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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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頗有幾分統一的特色,談起情說起愛來,真可以反覆的談反覆的說,怎麽談說都是喜滋滋的自得其樂,也不管對象聽了羞不羞煩不煩。不過好在這人是大哥,大哥從小到大,除去最惡劣的時代不提,在好時候裏也是隔三差五的就要煩人一次。這樣的大哥正是他心目中的大哥,雖然不完美,但在他看來,是親切的,是不完美也沒關系的。

隨即回頭又凝視了程世騰的眼睛,小鹿想他倒是真愛自己的,雖然曾經愛得天怒人怨,不過有仇報仇有怨抱怨,在報仇這件事情上,自己並沒客氣。而結清仇怨之後兩個人還能在一起,也只能說,這是命運。

小鹿在一轉頭一回眸之間,腦子裏轉過了長長一串念頭。念頭轉過去,他也隨之心平氣和了。擡手拍了拍程世騰的肩膀,他開口說道:“你上來,我們好好的躺一會兒。然後我讓你高興一次。”

出書版番外(下)

小鹿說是要和程世騰“好好的躺一會兒”,然而兩個人並肩躺好之後,手腳全都不老實,躺得並不安穩。於是躺了不久之後,兩個人就一起亂了。

小鹿心裏本來就燒著一團火,如今經了程世騰的火上澆油,他終於是徹底的按捺不住,一個翻身坐了起來。抄起了搭在床尾欄桿上的皮帶,他握住皮帶兩端用力的扯了扯,然後跪起身來,一皮帶套住了程世騰的脖子。皮帶並沒有系扣,單是勒著程世騰的後脖頸,而程世騰擡手捂住小鹿的後腦勺,用力把他摁向了自己的下腹。另一只手捏住了勃發的器官,他欠了身擡起頭,不由分說的就把那器官前端塞進了小鹿的嘴裏。小鹿有著兩片棱角分明的薄嘴唇,清秀精致,張開之後被那根大家夥撐圓了,看著也格外的有刺激性。程世騰一下一下的向上挺身,直直的往小鹿喉嚨裏捅——一般人是受不了他這麽幹的,但是小鹿不怕。小鹿的喉嚨柔軟溫暖,滑溜溜的做著吞咽動作,喉嚨口甚至可以容他淺淺的戳入。

程世騰沒見過這麽吸人性命的一張小嘴,這一套嘴上功夫是怎麽練出來的,他也從來不肯深想——想得多了,必要糟心,不如只往好的一方面看,比如甭管小鹿這套功夫是怎麽練出來的,反正現在他是自己的了,他功夫再好,享受他這張小嘴的人也只有自己一個。自己這差不多就是坐享其成。

小鹿單手握住了皮帶兩端,另一只手撐在床上,無需程世騰再伸手壓他摁他,他低了頭,自動的舔吮起了對方的器官,舌尖靈活的掃過鈴口,他這個時候已經被欲火燒亂了心神,鈴口分泌出的微鹹汁水,也被他用舌頭盡數的卷入了口中。忽然擡起頭用力一扯皮帶,他硬生生的把程世騰拽得坐了起來。擡腿跨坐到了程世騰的大腿上,他向前一口堵住了對方的嘴唇——隨即卻又擡起頭來,很急切的喘息道:“舌頭!”

程世騰方才被他吸了個魂飛魄散,人都傻了,此刻聽了這話,他才回了神。擡起雙手一把摟住了小鹿,他張開嘴湊上去,一舌頭頂進了對方的口中。一邊親,他一邊撕扯了小鹿身上的睡衣睡褲。及至雙手向下抓住小鹿的光屁股了,他張開五指抓住嫩肉揉了幾揉,隨即抱住小鹿一個翻身:“小醜八怪,褲子脫了,我要幹你了!”

小鹿對程世騰是越來越容易動情,但是他揉搓程世騰可以,程世騰揉搓他也可以,唯獨對待“幹”這個字,他仿佛是另有一番理解。一絲不掛的跪伏在床上,他伸手向前抓住了床頭欄桿,也不期待,也不回避,仿佛這不是一場交歡,而是一種手段,或是一種途徑,不喜歡,但是也能忍受,並且是平靜的、不甚在乎的忍受。

程世騰感覺到了他的冷淡,但是有辦法讓他重新火熱起來,那辦法也很簡單,就是舍了力氣打一場持久戰,等到身體上的快活壓下了心理上的冷淡,小鹿自然就熱了,並且會是非常的熱。

如他所料,在長久的抽弄研磨之後,小鹿緊握著床欄桿的雙手果然漸漸的松了,腿間那個小東西也微微的挺了起來。程世騰用手輕輕一蹭他肚皮上的疤痕,結果在肌膚相觸的一瞬間中,小鹿猛的擡頭呻吟了一聲,身體也奇妙的緊繃了,夾得程世騰險些當場繳了械。屏住呼吸穩住神,他不管小鹿的松緊,自顧自的繼續動作,同時一只手掐了小鹿的乳頭,另一只手掐了小鹿的性器。兩只手都一陣一陣的用著力氣,掐得乳頭硬成了珠子,性器也一顫一顫的有了硬度。感覺那小東西似乎隱隱的要跳動了,他猛然加了力氣與速度,雙手扳著小鹿的胯骨狠頂了一陣,頂得小鹿顫抖著仰起頭,失控一般的哭叫出了聲,而下腹隨之一緊,那個殘廢了的小東西竟然翹了起來,也有模有樣的射出了一股子粘稠汁水。程世騰隨即在他下身抹了一把,擡起手看了看,發現這汁水依然是透明的,送到鼻端嗅了嗅,也毫無精液的氣味。

俯身把手伸到了小鹿唇邊,他氣喘籲籲的低聲笑道:“嘗一嘗你自己的味兒,第一次看你射。”

小鹿意亂情迷的張了嘴,恍恍惚惚的銜住了程世騰的手指,舌尖順著指尖向下舔,一直柔中帶剛的舔到指根。程世騰被他舔得一閉眼睛一吸氣,隨即說道:“小醜八怪,躺下來對著我,這回我要看著你射。”

小鹿的胳膊腿兒都軟了,可以由著程世騰擺弄。仰面朝天的躺在程世騰身下,他半閉著眼睛,飄飄然的頭暈目眩。程世騰本是歡場中的行家,如今見小鹿是個結結實實不怕幹的,越發要使出手段,一身的力氣全被他運到了腰上。深深淺淺的抽弄了一陣之後,他故技重施,開始連珠炮一般的對著小鹿發動猛攻,一邊狠搗亂捅,一邊又用手揪了小鹿的東西捏捏揉揉。如此不出片刻,小鹿猛的向上一挺身,而程世騰看得清楚,就見一股子汁水激射而出,星星點點的全落在了小鹿的胸腹之上。

他很得意,意猶未盡的繼續大幹,然而小鹿卻是顯出了痛苦神情,搭在程世騰肩膀上的兩條腿踢了踢,他擡起手,一邊含糊的輕聲說話,一邊作勢要去推搡程世騰。程世騰沒有留意他的言語,見了他的舉動,還以為他是要告饒,故而立刻加了勁,想要痛痛快快的結束這一場狂歡。

惡狠狠的,他把力氣使到了十成,頂得小鹿再一次哭叫出聲。而在他酣暢淋漓的到達高潮之時,小鹿抽搐著緊繃了身體,腿間的小東西則是滴滴答答的又擠出了幾滴透明液體。

程世騰扛著小鹿的兩條腿,沒有立刻抽身而出,而是心滿意足的喘了一會兒粗氣。然後擡手在小鹿肚子上又抹了一把,他忽然發現小鹿最後流出的液體不大對勁,擡手嗅了嗅濕漉漉的手指,他嗅到了微臊的氣味,原來那竟是幾滴尿液。

程世騰哧哧的笑了,笑得十分得意。和小鹿在一起,頗有點“十天吃一頓、一頓管十天”的意思。不過好東西應該省著用,他想得開。

小鹿是被程世騰徹底幹癱了,本來他是最愛幹凈的,身上出了一點汗都要洗澡;可如今胸腹腿間全都濕淋淋的,他卻是躺在床上,一動都不想動了。

程世騰把他抱進浴室擦洗了一番,自己也沖了個澡。上床之後把他摟到懷裏,程世騰低聲喚道:“小鹿?”

小鹿半夢半醒的哼了一聲。

程世騰心願得償,低頭在小鹿的嘴上又親了親,然後擡手關閉了電燈。

臥室裏非常的安靜,能聽到小鹿輕輕的呼吸聲。程世騰閉著眼睛抱了小鹿,忽然感覺自己回到了舊時光,還是個小孩子。

出書版番外之李國明

李國明發現,自己像是怎麽著都能活。

一條腿被軍醫用鋸子鋸掉了大半,當時醒過來一看,感覺像要天塌地陷,怎麽想都是沒有了活路,然而哭著哭著,也活過來了,並沒有尋死,只在最開始的時候連著三天沒正經吃飯。餘下來的小半截大腿長著長著,也漸漸的長囫圇了,合著一條腿也能在炕上爬,只是爬得不穩當,是只三腳貓,爬著爬著就向一旁栽過去了。

天冷,身上不出汗,小全每隔半個月或者二十天給他徹底的洗一次澡,洗幹凈之後光著屁股上了炕,他低頭看看自己的下半身,心裏會又驚又痛的難過一下子,因為他本是個漂亮人兒,尤其是從小到大一直憑著漂亮吃飯,對“漂亮”二字是尤其的看重。本來是兩條又長又直的好腿,光滑細嫩,連汗毛都是淡淡的一層,露出來可以勾搭人的,結果現在忽然少了一條,勾搭人是肯定不成了,嚇人一跳倒是綽綽有餘。

但是穿上衣褲之後,他眼不見心不煩,那份難過也就漸漸的淡化了。

無所事事的躺在床上,他有時候頭枕雙臂,也愛想想心事。他活到二十幾歲,一直活得花花綠綠,回首往昔,是很有心事可想的。好事他想,壞事他不回避,也敢想,想自己小時候的日子是多麽窮苦,想自己是怎麽被親娘賣到了班子裏練把式,又想自己小時候是多麽的伶俐得人意,多麽的會從師兄們手裏討吃討喝。師父是可恨的,沒給過他任何好處,還把十二歲的他玩了個屁股開花,不過也懶得記恨,因為後來又遇到了無數的缺德貨,而他自己為了爭吃爭喝爭穿,也曾經心狠手辣的害過人。大家彼此彼此,看得多了,也就慣了。

他想往昔的事,也想往昔的人。十六七歲的時候看上過一個好的,可惜那一位和他一樣,也是朝不保夕的窮鬼,只能湊在一起做一對露水鴛鴦,再往後還有幾個不錯的,能讓他微微的動了心。他想自己也是有心計,賣歸賣,但是賣得聰明,不是濫賣,所以後來能有資格被個人物選中,當成個玩意兒被送給了程廷禮——這一送,對他來講,真堪稱是一步登天了。

程廷禮沒有多看過他幾眼,他也不是特別的愛程廷禮,不過能夠混進高貴的程公館,和那一群年輕副官們一起混日子,對他來講,實在是高攀上來的好生活。所以即便是在床上被蹂躪被作踐了,他也還是沾沾自喜的很慶幸。

再往後,就是小鹿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對小鹿能有多少真感情,要說喜歡是的確喜歡的,不圖別的,就圖小鹿長得好。他一方面是個被人玩的,另一方面,他和他的主顧一樣,也愛漂亮的小家夥。有時候小鹿對他展顏一笑,他看在眼裏,真是一顆心都要融化了,恨不能立刻就上前捧了對方光滑的小臉蛋,好好的親上一親。

小鹿有好處,也有壞處。李國明想自己要是對他沒意思的話,肯定受不了他那些沒輕沒重的手段。但是因為有情,不能受的就也強忍著受了。再說雖然他在小鹿那裏吃了苦頭,可同時也得了錢,不是白吃呀!

想到錢,李國明翻身趴在炕上,這回沒打算盤,單是用手指頭在褥子上畫數目字,一邊畫,一邊又一心二用,盤算著怎麽能從張春生手裏再敲來個仨瓜倆棗——不敲張春生不行,武魁那個東西看著像條爽朗的好漢,其實一顆心很活,他早就知道這人指望不上。

李國明天天在心中盤弄自己,把自己那些事情想到山窮水盡了,他心思一轉,一雙眼睛瞄向了小全。小全是個老實頭,基本沒脾氣,不過那是前兩年,前兩年他還是個怯頭怯腦的窮小子,年紀也不大;這兩年他吃好的穿好的,也享了些福,見了些人物,誰知道他會不會人大心大?李國明自認為很了解人性,所以對待小全和自己的關系,他並不敢樂觀——小全剛到他身邊的時候,他給小全穿件新棉襖,小全就受寵若驚了;現在他再給小全一件新棉襖,再加上一條新棉褲,小全怕是都不肯笑一笑,因為吃過穿過,有見識了。

再說,自己還是這麽的累贅人。

李國明怕小全有一天會離開自己,所以鼓舞精神下了炕,開始拄著一根拐杖練習走路。他在床上爬得挺靈活,然而單腳一落了地,他眼看著自己東倒西歪,別說前進,根本就連動都不能動,一動就要跌倒。

他倒是很有一點志氣,左一跤右一跤的堅持走,每摔一跤都要喊一次小全,因為他自己爬不起來。小全管著一個家和一個李國明,已經是忙得亂轉了,如今被他連著喊了幾天,小全在家裏來回跑得暈頭轉向,勸李國明上炕呆著去,李國明又不聽。於是跑到最後,他一聲不吭的開始裝聾。這天上午,李國明一屁股坐在了冰涼的地面上,正磕中了尾巴骨,疼得他“嗷”一嗓子,眼淚登時就流了下來。咬牙把這一陣疼痛熬過去了,他扯著嗓子開始喊:“小全!小全呀!過來扶我一把!”

他的語氣挺溫柔,甚至幾乎帶了幾分婉媚,然而始終沒有回音。他人在屋中坐,一雙眼睛可是透過窗戶盯著全院。家裏幹雜活的那個半大小子早上的確是出門去了,可小全沒走,小全就在那廂房裏頭呢!

李國明手邊有桌子有椅子,此刻倒還真是不必非要小全相助,然而他坐在地上,心裏忽然來了氣。高一聲低一聲的又叫起來,他倒要看看小全管不管自己。哪知廂房裏的小全不知是犯了什麽牛脾氣,居然紋絲不動,硬是不露面。

若是放在先前,李國明大罵一頓也就罷了,不會多想;可他現在成了殘廢,本來就是心虛心慌,如今見小全真敢不搭理自己了,他立時亂了陣腳,露了本相,開始帶著哭腔念念叨叨:“小全!劉小全!你吃我的喝我的,我掏錢給你娘買棺材買墳地,現在可好,看我殘廢了,你就要欺負我了!你個沒良心的,我上個月剛給你添了新衣服,我自己都沒添,我給你添!平時吃飯我吃什麽你吃什麽,咱倆坐一張桌子,我這麽掏心扒肝的對待你,你呢?你耳朵眼兒裏塞雞毛,明知道我都要一跤摔死了,你他媽還故意晾著我,要看我的好戲……”

李國明滔滔的哭,邊哭邊說,從上個月開始向前追溯,大到他給小全添了衣服做了鞋,小到小全頓頓都比他多吃一碗飯,林林總總,全數落了一遍,又誇自己是如何的寬宏大量,小全有好幾次對自己報賬,都差了好幾毛錢,自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從來沒讓小全補償過。小全坐在廂房裏,聽得清清楚楚,聽到最後,他這老實人心裏也生出了一股子悶火。一挺身站起來,他大踏步的從廂房走進了堂屋,先是彎腰把涕淚橫流的李國明抱起來送回了臥室炕上,然後站在炕前沈著臉說道:“我欠你的,我還你就是了。現在我就出去找活兒幹,你算算賬,看我除了那五十塊錢之外,還欠你多少。你給個數兒,我絕不還價!”

李國明萬沒想到小全會忽然剛強起來,意外之餘,他掛著滿臉的眼淚,對著小全一張嘴:“啊?”

小全又看了他一眼,然後說道:“你算吧,我走了!虎子中午就回來,你使喚他吧!”

李國明還張著嘴:“啊?”

小全沒再理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等到小全走出了院門,李國明反應過來了,登時有些傻眼。虎子就是家裏的小雜役,除了掃院子劈柴禾之外,什麽都不會幹,就算會幹李國明也不能用他——那孩子臟兮兮的,從來沒見他幹凈過。

一路挪到炕邊,他從墻壁掛鉤上摘下了一條毛巾擦了擦臉。掛鉤是小全給他釘上的,釘了一排,上面掛著各色小零碎,因為他下地不方便,而毛巾手帕又不是可以滿炕扔的東西。

一把臉擦完了,李國明定了定神,心想:“他這是在跟我耍脾氣吧?那我可不能慣著他。吃我的喝我的花我的,還敢跟我上頭上臉,反了他了!”

思及至此,他勉強自己鎮定下來,順手又拉過了個點心盒子。點心盒子很不小,裏面分成了一格一格,裝著各色幹果蜜餞。李國明愛吃這些零七八碎的小東西,成天嘴總不閑著,所以上了飯桌之後比小全少吃一碗飯,也是很正常的現象。往嘴裏扔了個大蜜棗,他哽咽了一聲,又抓過毛巾狠狠一擤鼻涕。

李國明開始等。

冬季天短,他好像也沒等多久,天就黑了。天黑了小全也還沒回來,李國明有點慌了神,心想這是怎麽了?他找著下家了?真用不著我了?

虎子給他送了一頓晚飯,他吃不下。等到虎子把晚飯端走了,他往嘴裏送了一顆話梅,可是舌頭木木的,竟會嘗不出酸味道。

正當此時,院門一響,小全回來了。

小全沒有直接來見李國明,而是先回了他所住的廂房。李國明直了脖子向外望,望了好一會兒,才看見廂房房門一開,小全露了面,終於走向了他這正房臥室。

帶著一身寒氣站在李國明面前,小全低聲說道:“我找著活兒了。”

李國明一瞪眼睛:“什麽活兒?”

小全答道:“城外修路,扛石頭。”

然後他把手裏的一只小手帕包放在炕上打開來,手帕上擺著整整齊齊的一卷鈔票,還有一張記了賬目的字紙。

把錢和紙往李國明面前一推,小全直起腰,繼續說道:“這是這個月的米錢菜錢,米沒吃完,還沒買,菜的賬都記在上面了。還有,我今天用了你一塊錢,八毛錢買了一身舊衣服,兩毛錢留著明天早上吃飯。那邊兒管住,我一會兒就走。你給我添的衣服,我全留在我那屋裏了。你放心,我不跑。我除去吃喝,一天能攢兩毛錢,說是幹得好了還有獎,一個月總能落下七八塊錢。到了月末,我把錢給你送過來。”

說完這話,他低著頭,轉身就要走。李國明慌忙伸手抓了他一把,沒抓著,眼看他真要出門了,李國明情急之下收回手,很響亮的抽了自己一個嘴巴,然後倒吸一口涼氣,他哀哀的哭道:“小全,咱倆相處這麽長時間,我是什麽人你還不知道嗎?我平白無故的沒了一條腿,我心裏也苦啊!我有了苦,不對你發發小脾氣,我跟誰發去?你明知道我是個無親無故的殘廢,你還要拋了我走。我孤苦伶仃的一個人,可怎麽活呀?”

話音落下,他又吸了一口氣,然後抑揚頓挫的哭道:“怎——麽——活——呀!”

說完這四個字,他淚眼朦朧的掃了一眼手帕上的鈔票,感覺那裏面除去這半個月的必要花銷之外,似乎的確是只少了一塊錢。眼看小全停在門口不動了,他再接再勵,做了第三次深呼吸:“小全,我從小兒比你還苦,好容易熬到如今,又被炸彈炸沒了一條腿。還不到三十歲就成了殘廢,我是個可憐的人啊!”

小全聽到這裏,嘆了一口氣,然後頭也不回的說道:“我看你走得太遭罪,就不想讓你再練了。你不會走,我也抱得動你。你不聽,非得走,一摔跤就叫我,我忙得太累了,這才沒理你。我沒壞心眼兒。”

李國明看他活動了,立刻擡手對著他亂招不止:“小全你快回來,我知道你好。我是刀子嘴豆腐心,說了不好聽的話,你可不能往心裏去。往後我註意點兒,再不對你胡說八道了——快回來快回來,到我跟前來。”

小全慢慢的轉了身,一步一步的走回了炕前。李國明一把抓住了他的腕子,硬把他拉到了身邊坐下。張開雙臂抱住了他,李國明一歪腦袋,很自然的枕了他的肩膀,又含著眼淚說道:“我的仇你也記,還真要走,你這心也太狠了。你就不想想,我沒了你可怎麽活嗎?”

小全白天是生了一股子悶氣,現在那氣被李國明哭散了,他也就恢覆原形,又成了個垂著頭的悶葫蘆。而李國明放開了他,又很殷勤的擡手摸了摸他的頭臉耳朵:“喲,看你凍得這個涼。餓了吧?我因為惦念著你,晚上也沒吃,正好讓廚房把飯菜熱一熱,咱倆好好吃一頓!瞧把我小全凍的——”說到這裏他轉向門簾子,高聲喊道:“虎子!王老三沒走吧?讓他把飯菜熱了再走!再做一大碗湯,院子裏不是還凍著半只雞嗎?把雞燉了,要雞湯!快!”

王老三乃是李宅的大廚,早上來晚上走,負責李國明的一天三頓飯。李國明不肯白白的讓他賺了自己的錢,總能找到活計,讓王老三忙得團團轉。虎子在院子裏答應了一聲,而李國明爬到炕邊,換一條新毛巾重新擦了一把臉,然後急急忙忙的爬回小全身邊,把小全的胳膊往懷裏一摟,又用肩膀頂了他一下,楚楚可憐的瞟著他說道:“好小全,不生氣了啊!”

小全伸手把手帕扯過來,重新包好了裏面的賬目和鈔票,然後起身說道:“雞留到後天吃吧,昨天都吃了半只了,咱們肚裏不缺油水。”

李國明一把將他拽了回來:“這雞小,昨天那半只都讓我吃了,你就啃了個爪子。今天這半只全是你的,你幹活兒多,應該補補身體。”

小全想了想,隨即說道:“那我去告訴王老三一聲,讓他多添點兒湯,今天吃完了,明天早上用湯煮面條,又是一頓。”

李國明立刻笑道:“行,去吧,告訴完就趕緊回來,我等著你。”

李國明和小全吃了一頓熱氣騰騰的晚飯,兩個人都是苦出身,李國明又是格外的有經濟頭腦,所以兩人把日子過得鐵桶一般滴水不漏,一分錯錢都不肯花,在保證營養與味道的同時,他們是堅決不肯胡吃海塞。

半只雞煮了一鍋湯,李國明這回只吃了個雞翅膀,把餘下雞肉全夾到了小全碗裏,逼著他一定要吃。及至兩個人吃飽喝足了,小全照例是給李國明鋪床展被,而李國明見狀,又親親熱熱的說道:“小全,今晚兒到我屋裏睡吧,我這屋窗戶嚴實,炕燒得也熱,一個人睡可惜了,你昨天不說夜裏冷嗎?正好,咱倆睡一鋪炕。”

小全有些猶豫:“我……”

不等他把話說完,李國明笑瞇瞇的又道:“你要是嫌我這條腿,那我就離你遠點兒,絕對碰不著你。橫豎這炕大得很,夠咱倆滾的。”

小全垂下眼簾:“我沒嫌。”

李國明登時笑了:“那你還想什麽?過來吧過來吧!”

當夜,小全睡在了李國明的房中。

小全白天奔波了一天,此刻鉆進熱被窩就睡了。而李國明在黑暗中聽著小全的小呼嚕,自己擡手拍拍胸脯,心中暗想:“老天爺保佑,今天險些氣跑了他,真是嚇死我了。”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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