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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縫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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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修將寥寥雲舉到半空的時候,察覺到了不對。這孩子的重量根本不是正常人,被人扼住了脖子,臉上也沒有絲毫的不適。

他眉毛輕挑,眼中閃過驚訝,一時失神,未能維持住隱身的術法,露出他本來的面貌。

——一個五官粗獷,臉上有兩道交錯刀鋒的兇悍男人。

男人見自己行蹤洩露,手下發狠,加重了指尖的力道,顧不上要留活口。

他邊上的兄弟幫著叫囂道:“奶娃娃,你……”

話音未落,寥寥雲已化作一團霧氣從他手中掉了下去。

魔修手心感到一陣涼意,等回過神來時,面前哪裏還有人?只剩下一根紅色的帶子。

他臉上的驚駭再抑制不住。

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寥寥雲自己逃了出來,可是低頭一看,寶貝不見了,難過大叫道:“我的包包!”

幾位魔修尚未想明白發生了什麽,擔心她大吵大叫會引來旁人,急忙要去捉她。還是不免將她當做一個尋常的小孩子看待。

阿禿醒來後呆了一瞬。它看不見人影,但看見了寥寥雲被人吊在空中,當即勃然大怒,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俯身沖刺過去。

它大張開翅膀,兩側足有三四米長,翅尖向下傾斜,繃緊後宛如鋒利的刀刃,直接朝前方橫掃過去。

一眾魔修還未被它的翅膀攻到,先被它尖刺的喊叫聲給震懾了一把。隨著它的不斷靠近,那恐怖的音浪沖擊得他們耳膜鼓動,幾要震裂,隨後頭顱便不斷重覆回蕩剛才的那段鳴響,叫他們再難思考,哪裏還敢正面與它相扛。

“撤!”

為首的魔修嘶聲吼出一句,人已倒退數十米。

他們雖然能在這位置使用一些魔氣,可畢竟是出了魔界界碑,要受到一定制衡,高級的術法一律不敢妄動。

暴走的黑雛雞,在魔界中也是棘手的存在,何況這只黑雛雞的破壞力一看就非比尋常。

寥寥雲眼見他們離開,還要拽走自己的東西,氣得跳腳,當下不管不顧地追了上去。

阿禿見他們跑就罷了,竟然還敢拐走寥寥雲,渾身羽毛都炸了起來,以不死不休的態度,尖叫著追趕在他們後頭。

魔修回頭一看,正面對上了阿禿那張放大的、驚怒的臉,與他噩夢中的畫面實現了詭異的重疊,險嚇得魂飛魄散。

“怎麽回事!這裏怎麽還有一只黑雛雞?這雞是瘋了吧?”

“閉嘴!”

“它為何只追著我!”

“前面就是魔界了,莫再廢話,速速布陣!”

眼看著那塊紅色巨石已近在眼前,幾人心中稍稍定下神,掐好了法決,準備施展。

身後阿禿的又一聲厲喝,將他們叫得心驚肉跳、寒毛直豎。那感覺,就像生銹的刀劍在粗糙的石頭上用力摩擦過一樣,從神識深處給他們帶來了共鳴的震顫。

幾人不敢回頭去看,數著最後的一點距離進行沖刺。突地,一道劍光橫飛而來,帶著殺氣,如雷霆劈落,斬在幾人身後不足半寸的位置。

“這紫光——!”

幾人認得一點,以為是傳聞中的風不夜來了,恐小命休矣,回頭一看,又發現不是,只是個還很年輕的姑娘。

她對瀚虛劍用的還不算熟練,脫手後在那麽遠的距離進行攻擊出了偏差,給了他們一絲可乘之機。

幾人心中大喜,腳下不停,終於順利沖進魔界。

他們猶不敢放松警惕,奪命狂奔,隨後聽到後方尚有風聲呼嘯,以及黑雛雞的大聲嘶吼,知道他們也追進來了。

簡直是荒謬!

他們尚未傷人性命,人間修士居然也敢追進魔界來?這得是怎樣的深仇大恨?

魔修咆哮道:“別追了!”

這時,他們聽到身後的奶娃娃大叫了一聲:“我的包包——!”

一眾兄弟齊齊朝某人看去,那魔修才恍然驚覺,自己的手上還掛著根紅色帶子,他暗罵幾聲,忙將背包甩了出去,跟沾到什麽臟東西似的。

寥寥雲小心地彎腰撿起,發現它已經壞了。袋子中間有了道切口,剛才裝進去的石頭掉出來大半,背帶也斷成了兩截,線條被勾得亂七八糟。

看著一直精心保存的禮物變成了這模樣,寥寥雲眼淚瞬間飆了出來,轉頭沖進逐晨懷裏。

“哇——我的包包!”

她哭得涕泗滂沱,眼睛裏水霧朦朧,沒一會兒連氣都喘不上來,像是遇到了極悲傷的事,要哭暈過去。整個人縮得小小的,恨不能埋進逐晨胸口,懷裏還緊緊攥著那個夭折的背包。

逐晨拍著她的後背,亦是心疼不已,餘光掃見阿禿急躁地在泥地裏蹬了蹬腿,想要追過去報仇,忙叫了聲:“阿禿,回來!”

那幾個魔修一看就不是什麽善類,它獨自過去不就是求死?

阿禿回望兩下,心有不甘,最終還是聽話地停下腳步。它看著寥寥雲哭泣,悲憤不已,哀鳴數聲,跟著要嚎哭出來。

兩道哭聲左右夾擊,逐晨感覺自己多年不曾犯的心絞痛都要嚴重起來,心中已將那群魔修罵了千百回。

逐晨輕撫寥寥雲的頭,將她臉上的眼淚擦幹凈,然而那些淚水一顆顆圓滾滾地落下,怎麽都止不住,逐晨只能好聲安慰道:“寥寥雲別難過,姐姐再給你做一個好不好?更好看,更大的。你想要什麽顏色的都可以。”

寥寥雲悲傷得不能自已,跟天塌了一般:“寥寥雲的第一個禮物……”

小朋友對第一次喜歡過的東西總是特別在意,要是玩著玩著沒了興趣,那也就罷了。可當它是以這麽慘烈的方式消失,仿佛失去的不只是一個背包,而是她生命力最重要的東西。

阿禿哭喊著道:不能就這麽算了!

逐晨摟著人輕聲說:“雲崽,我回去告訴我師父,讓他給你報仇好不好?”

寥寥雲搖頭,眼中都是與年紀不符的生無可戀。

沒有用了。包包沒有了。

逐晨準備帶寥寥雲先離開這是非之地,察覺到不遠處有人在靠近,以為是剛才的魔修又不死心地回來了,當即怒從心頭起,抄起瀚虛朝對方指去,厲聲道:“大膽魔修——老娘跟你拼命了!”

梁鴻落從陰影處緩緩走出來,上下打量著他們,一臉莫名道:“你們在這裏做什麽?”

“鴻落道友?”逐晨頓了下,帶了點委屈地呼道,“你怎麽才來啊?!”

梁鴻落不明所以。要不是聽到阿禿殺雞般的叫聲,他也不會過來。

他們朝聞,連雞叫都是如此的特別。

他見寥寥雲哭紅了的眼睛,聽逐晨控訴了方才那幾位魔修的惡行,眼中寒光驟起。他原本氣質就比較陰沈,如今看著更是陰郁,連唇角的弧度都似在發怒。

他朝著寥寥雲說了一句:“別哭了。”

寥寥雲也覺得一直哭不對,被他說後,用力憋住了氣,用手在臉上抹了一把,倔強地靠到逐晨肩膀上。從小聲抽噎著啜泣,變成了無聲的垂淚。

梁鴻落:“……”這可憐巴巴模樣,好似自己是要欺負她一樣。

梁鴻落尷尬道:“那你繼續哭吧。”

逐晨無語道:“你們直男都這樣子的嗎?”

梁鴻落自覺失言,不知怎麽安慰人。他已許久沒跟小孩子打交道,看寥寥雲這樣遠超年齡的乖巧,總覺得跟自己小妹有點相像,不忍讓她傷心,就說:“你這包,我幫你修好吧。”

兩道清澈的目光一起投向了她。寥寥雲抽了抽鼻子,連哭都忘了。

她小聲強調說:“就要這個。”

梁鴻落松了口氣,點頭說:“就是這個,我給你修好,你別……別難過了。”

寥寥雲精神起來,攀上逐晨的肩膀,將小包舉到梁鴻落面前,大聲道:“就要這個!”

梁鴻落接在手裏,看了下它的破損,覺得也不是很嚴重,就同她保證了一句。

逐晨驚訝道:“你還會刺繡啊?”

梁鴻落冷冷斜她一眼。

會刺繡怎麽了?哪個做哥哥的不會刺繡?

·

幾人回到朝聞,去了逐晨房間。

她從角落裏翻出針線盒,本想問問要不要找個繡娘幫忙,梁鴻落已經尋了個靠窗的位置,熟練地將線頭穿進針孔。

逐晨見他動作熟稔,的確是擅長這活的,就不再多嘴,牽著寥寥雲坐到他對面。

梁鴻落裁了一小塊布,用剪子剪出合適的形狀,放到背包內側。又把裂口處小心修剪了一下,用繡花遮掩過去。

逐晨看他一針一線認真地穿刺,針腳整齊嚴密,才發現他竟是個極其手巧的人。又看他手上猙獰的刀疤與厚重的老繭,應當是過慣了苦日子才博出來的前程,輕聲嘆了口氣。

梁鴻落掀起眼皮掃她一眼,不解她這人為何總是忽然多愁善感起來,埋頭繼續手上的工作。

他的動作很快,落針時幾乎沒有猶豫,不一會兒便繡出了大半。寥寥雲眼珠轉了轉,認出那是一朵紅色的祥雲,激動起來,臉上分明還掛著淚痕,擡起頭已嘿嘿笑道:“這也是寥寥雲!”

梁鴻落點頭,隨口附和了一句:“嗯。”

寥寥雲眼睛閃閃亮亮的,托著下巴一眨也不眨地看著,視線在梁鴻落與自己的小書包間轉來轉去,跟小馬屁精似地叫道:“哇——哇!哥哥好厲害!謝謝哥哥!”

梁鴻落被她幾聲哥哥叫得心神蕩漾,險些紮到自己的手,待冷靜下來,才繼續用手指頂著,把這朵雲補充完整。

逐晨看她已恢覆活潑,擡手捏住她的臉,揶揄道:“不掉金豆豆了?”

“沒有金豆豆。”寥寥雲一板一眼地糾正說,“那是雨豆豆!”

逐晨被她可愛得笑出聲來,去打濕了手帕,細細給她把臉幹凈。

·

梁鴻落本來只想安靜地縫個包,沒多久,大魔走了過來,在一旁靜靜觀看。

他遇事一般不問人,自己就能算出個大概。手指動了動,收回袖中。見寥寥雲已不哭了,默然轉身離開。

又過不久,讓梁鴻落最討厭的風不夜也出現了,靠在門邊,一聲不吭地註視著他們,嚴重影響他的刺繡情緒。

這人跟長了對狗鼻子似的,一有風吹草動就順著趕過來,貼在自己徒弟身邊,也不覺害臊。

好在這回他只是垂眸看了片刻,未來找他麻煩,便直接走了。

梁鴻落覺得風不夜定然看了自己的笑話,在暗中蔑視,心中怨恨,只道那群魔修太不懂事,竟然敢到他的地盤上來撒野。等把修補好的背包還給寥寥雲後,帶著滿身殺氣決定前去算賬。

寥寥雲在後頭給他鞠了個躬,抱著自己的書包寶貝道:“謝謝哥哥!”

她把今天包裏剩下來的幾塊石頭全部送給了梁鴻落,因是她自己撿的,都特別喜歡。

梁鴻落看了會兒,將它們收進懷裏,說:“等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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