未見的誠王,此刻正安靜地坐在她臥室的墊子上,低著頭睡著了。大概是倦極了吧,蘇然輕輕地把孩子放進小床裏,跪坐在褥子上細看他的睡顏,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麽大膽地貼近他,觀察他。即使在睡夢中,他的眉頭也是緊鎖的。

蘇然的臉離他越來越近,陰影籠罩在他的臉上,嘴唇離他的眉間還有一寸,卻沒有了往前進的勇氣。輕柔的呼吸掃過他的眉毛,誠王的睫毛輕輕一顫,他突然閉著眼睛攬過了她,雙雙壓進了被褥中。

沒有預兆的,細密的吻落在了她的眉頭、鼻尖、嘴唇和脖頸上,像蜻蜓點水一般輕柔,仿若呵護一件珍寶,吹離其沾染的塵埃。蘇然閉著眼睛,雙手緊緊揪住身下的緞面,扯得花紋都起了皺。一盞茶後,他將臉埋進了她的頸項之中,微涼的臉頰貼上她滾燙的肌膚,她竟有些貪婪地,想要更多。

誠王卻沒有再繼續下去,他直接扯過被褥,蓋在了他們兩人身上,放在被子外的一只手輕輕拍了兩下,哄著她睡覺。

蘇然也實在太困了,整個人的思維都有些不清明了。她窩在他的懷裏蹭了蹭,找到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安然入睡。

這一晚是有史以來,她睡得最安穩的一覺。

第二天蘇然醒來的時候,身邊的誠王已經離開了,她楞楞地抱著被子的一角,兀自發起了呆。

他們昨晚,是同床共枕了嗎?蘇然只覺得神奇,在這個時代,他們之間居然沒有任何別扭,自然而然地就做出了這樣的舉動。雖然沒發生什麽臉紅心跳的事情,卻感到異常的溫馨,像一汩細流淌過了她的心田。

經過誠王日夜不間斷地部署,俞州的前線終於傳來了利好消息,烏塔部落在首戰告捷的情況下,居然沒有守住大好局面,接連敗了兩場戰役,這下他們終於扛不住了,願意派使者前來講和。

不過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這次前來和談的人物,竟然是他們的大王子巴特爾。

巴特爾穿著交領右衽袍,腳踩黑底彩花的絡縫靴,金光閃閃的銙帶是他尊貴身份的象征,他策馬奔直奎狼營,在草原上暢行無阻的第一勇士,卻在營口被幾個小兵攔了下來。他居高臨下地望了那些小兵一眼,沈著臉瞇了瞇眼睛,冷哼一聲,才甩開韁繩,翻身下馬。

兩邊的士兵這才自動退散開來,放他入內。

蘇然只遠遠的看了他一眼,為避免被陌生男子沖撞的風險,誠王把她暫時安排在了楊錚的帳篷內。此時帳篷裏空無一人,楊錚也去參加和談了。

蘇然百無聊賴地坐在桌案前,很快視線被桌上的一把小匕首吸引住了。匕首手柄上的裝飾並不是十分珍貴的寶石,只是五顆圍成一圈的白色石子兒,中間是鑲金的掐絲圓環,看上去就像一朵小白花。

蘇然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小雛菊。

上次楊錚送給她的那幾朵小花,都已經風幹成了幹花,她一直保存在春草園裏。這次她靈機一動,將它們全部取了出來,用油紙包裹好,疊成方方的小紙包,擱在了他的桌上。這是他家鄉的花兒,希望這個小禮物,能減緩一些他的鄉愁吧。這個少年雖然嘴上不說,但她至今都忘不掉,他站在湖水邊遠眺家鄉的淒清背影。

經過三天的激烈爭論,雙方終於達成了一致。烏塔撤兵,五年內絕不再犯,並補償牛羊若幹,戰馬若幹,遣返所有戰俘。但作為停戰條件,俞淩堰三州必須重啟互市。誠王答應了這個條件,關閉互市是朝廷的明令,如今誠王擅自重啟,也表明了,他與當今以太子為主導的朝廷,正式撕破了臉。

南方的戰事一直不太明朗,各種勢力錯綜覆雜,雖然名義上是亂民起義,但其中還隱藏著各個藩王的影子,尤其以皇叔彭王最為活躍。誠王在這場混戰中,隱藏的很深,他只是挑起了一個頭,但蠢蠢欲動的人不只他一個,誰也不是傻子,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索性放開了手,借力打力,讓局勢一直混亂了下去。

烏雲壓城,秋風瑟瑟,奎狼營王帳內。

偌大的帳篷裏鴉雀無聲,當中的地上跪著一名衣衫破爛的男子,誠王坐在寬大的桌案後,看不清表情。蘇然留在側帳裏,長長的帷幔放下,遮擋了外面人的視線。

“你該死!”誠王重重扔出了一只鐵劍,砸到了面前男子的腿邊。那男子低伏著頭顱,鼻尖幾乎觸了地。

“因為你的自以為是,擅自改變戰術,害死了一千將士,你可知,你的下場如何?”

伏在地上的雙手微微卷曲,極大力地扣住了地毯上的菱花紋。

誠王像在跟自己較勁,急得渾身在顫抖,用完了最後一絲力氣,他虛弱地倚靠在椅背上,蒼涼地嘆了口氣:“崇林呀,你跟了我多少年?”

這一句似悲似傷的嘆息,讓原本一直強撐的男子,終於崩潰落下了眼淚。

“殿下,屬下唯求一死,按軍法處置!”

“死?不,我不能讓你死,當年出生入死的七個兄弟,如今只剩下了你我啊。”

想起往事,崇林忍不住打了個淚嗝兒,張著嘴無聲地痛哭起來,混著血水的口水絲兒流了出來。

“你先下去吧,我雖不要你的命,但軍法不可廢,否則不足以服眾,你……好自為之吧。”

“無論將要受到何種懲罰,崇林都甘心領罰!”

叫崇林的男子退下後,外面是一陣久久的安靜,蘇然在裏間坐立難安,反覆捏著自己的指尖,不確定現在該不該出去安慰他。

就在蘇然還在猶豫的時候,誠王首先掀開了帷幔,站在帳口望著她。蘇然雖然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但他此刻看起來很悲傷。

蘇然走了過去,看著他向下彎曲的嘴唇,伸出手指按在他的唇角,輕輕向上一提。誠王總算露出了一絲笑意,擁抱著她,撫摸著她光滑的發絲,喃喃說道:“原本我想讓你以嫂夫人的身份見見他,我們三人可以圍爐品酒,暢聊古今,卻沒想到……”

蘇然輕撫著他的背,她能感覺到他僵硬的身體漸漸放松了下來,才緩緩問道:“他既然是你最重要的兄弟,你打算將他怎麽處置呢。”

誠王再次將她緊緊勒在懷裏,語氣裏盡是掩不住的痛苦:“要想保住他的命,只能打斷他的腿,關他一輩子!”

蘇然沈默了下來,親如兄弟的人要在自己的命令下變成殘廢,並且終生活在囹圄之中,這個決定對於他來說,無疑於比殺了他還難受吧。也許在將來長久的年月裏,他還要夜夜被今天的決定折磨得徹夜難眠。可若不給他嚴厲的懲罰,又對不起命喪黃泉的將士們,這同樣讓他的良心飽受折磨。

蘇然將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雙目無神地盯著繁花朵朵的帳頂,思緒紛亂。片刻後,她離開了他的懷抱,將雙手貼上他的臉頰,很認真地和他對視著:“也許,還有第三種選擇呢?”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在午夜之前趕出了一章,祝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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