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再問你一次？日後,不管是誰,也不能再左右你的決定？”

秀婉不明白他這話裏的意思，慎重的想了想，劉輝是不可能幹涉到她的,即便是兩國交鋒,她也絕不可能為了兒女私情去至國家予不顧的。點頭，這世上的確沒有人再能左右她的決定了，能左右她的那人，永遠不會左右她，正如同她堅信自己不會被左右一樣。

“你母親敗就敗在太過懦弱，當初若不是為了那個男人,若不是為了你，也不至於做出這種喪權辱國的事來。”

喪權辱國,秀婉低著頭咬牙，“請叔父放心，婉兒定當會替母親將南邵奪回來。”

“你的確和她不一樣，你也比她強了許多。”將目光轉向李放，“自己給我爬起來，被你表妹一腳踹出門去，你不嫌丟人，老子都覺得沒臉見人。平日也縱容你慣了，竟然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去了？”

秀婉斜眼看著李放，不清楚這老頭子打什麽主意，要她嫁給李放的是他，故而那人才出手來摸她的臉，現在倒好，搖身一變成嚴父了？

“你先回去整理一下吧，明天來這裏找我。”李定揮揮手轉身進屋，秀婉莫名其妙的被曲藥推了出來，明天來找他是幾個意思？是拒絕她還是答應她了？

曲藥笑得嘴角都快拐到太陽穴了，“殿下還沒明白？定哥等殿下等了十五年了，怎麽會拒絕殿下呢？”

“那他為什麽還要讓我跟李放成親？”

“想測試殿下吧，殿下不答應，可以讓他看見決心，殿下即使答應，你成了李家的媳婦，自然也是要出手幫忙的。”

好吧，就算他有理，明明自己巴不得殺回南邵去，非得跟她作，年紀大了果然難伺候。

金華城內，秀麗已聯合全商聯剿滅了殺刃賊，秀婉回去時沒有看見她的身影，秀麗就沒消停過，茶州太亂，她太忙，而自己也是沒時間了，將她平安送到靜蘭身邊任務也算完成了，明天她就去同李定匯合，千萬大周的邊關溯州。

秀婉將拳頭緊握，她等待已久的戰鬥馬上便要開始了。

晚上，一群人聚合在一起吃了頓散夥飯，這次秀婉不敢再瞞著秀麗，後者看了她好半天，揉了揉她的頭發，只說她長大了，讓她好好保重身體，然後遞過來一杯酒，秀婉被這離愁的情緒感染，握住酒杯便要喝，碧月伸出筷子來壓住，“喝什麽喝，來你喜歡吃的烤鴨。”

秀婉看了碗裏碧月夾來的烤鴨，胃裏一陣翻騰，推開凳子捂住嘴退出了，碧月沒有跟上去，只是意味不明的看了眼秀麗，這一眼讓秀麗感覺心裏有些發麻，他們明天就要走了，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事告訴秀麗，告訴秀麗的話，勢必劉輝會知道的，碧月也不清楚秀婉到底怎麽想的，將孩子帶到戰場上去嗎。她自己也明白，如果不是這孩子，秀婉寧可給她下藥也絕不會讓她跟著走的。

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便爬上了馬車往城外去，殺刃賊已滅，也用不著令牌了，龍蓮上車的時候秀婉沒拒絕，這讓碧月有些不解，讓她跟著是因為秀婉需要她，龍蓮跟著一塊她怎麽沒反應了？

秀婉扯著披風蓋在身上，倒在碧月腿上昏昏欲睡，她這幾天不管怎麽睡精神都不大好，楚老頭憂心忡忡，容蘇也詢問了碧月幾次，可秀婉不開口她也不敢多嘴了。只有龍蓮和趙如傾兩人眼神古怪的看著秀婉。

趙如傾也絕不是個省油的燈，別說武狀元了，就是讓他去考文試也不見得會太差，年紀還和秀婉差不多，想想就覺得不大舒服。

馬車穩穩停在李家武館，秀婉揉著眼睛爬起來，跳下馬車，就被眼前的景象呆了，她昨天來，被籬笆圍住的校場也不過七八十個人，如今這密密麻麻整齊劃一的卻至少上萬個人吧，她呆呆在站在李定面前，想開口詢問去連張嘴的力氣也沒有，她被深深的震驚到了。

李定頗為自豪的向著她，“這其中都是些我帶來的老部下，再收了些徒弟，人數雖然不多，但走出去絕對是以一敵十的。”

秀婉艱難的點點頭，伸手抓住了碧月的手臂，“恩，很好。”

站在前面的幾個同李定差不多的男人，大約便是這部分人的領頭，秀婉不認識，李定一一同她介紹，一個個在亡國前都是不大不小的軍官，後追隨著李定到了這裏，全都摩拳擦掌很是激動的模樣，想想十五年了，他們卻還懷抱著一顆重歸故裏的心讓她覺得備受鼓舞。若是自己也能策馬揚鞭，她倒是很希望能同他們一起騎馬殺敵。

李定連說話的聲音都略有些顫抖，“馬上就能回家了！”

秀婉點點頭，轉身看向了容蘇，長年冰冷的面容上終於露出了一點暖意來，她有點恍惚，幻影之中是劉輝溫柔對她說話的樣子，又沒能忍住泛出一絲苦澀來。她要走了，是真的要離開彩雲國了，伸手摸了摸腰腹，她不忍心看他一個人枯等下去。

趙如傾眼也不眨的看著她，然後皺起了眉頭。

李定所計劃的路線，遇河搭橋，遇山鏟平，不出意外的話，半個月內就能低到溯州城外，他們這隊伍雖算不上人多，但也絕不是少數，這期間也沒少遇見過殺手的伏擊，損失了十幾人，沿路葬下，並說好總有一天會來接他們。

大約是因為秀婉的身份，也許是劉輝放過話了，這路他們並沒有受到官方的阻攔，也許也是因為快到邊境了，總之李定將這些都歸功於秀婉，暗想著，長得好看也不全是倒黴事，古話怎麽說來著英雄難過美人關，凡有野心的男人，免不了更貪慕美色，這從白琉姝繼承的皮相也的確好用，至少紫帝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秀婉正靠在碧月身上打盹，大約是李定這目光太執著讓她微覺得有些不舒服，扯著衣服將自己裹緊了些。她有些煩躁，老這麽犯困也不是辦法啊，而且越來越多的反胃連飯都吃不好，她開始懷疑自己能不能再撐下去，連楚老頭都忍不住來質疑的時候，碧月還是一口咬定她是水土不服，秀婉很想告訴他們的，可是她不知道該怎麽說，她打算誰真的來問她也就點頭算了。

眼看就要到邊關了，這回來李定都沒有忍住，攛掇著曲藥來問她的情況，曲藥問得比較委婉，“殿下，定哥說今天天氣很好，想和你切磋一番。”

秀婉揉了揉眼睛看著曲藥擔憂的盯著她的肚子，大約也就猜到她的來意了，將衣服扯了扯，“殿下你……”

“啊，你回去告訴下叔父，就說……恩，我這大半年都不能打架了。”

曲藥震驚的看著她，搖搖晃晃的便走了，晚上安營紮寨之時，李定便領著曲藥過來了，秀婉喝了藥，正靠在塌上看書，李定一臉鐵青，碧月看著他來勢洶洶的樣子都有些後怕，秀婉拍了拍她的肩，“你先出去吧，別讓其他人進來。”

碧月離開後，曲藥也被李定打發了出去，帳內就只剩下他倆，秀婉將書放下，好不容易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她已經離開了，不能再孩子氣了。

兩人僵持了好一會兒，李定是個急脾氣，忍不了太久，“你說你是不是懷了紫帝的孩子？”

秀婉點了點頭，李定便跳了起來，差點就要來揪她的耳朵，“你這死丫頭，我說你最近怎麽這麽安分都不找人打架了，殺手來的時候你也沒有出手，原來是瞞著我們呢！”

他一說死丫頭秀婉就楞住了，從小到大，她從未被人這樣喚過，也沒有人會這樣喚她。

李定見她木訥的沒反應，更來氣了，“你也不早說，早知這樣我就把你送回去算了，千辛萬苦做這些事幹什麽？！”

秀婉慢慢回過神來，“就算我告訴你們也不能改變什麽，叔父你一直沒有行動，只是差一個理由，我是你們回去的理由，我不能折回去，放心吧，碧月會照顧我的，就算是我上戰場，我會生下他，我也會回到南邵去。”

“然後怎麽辦？我還說你比白琉姝強，結果你還說步了她的後塵。”

“你說得對，母親她拼死也要把我送走，我也不會輕易放棄我的孩子，這大約是她唯一教導過我的事了。但我不會步她的後塵，我會好好的帶領著你們回到南邵，救回我的母親，救回我的子民。”

李定看了她好一會兒，臉色漸漸緩和了，“這事應該告訴你師父。”

秀婉點點頭，“請叔父代我說吧，我怕他失望。”

李定離開後不久容蘇便來了，大約是李定告訴他了，秀婉有些忐忑，李定好歹有個兒子，也應該知道為人父母的心思，容蘇向來不食人間煙火，這一路也就他三觀最端正的沒有拿眼神來看她。

容蘇仔仔細細的將她打量了許久，久到秀婉心裏開始發毛，然後就聽見他開口，“阿秀。”

“師父……”

“你過來。”

秀婉躊躇的靠過去，他低頭看著她，“我能不能摸一摸？”秀婉便楞住了，摸一摸？

“我……不知道……這種感覺很奇怪，李定跟我說了以後，我就想起你小時候的樣子，想到你還沒有出生的樣子。”

“師父……你不生氣嗎？”

“我為什麽生氣？戰場不是你一個人能打就可以解決的，如果你徒有一身蠻力卻沒有作為領導著的謀略，那也是沒有任何意義的，這點，你懷孕或是沒有懷孕並不能影響什麽。”

秀婉心裏一暖，最難過的是容蘇這關，連他都沒有責怪她，那她也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她伸手過去握住了容蘇的手放在了自己肚子上，容蘇微微瞪大了眼睛，十分神奇的看著自己的手。

腦子裏浮現的卻是另一個人樣子，他唯一錯過的便是白琉姝有了秀婉的時期，那時候她是不是也這樣，忐忑的怕自己責怪？

小白，師父會來帶你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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