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的浪漫情懷還沒有從我這離開，就叫我突入了瑞士的靜默裏了。

前一天我還留戀艾菲爾鐵塔的雄偉和壯觀，這一刻就這樣折服在了阿爾卑斯山的腳下。難以想象，上一輩子我就沒有爬過什麽山，現在仰望著阿爾卑斯山，便叫我驚訝到閉不上嘴了。突然想到從前的事了，那會兒祖國四處是名山，現在的這個啊只有一座富士山拿得出手。真叫人洩氣。

“梨子醬，你在想什麽呢？”五月笑嘻嘻地拿車子上的稻草逗我。上山的路並不那麽平整，大的車子是不太好上山頂的，但是馬車什麽的還是有的。

“恩，我想黃山和阿爾卑斯山哪個高啊？”我笑著躲開他，有些癢癢的。

他聽了，停下手中的動作。“你想去中國嗎？”我一個激靈，高興地坐了起來，但是差點被抖動的車子給震下去了。五月趕緊扶住我。“小心。”然後更加小心地將我護在身下。

我有些害羞地推了推，只是也沒有真的想叫他離開，因為我還真是有些怕怕的。五月就算是我真的要推開他，都一定會死皮賴臉地占著不走，更何況是現在。

“恩，我想去中國，不一定是黃山，上海、北京都好。”其實我真正想去的地方不是這些叫得出名字的，是那個這輩子沒有辦法知道，也不可能有機會去的地方，那個溫暖的卻有些臟亂的小地方。

五月沈著臉仔細地想了想，然後立刻就答應我了。“好啊，我們下次去吧。”我知道他的承諾從不落空，所以才遲疑那麽久。我興奮極了，情不自禁地蹭了蹭他的懷抱。

將整個腦袋埋進他的胸口的我，自然看不見他的那暗得可以反光的眼眸裏，濃濃的情。但是我感受到他抱緊我的手是那麽的火熱，手指輕柔地揉捏我的脖子，像是呼嚕一只他心愛的小貓咪一樣。

然而我很喜歡，他的溫柔，也很喜歡他的占有欲。

上山的路顛簸不平，但是五月用自己的手臂和並不太柔軟的稻草給我鑄造了一個安全的結界，所以我十分安心地睡熟了。

臉蛋睡得熱呼呼，我努力地眨了眨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睜開了。一睜開眼睛，五月那烏黑的大眼睛就出現了。“啊。”

“對不起，對不起。”他嚇到我了，只好賠笑道。

“你不會一直在看我睡覺吧？”我疑惑地問道。我動了動手，身上還蓋著五月的拿出來的外套。

他猶豫了一刻，有些可憐巴巴地看著我。“不行嗎？”

我只能輕輕地搖了搖頭。“不是的。你要睡嗎？”天已經黑了，還沒有到。

我緊緊地扣住他的手臂，想著要是他睡著了，我可以拉住他不叫他掉下去。那一會兒，我倒是完全忘記了，以他現在的體格，兩個我都未必可以拉的住。

“不。快到了，等一下去屋子裏睡就好了。”他笑著搖了搖頭。四周的風景再好看，這麽黑的天也看不清啊，我只好趁五月看路的時候，努力地觀察他。

五月長得比從前高大得多了，總覺得好像他才比我高那麽一點，怎麽一下子就比我大出這麽多來了呢？手也長，腳也長，臉上的稚氣早就褪得一幹二凈了，臉的線條都已經顯現出他強硬的性格了。

如果叫我一開始就看到的是這個五月，恐怕我會敬畏得不敢靠近，這已經是個成熟的大人了，而且正是活力四射，氣盛的年輕男人。

“你在看什麽？”五月正回過頭來，看見我亮晶晶的眼神，不由地好笑。

我正要想辦法糊弄一下他，總不能真告訴他我在窺探他的美貌吧。車子猛地一下停了，嚇了我一跳。

五月倒是一手緊緊地摟緊了我，一手護住了行李，一副很泰然的樣子。

趕車的大叔笑咪咪地過來，不知說了些什麽。五月很是熟悉地答了幾句，還不耽誤將我和行李卸下來。恩，我才不要說出來是因為車子有點高，我下不去。

自從和五月出來玩，總覺得自己就變得很可憐，語言不通，很是郁悶。我都聽不懂他們在說哪一國的語言了。還好，五月都很懂。

“我們今天就住這裏，接下來要上山的話，只能自己爬了。”五月和大叔打好招呼，就提上行李走了過來。在若隱若現的光照之下，年輕男子的臉半隱藏在黑暗中，身材高大，提著一大堆的行李，卻神情輕松自在，從遠處慢慢走來，就像是電影裏的場景一般。哇，要不要這麽帥，要流口水了。等等，這是我男人。

那還等什麽。我想也沒多想就伸手挽住他的手臂。

五月倒是驚訝了一下，但是架不住他的臉皮厚，立刻就十分的自然了。反而在他自然地搭上我的手的時候，我睡得發燙的臉熱得更厲害了。

剛才還不多想，這下子好了，心臟跳得亂七八糟。怎麽一到外面我反而這麽大膽了呢，一定是……五月的錯，恩，他的錯。

我自我心理安慰一頓，然後裝作鎮靜地勾住他的手走。山上的路幾乎都是泥土路，幸好沒有下雨，不然的話泥濘起來更叫人討厭了。

這裏的房子都很粗獷，但是我覺得和山上的風景還是很搭的。不過，我左看右看都沒有看到酒店，難道山上也有租房子的嗎？

五月很容易地看破我的心思。“那個大叔說，這裏有空房子，我們可以去住。反正明天要去山頂上。”

那也不錯。我心想。但是當我進到那個看起來和鄰居沒什麽差的普通房子裏時，我才發現我有多天真。人家說的空房子，是真·空房子。

“五月……”我對著空蕩蕩的房間無語極了。五月也有一些驚訝，大概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狀況吧。但是他微皺了眉頭，只是過了一會兒，他就想好了。“沒事。我去問鄰居的房子借點東西就回來。你在這裏等我好嗎？”

可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雖然房子裏應該也沒搬空多久，沒有多少積灰，但是墻壁上似乎有縫隙，山上的風又大，能聽見嗚嗚地叫聲，細長而綿延，直叫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雖然我怕得不得了。我還是立刻回答他。“好。”等他細心地將門關好後，整個房間只剩下我一個，四下寂靜，更能感覺那風幽怨的聲音更加的明顯了。

我很害怕，可是我也知道一味的依靠五月是不對的。我已經給他添了許多麻煩了，還這樣一味的拖後腿，就真是無可救藥了。

換做是任何一個都不會喜歡一直照顧其他人，再多的愛都會被消耗完的。到今天，我已經完全無法想象沒有五月的日子了，更不用想有一天他真的要離開我，那麽到那時，大概哭泣也無法解我內心的痛苦了吧。

我有些灰暗地想著。突然想到是不是該趁現在打掃衛生。但是現在沒有抹布，也不知道水龍頭在哪裏。想了半天，我還是坐了回去。

好郁悶啊，連我現在坐的凳子都是五月搭起來的。突然覺得自己好沒有用。

正在暗自惱悔的時候，門被打開了。“啊！”

“怎麽了？”五月急急忙忙地沖進來，把借來的東西都扔在了地上。

“不，不，沒事。我還以為誰來了呢？”我拍著胸口，大喘氣。

“這樣就好。”五月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發，然後又回到門口去將東西提進來。

五月去借了抹布和水桶，我接過來，問清水管的地方，開始打掃。五月還借來了許多的稻草，我還在奇怪，難道要用稻草燒火嗎？

“哦，這個呀，嘿嘿。”他有些壞壞的笑起來。“等下你就知道了。”我還想要繼續問下去，就在這時候，門被輕輕地敲響了。

我有點害怕地縮在了五月的身後。五月輕柔地握住我的手，安慰我，然後去開門了。打開門一看是一個中年女人，穿著樸素的衣服，腰上還圍著圍裙。我安下心來，應該是鄰居阿姨吧。

果然，五月和她聊了一小會，就提了一個小籃子過來了。“是鄰居的阿姨，她說做了好吃的，想請我們嘗嘗。”真是熱情啊。

我打開桶的蓋子一看，熱氣騰騰的，裏面是幹酪、熏肉、土豆，還有許多種蔬菜做成的濃湯，另外還有幾個圓圓面包。

不知道和法國菜比起來有什麽不同呢？好期待啊，我快速地整理好東西。轉過身來一看，五月已經把稻草推得整整齊齊的，往上面鋪床單了。“是床啊。”我高興地說。

“試試看，挺軟的。”五月笑著說。我往上一躺，真的很舒服，我還以為會硌得慌呢。

突然想起來，只有一張床。該怎麽辦？我紅著臉，支支吾吾了半天，什麽也說不出來。

五月卻像是沒看到一樣，笑著叫我吃飯。因為沒有桌子，所以我們就拿著放在膝蓋上吃，沒有碗或者盤子，我們只好，頭碰頭地在保溫桶裏吃。

幸好有兩個勺子，不然，我就要羞紅臉了。

他的頭發有些長了，但是因為他的發質比較硬，所以劉海都翹起來了，和我的劉海貼在一起，不分彼此。人家都說戀愛會叫智商下降，一點也沒錯。我連這樣頭發輕微的碰觸，也叫我心動不已。

“今天我們一起睡好不好？”五月若無其事地這麽提起一句。

等等，再怎麽掩飾，你的語氣都已經出賣你了好嗎？耳朵根紅紅的！

我低下頭，狠狠地咬了一口的面包。小幅度得幾乎看不到的點了點頭。還能怎麽辦呢？我實在是沒其他的主意了。而且。“你不會做什麽的對吧。”我沒什麽底氣地問。因為就算是自作多情，也還是在懷疑他啊。

他笑瞇瞇地並不說話，只是輕輕地拍拍我的頭。然後拿上籃子，送回鄰居家去了。

沒有得到答案，我卻反而松了口氣。他沒有生氣。我這樣想著，忽略了一開始的擔心。

我拿毛巾洗了臉，就先上床了，因為叫我對著他爬上床……臣妾做不到啊，恥度太大。

我將毯子和衣服蓋好，山上還是挺冷的，然後整個人都縮進被窩裏了。但是睡不著。

我翻來覆去的，直到五月回來了，也沒有睡熟。他一打開門，我就聽見了，緊張地動也不敢動。

五月將登山燈關掉了，眼皮裏的世界連淡黃色的光也消失了，陷入了徹底的黑暗中。黑暗中的聲音更加的清楚了。

他在脫外套、鞋子，他掀開毯子了，稻草被壓得沈下去一大片，然後終於歸於沈寂。我緊張的神經才稍稍緩解了一下，才發現我剛剛都是屏住呼吸的。

當我開始呼吸的時候，五月恰巧輕笑一聲。他用力地揉了揉我的頭發。“睡吧。”我突然覺得很安心，身體變得輕飄飄的，漸漸地睡著了。當夜深之後，我睡夢中似乎聽聞了一聲嘆息。那濃重的無奈，比湖水更加的深。

等到黎明的光如同輕盈的羽毛落在我的眼皮上，好溫暖啊，我縮了縮，往熱源靠近。等稍微清醒了一些，我努力地眨了眨眼睛，揉了揉，這才睜得開眼睛。

一睜開眼看到的就是五月的下巴。我的視線往上，性感的嘴唇，高挺的鼻子，長長的睫毛，然後是濃濃的眉毛。光將他的皮膚照成微微透明的顏色，真是美好得令人感動。

這大概就是人家說的，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你，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了。

我整個人貼在五月的身上，他的身體熱得過分，連臉上都浮現了紅暈。我覺得有些奇怪，拿額頭去量。真的發燒了。

我驚慌地坐了起來，不，要冷靜。我努力令自己鎮靜，然後小心地替他捏好被角，不叫熱氣跑掉。

怎麽辦？這還是我第一次驚慌失措成這樣，即使是當初發現自己到了這個世界，也沒有如此心慌過。也許，不，一定是因為，那是五月。

“怎麽了，梨子醬？”五月的聲音完全沙啞了，看來燒得厲害。

“五月，你發燒了？”我緊張地握住他的手，但是發現他有些燒糊塗了，並不清楚自己在說些什麽。看來只能靠我自己了。

冷靜，冷靜，冷靜。

首先，是保暖。我將所有的衣服都拿出來，好好地蓋在他身上，又怕他喘不過氣，拿了一些下來。

然後，是水。房間裏的竈臺可以用，我出門拾了一些柴，開始燒水，發燒還是要多喝開水比較好，幸好，帶了水壺。

再來，就是藥物和食物。包包裏有藥，五月準備的很齊全，感冒藥就有4、5種。食物的話，五月也有準備速食品，但是他發燒了，吃這些似乎不太好。

我看了看，五月微皺著眉頭，十分不舒服的樣子。一定是昨天受了太多風的關系。我咬了咬牙，出門去敲了敲鄰居的門。

等看到鄰居阿姨熱情地笑著嘰裏呱啦說著什麽的時候，我才發現語言不通啊。我試著說了英語，但是對方一臉迷霧的樣子，看來行不通。

聽說這邊有許多人是會說法語的，雖然我不是很會說，但是會一點點。我幾個單詞幾個單詞地解釋，望著對方嚴肅的表情，心裏忐忑不安。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還好，她聽得懂。她端了一盆粥還有一些面包和德國香腸給我。我結結巴巴地道了謝，立刻回去了。

五月已經燒得開始說胡話了。

“梨子……過來……梨子……不準……”

我都聽不清他在說什麽。只好給他餵了一些藥和粥，再弄濕毛巾蓋在他的額頭上降溫。

接下來，只能等了。

我焦急不安地坐在他身邊，食不知味地胡亂嚼了一些。

五月，快點好起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前兩天沒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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