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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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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君臨意外昏迷!”

“容君與秦時章互傳暗信將近二十年!”

兩則轟動的消息在容裴和高競霆還糾結於彼此的感情問題時,就已經如火如荼地傳遍了整個帝國。

他們同時得知這一消息。

容裴看了看附近的建築,說道:“放我在前面下車。這裏離市政很近,我走過去就可以了,你回去處理你那邊的事吧。”

高競霆點點頭。

容君臨雖然已經入獄二十年,可他的影響力卻一直沒有消失。雖說這種影響力可能不會出現在現在這些新兵蛋子裏頭,他作為長官卻不能不早作準備。

容裴下了車,踩著隨風零落的銀杏葉走回市政。

事實上他心裏面並不平靜。

在他有點兒想要相信徐教官和高衡的猜測時突然就鬧出了這樣一件事。

暗信的事一旦被落實,那自家三叔“叛國者”的罪名就永遠都洗不清了,偏偏他在這時候昏迷不醒,連為自己辯解的機會都抓不住。

兩件事一前一後發生、又迅速被推到了風口浪尖,未免也太巧了一點兒。

巧到讓容裴心裏的天平徹底地傾向了自家三叔那一邊。

這種手法看起來太熟悉了,當年容君臨入獄以及接踵而來的兩派慘鬥,都與眼下發生的一切十分類似。

只能說容君臨這回又一次被人當成槍桿來使。

容裴嘆了口氣。

他很清楚能讓小肖驚慌的事並不多,剛剛這小姑娘那麽反常,絕不可能是因為那兩個已經鬧得人人皆知的消息。

更有可能的是——這把火燒到他身上了。

心裏有了底,容裴從容地回到市政頂樓,推開了自己辦公室的門。

小肖和周續玉都在裏面,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熟面孔:居然是上次他去最高監獄時負責領路的獄警小哥楊勉。

楊勉的臉色顯然說不上好,眉宇死死地繃著,像拉緊了的弦。

容裴一看就知道來者不善。

他鎮定地說道:“小肖,小周,你們先出去。”

辦公室只剩下兩個人。

楊勉拿出一張調查證:“我負責來向你了解一些信息。”

容裴早有心理準備,也沒太震驚。

他說道:“坐下談吧。”

楊勉原本不太樂意,可看到容裴居然比自己稍微高那麽一點,站著談只會削弱自己的氣勢,猶豫了一會兒就在一旁落座。

盯著容裴沈著的臉色,楊勉說:“你三叔容君臨在半個月前就已經陷入了昏迷,原因不明。但是他的大腦失去了正常的反應能力,似乎無法再感應外界變化,相當於植物人。”

容裴心中一沈:“很有可能醒不過來?”

楊勉說:“是的。”

容裴說:“最高監獄現在是情況?”

容裴詢問的語氣太過自然,楊勉下意識地說:“你三叔昏迷以後,最高監獄陷入了混亂狀態,場面一度失控。你應該知道裏面關押的都是些什麽人,他們開始自發地查找你三叔遭遇意外的原因——結果卻找到了你三叔與遠東聯邦、與秦時章聯系的證據。原本已經被你三叔安撫好的最高監獄犯人們開始內杠,狀況比二十年前更為糟糕——他們之中有人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有人覺得自己被玩弄了感情,還有本來就抱著嗤之以鼻態度的人在煽風點火,總而言之,最高監獄現在已經一片混亂。”

等把最高監獄的情況匯報完,楊勉楞住了。

明明他才是來調查的人,怎麽變成了容裴在問?

楊勉趕緊奪回發問權:“你是最後一個去探視容君臨的人,我們希望你能詳細地將當時的情況覆述一遍。”

容裴沒有被懷疑的不快,很配合地把探視時發生的事一一詳述。

楊勉飛快地做好記錄,最後還說道:“能把剛剛的錄像給我拷一份嗎?”

容裴點點頭,打開自己的數據庫將相關錄像拷給楊勉。

楊勉站起來說:“謝謝你的配合,我先走了。”

容裴客客氣氣地將他送出門外,然後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這是一場針對自家三叔的陰謀。

不,它簡單直接到甚至不能稱之為陰謀。

它就像是小孩子一時興起搗騰出來的、飽含惡意的惡作劇。

在出事之前就已經有人煞費苦心地散布傳言,對容君臨的生平予以最惡毒的評價。

那些傳言假中有真,聽上去有板有眼,連他這個親侄子聽完後心裏都有了懷疑。

接著對方就下手搞垮他家三叔的肉體、煽動輿論毫不留情地踐踏他家三叔的聲譽,大有非將他家三叔由身到心徹底摧毀不可的意圖。

得懷有什麽樣的心情,才能醞釀出這樣的惡意?

容裴想到容君臨說出“秦時章是個瘋子”時那篤定的神情,很自然就聯想到了最有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

容裴有些沈默,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一下一下地敲打著桌沿。

如果容君臨真的是叛國者,那還更好處理一些,現在這種不上不下的狀態反而更為尷尬——前者他只需要旗幟鮮明地表明立場就可以了,而後者他卻有可能陷入那個詭秘的漩渦之中。

難怪小肖變了臉色。

容裴不由回想起獄中那個令人心生親近的容君臨、回想起即使是坐在一批曾經喪失人性與理性的重量級犯人中間也隱隱成為唯一焦點的容君臨。

那樣一個人物無疑是讓人無法忘懷的,因而即使他在最高監獄呆了二十年,人們對他的關註度依然非常高,這回他再以次被冠上叛國罪名仍舊引起了軒然大波。

容君臨能引起的關註度實在太高了,難怪有人會對他開起了惡毒玩笑。

容裴敏銳地察覺這個玩笑的發起者可能不僅僅是秦時章,也許另一個人也來湊了熱鬧——李斯特。

秦時章、李斯特、容君臨三個點,剛好是點燃遠東聯邦、索德帝國以及東華帝國三方的導火索。

區別在於秦時章和李斯特本身就野心勃勃,容君臨卻是被人擡出來當槍使的。

無論是遠東聯邦還是索德帝國,都不會樂意看著東華帝國平平靜靜地坐山觀虎鬥,等著坐收漁利。

容君臨這個久存不衰的“傳奇”無疑是很好的槍桿。

想到容君臨可能再也沒法醒來,容裴五指微收,握成了拳。

他這個人其實有些寡情,投入的感情可以很輕松地收回,但自己將感情收回來的感覺和硬生生被人截斷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

比如現在容裴就覺得心情很不愉快。

這是他來到這個時代以來遭遇的最大的一道坎:現在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小孩子——而且國議會期間他還去見了容君臨一面。

這無疑會加劇他卷入漩渦的速度。

容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果然還是太早了。

如果他和高競霆不是在今年八月軍演時就遇到李斯特、如果他沒有生出借李斯特之手磨礪磨礪高競霆的想法,也許他們會有更多的時間來成長。

——在沒有徹底成長為有資格當那兩個人的對手之前就被發現了,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如果應對不慎,自己也會被“順手”處理掉吧?

意識到這場變故裏頭也有針對自己而來的一部分,容裴坐直了身體。

一種名叫危機感的東西終於出現在他心裏。

事實證明他的預感並沒有出錯,很快地,包括雲來港在內的各地報刊就開始大肆刊登容君臨的相關消息。

連帶地也捎上了最近才嶄露頭角的容裴。

媒體人的熱情永遠是最要命的,他們叫囂著要刊登自己那些不著調的推測,要不然就到市政門前靜坐示威。

但凡和容裴沒有關聯的人都不會選擇得罪這些家夥,人家敢於反抗權威還能在本行業內獲得盛譽,相對而言他們這些“被反抗的權威”就有點倒黴了,怎麽應對都沒好事。

所以他們有志一同地維持緘默。

媒體人們開始享受屬於他們的盛宴。

因此容裴在前段時間剛借著和李斯特的討論稿出了一個小風頭,馬上又淌進了“容君臨是否叛國”這趟渾水裏頭。

更要命的事情還在後面,楊勉將調查記錄帶回去沒多久,監察廳下達的命令也傳到了雲來港:近幾年來探視過容君臨的人統統暫時停職接受調查,同時必須配合調查的還有容君臨現存的血親。

遠在索德帝國的容父夫婦被調查組請到了駐索德大使館,非經許可不得外出。

同時東邊的白州傳來一個令容裴焦心的消息:樂棠失蹤了,在調查組抵達之前他就神不知鬼不覺地從白州人間蒸發。

這件事已經被重重地記了一筆,調查組正全力調查樂棠的去向。

種種跡象表明他的失蹤與遠東聯邦有關。

這次監察廳之所以這麽鄭重是有原因的,當年容君臨的“叛國罪”大家都知道是怎麽回事,那頂多只是“失察”和“識人不清”。可現在不一樣,現在事情的嚴重性比當年要高得多,由不得他們不鄭重。

容裴既屬於探視過容君臨的那撥人,也屬於容君臨的血親,在調查組下來以後就被暫時停職了。

調查組的調查還沒展開,輿論就已經炒得沸沸揚揚。

容裴和容君臨的關聯也終於被扯到明面上來,各方對此反應不一,西部以外的各個地區提起容裴這個人時大多是順帶踩上一腳。

雲來港和臨近各州的公民們倒是沒有震驚,因為容裴的出身早就被他們挖掘過許多遍,容裴在各個采訪裏也從不諱言這一層關系。

對於雲來港的原住民來說,容裴這個秘書長是他們看著走上來的。

雖說平時雲來港各大報刊常常拿他來開涮,但是在這種關乎容裴存亡的關鍵時刻,容裴那高得離譜的支持率就體現出它的分量來了。

像是約定好了似的,堅定的支持者們自發地登陸官方網站、自發地向各大刊物投稿,從各個方向、各個角度表述自己對“容秘書長”的看法,並非一味的讚揚,可裏頭的批判也帶著極高的期許。

調查組看到這仗勢,不由有些面面相覷。

就算是容君臨那樣的人,當初遭受致命打擊時也是墻倒眾人推,真正站出來為他講話的人少之又少。

可是現在這種局面卻是那麽地讓人吃驚:西部這一塊的風向和外邊截然相反,就好像是一片黑色狂潮裏面堅定地泛起了一道白浪,不是一小道,而是一大道,範圍幾乎包括整個西部。

而且這並不是容裴或者他底下的人去操控的結果,畢竟調查組還在這兒,他們要敢那麽做那簡直是直接往槍口上撞了。

只能說容裴的支持率沒有造假——那代表著他在西部的地位牢不可破。

他早就為自己營造了一個輿論黑潮無論如何也不能侵蝕地堅固堡壘。

輿論這東西玩起來不簡單,但還是遵循著某些規律的,比如此消則彼長、此長則彼消。

相比民眾自發擴散開的熱潮,雲來港早的專業筆桿子們終於剝去了故事家的偽裝,他們發揮有史以來最嚴謹的求實精神,把容裴這些年做過的事從頭到尾地整理了一遍,再在重現事實的前提下稍加潤色,通過各種渠道將它們傳播開去。

黑潮正在退卻。

容裴坐在自己的露臺上翻看著最新的報刊,對自己的職位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歸屬感。

不為了別的,只為了這些可愛的支持者們。

低谷之中他們給予的堅定支持,是一個政客所能獲得的最好的回饋與肯定。

學會關註其他人的需要是他來到這邊後學得最多的東西,以前郝英才總說覺得麻煩和吃虧,這節骨眼上那些吃虧做法的效用卻體現出來了。

多麽地讓人驚喜。

在被停職調查的這個午後,容裴靜靜地沐浴於晚秋的陽光之中,心裏比任何時候都要平靜。

也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暖。

而此時此刻,遠在索德帝國另一端的李斯特也聽到了來自東方的最新消息。

肯忠誠地站在他身邊詳細匯報那一切,最後他總結道:“‘沙海’他們做事很謹慎,絕對不會留下尾巴。”

李斯特說:“那兩個小家夥上回在網球上面被人打敗了還是有點兒不甘心吧?他們聯系暗線時一定把攻擊容裴的指令夾帶進去了,真是大膽的小鬼。”

肯說:“恐怕是因為您在他們面前誇了那個容裴。”

李斯特微微一笑:“這樣也不錯,不知他能不能熬過去。如果他撐下來了,聲譽恐怕不降反升吧?到時候那兩個小家夥一定會哭。”

肯覺得李斯特那篤定的笑容看起來好像更看好容裴似的,忍不住開口提醒:“他們可是您的堂弟。”

李斯特笑了起來:“我多得是堂弟。”

肯跟隨李斯特最久,自然聽得懂李斯特話裏的意思:誰要是不聽話,那就沒必要留著了。

他決定回去以後要多看兩小時的錄像、用面向公眾時的“皇帝”來洗洗腦,努力說服自己眼前的李斯特是一個寬容、剛毅、待人極為和善的人。

——要不然他的良心總在嚷嚷著要離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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