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塵川在病房還沒呆多長時間，小五和老狗就趕過來了。

裴天京聽到小五吵鬧的聲音不由得睜開眼皺了皺眉頭，方緣順手接到了一通電話走出了病房，老狗看準時機上前道：“呦，二少爺您醒了，您吃早餐了嗎？”

“不然請客嗎？”

“成啊！只要是二少爺，幹什麽都成！”

“哼，馬屁精。”裴天京雖然這般道，但仍很受用。

“二少爺啊，咱們話不能這麽說，您看啊，像我們這些下屬肯定得體諒上司家屬了，更何況這些天我們都沒時間過來陪著班長，就沖這個，我們也得好好謝謝您嘞！”老狗特別真誠的說道。

“算了，你陪我去透透風吧。”

“成，二少請！”他站在門前擺出請的手勢。

裴天京走過他身邊道：“以後少管我叫二少爺！聽著像個哈兒吧。”

“收到。”隨著裴天京慢悠悠走了出去，老狗跟在他身後打著哈哈，關門的時候使勁朝小五使眼色，小五會意。

屋子裏安靜了下來，陸塵川站在床邊看著他們默不作聲。

“塵川，你別誤會，其實是木咂有話讓我們帶到。”小五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說道。

陸塵川點點頭，走到另一張座椅旁，小五看了看門外嘆了口氣開始說道：“他知道你不想連累別人，想用自己的力量慢慢查清這件事，但是這件事並不簡單，僅憑你一己之力，只會讓自己過多的暴露在危險面前，而我們所作的都是保護像你這樣的普通民眾。”他頓了頓撇撇嘴，一改剛才的正經：“木咂還特意讓我來看看你，我可重來沒發現他對誰這麽關心過！”

“我知道了。”陸塵川嘆了口氣：“可是，你們也會因為這件事受到很多危害，可我卻什麽忙都幫不上……”她看了眼方程說道。

“哎呦我的姐姐，這可是我們的職責啊！我們可就是幹這行的，你的心意我們領了，就聽木子的話吧！那家夥我都看得出來明顯是對你有好……”

“等等”陸塵川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她忙打斷他道：“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麽問題？只要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陸塵川相信小五，在這裏除了木子也就只有他可以陪自己聊上幾句話，她一五一十的將這兩天自己所有回憶起的細節和思路都跟他敘述了一遍，小五仔細的聽著，他的表情也越來越凝重。

“你說，方緣她跟你講過她自己小時候的一些經歷？”他摸著下巴：“不太現實啊，我雖然也經常能見到她，可是認識了這麽久以來，我們這些人裏，她除了木子和老大以外，她再跟誰也沒說過話啊，難道是因為我不帥？難道她對你……”

陸塵川擺手道：“哎呀，我沒再跟你開玩笑。”

“嗯，一想想我這麽帥怎麽可能？唉？然後呢？你在小樹林偷聽老大和他親妹妹的對話？”

陸塵川非常想再解釋一下‘小樹林’這個詞，很不合適。她忍住沖動，重重的點點頭，抓緊時間道：“方緣和方程還有爺爺奶奶之間是不是有什麽矛盾……裴天京說過她和家裏已經脫離了關系，這是怎麽一回事？”她隱去了方緣和方程談過的血緣關系。

“裴天京竟然說了這個……我知道這件事情，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答應我千萬不能說出去，尤其不能在方家任何一個人面前提起！”

陸塵川答應著，小五的表情忽然憐惜起來，甚至還夾雜著憤怒和恨意，他停頓了一下說道：“其實，方緣在高中的時候……曾被人強…暴過……”

陸塵川驚在椅子上，她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這種事情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這一生也算是毀了。”

陸塵川連忙問道：“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情？”

“你也知道，方緣她爺爺奶奶對她也並不好，她和老大的爸爸媽媽在他們很小的時候就離世了，我們老大，你別看他平時都很嚴肅，雷厲風行的，其實他是個好男人，而且非常孝順，也很疼他妹妹。”

“他比方緣大幾歲，人又要強，早早就畢業進部隊了所以不能經常在家。方緣在高中的時候經常受到班級裏同學的欺負，她的老師也因為從來沒有和她家長聯系過，所以對她總是冷眼相待，還好她學習成績一直都名列前茅。她遭遇到那種事情是在她快要畢業的那段時間，那段時間班級裏的同學對她的態度越來越惡劣，甚至有幾次把她逼在角落裏拳腳相加——這些都是後來老大去學校查監控看見的！”

“後來她就莫名奇妙的被社會上一些人盯上了，她在學校受盡欺負，回家也還要被奶奶罵爺爺打。唉，本來那天，上級給老大派了任務，我和木子也跟著了，已經深夜十一點多了，他奶奶剛給他打完電話說這邊做好了一桌子飯菜等他回去，他順口問了一句方緣呢。”

小五忽然小聲說：“那天好像還是方緣生日！奶奶在那邊咒罵了一句，說什麽死丫頭，這麽晚了還不回家。老大就馬上調頭去了學校，學校早就封大門了，我們就一路沿街找，大街上一個人影也沒有，方緣的電話又打不通，小胡同裏還有一些混混在晃蕩，我們就把車停在路邊下車找，老大去問了那些人他們都說沒看見。”

小伍艱難的說下去，仿佛陷入了當晚的回憶：“我們分頭找，一圈都找遍了，就剩最深最黑的那一條胡同巷子，我們往前走就看見了那些……”

“她……”陸塵川喃喃著，她感覺很悶，起身倒了兩杯水，一杯遞給小五。

小五接過，喝了一口他繼續道：“我第一次看見，也是唯一一次看見暴怒的老大。”他看了看方程：“對方有十來個人……他沖進人堆裏把他們打得半死……我真後悔當時沒直接打死那幫禽獸！”

小五咬咬牙繼續道：“我和木子去幫忙，木子第一時間把她送去醫院，那個時候她已經昏迷了，渾身是傷，手指都是血印，眼睛也腫了。完全看不出那是平日裏存在感的跟空氣似的、整天掛著面癱臉的臭丫頭。”陸塵川竟然在小五的眼睛裏看到了淚花。

“至於她脫離關系，我覺得是因為後來，這事兒一夜之間被街坊鄰居傳遍，還有的亂傳言！她奶奶本來就身體不好，知道了就直接犯了心臟病，到醫院沒搶救回來……爺爺也是一病不起見到她就怒罵，方緣一氣之下答應她爺爺斷絕了關系。”

塵川摸著杯壁，深深地嘆了口氣，內心五味俱全。

這時門從外面被打開，方緣握著手機走進來，眼前的兩個人仍然保持聊天的姿勢，看著兩人看過來的神情，她掛在臉上的微笑終於僵了僵。

躺在病床上的方程睜開了眼睛。

“老大你醒了？！”小五第一時間撲上去喊道。

“嗯，再不醒就要被你吵死了……”方程躺在病床上十分虛弱，他拿開小五按在身上的手。

“老大你可算醒了，趕緊好起來吧~”

方緣走到床邊扶著方程坐起，陸塵川遞給他一杯水。

指尖不小心觸碰到他的手，塵川擡起眼不料撞進一雙看不懂的眸子裏，她趕緊撇開眼睛。

“怎麽了？任務出現問題了嗎？”方程喝了一口水啞著聲音道。

“嗚~~~狼烽簡直就是魔鬼！！！我真的很好奇小蜘蛛是怎麽和他做搭檔的……”小五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道：“他大半夜的還‘加班’關鍵是小黑還非常的配合，狼蛛竟然還說‘這都沒什麽’？？？嗚~~~我好想你啊老大……”

方程抿著嘴：“看來是我平時太讓你們放松了。”

中午時老狗和裴天京回來了，裴天京一直陰郁的臉，終於在看到蘇醒的方程時眉目舒展。老狗和方程聊了一會，順便多喝了好幾杯水，走的時候還不忘順點水果。

小五被他勒著脖子帶了出來，小五一臉嫌棄道：“那是給老大買的水果，你還是要點臉吧？水喝光了就算了還吃？！”

老狗松開他，扶著腰啃著蘋果道：“別提了，那點水還不夠我塞牙縫的呢！奶奶個孫子的，裴天京那個大孫子！大爺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還浪費了我那麽多錢泡了個澡哄住他！繃著臭臉給誰看啊，是不是感覺自己長得帥想用顏值碾壓我？大爺我除了臉胖點兒，也不比他差哪去吧？哎？你事兒辦的怎麽樣了？”

“完事了，話帶到了，木咂這回可欠了我一個大人情！回頭必須得找他請客！”

“哎？你個小崽兒子也欠我人情呢！”老狗直接道。

“好好好，狗哥狗哥想讓小的做些什麽？”小五擺出一臉諂媚的樣子。

“滾，誰是你狗哥……”

兩人的聲音隨著身影漸漸消失在走廊盡頭。

方程說要回家靜養，順便照顧爺爺，方緣和裴天京難得的態度一致——堅決反對！

陸塵川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三個人呈現對立的狀態，一趟一坐一站。

她僵在門口，坦然接收三人審視的目光，陸塵川挑了挑眉毛。

裴天京第一個回過神厲聲說道：“反正我不同意！你的傷還沒養好，自己都顧忌不過來怎麽有時間管那老頭！”

“我也不同意！我是不會回去的！”方緣說道。

裴天京看著方程歪著頭說道：“你想要靜養就直接來我家，我照顧你啊，至於那老頭你放心吧，我已經找保姆了。”

“我不同意！憑什麽去你那？我哥當然是由我來照顧！”方緣轉過身對著方程道：“你必須給我待在醫院裏，什麽時候徹底好了什麽時候再出院！”

方程無奈的目光若有若無的留在陸塵川的身上。

方緣好似感受到了那抹視線，她順著目光對著塵川說道：“塵川，你快勸勸我哥。”

“啊，我看還是由你哥哥自己來決定吧。”陸塵川笑笑說道，她有意避開方程的視線。

裴天京微瞇上的眼眸又睜開一條縫隙。

塵川的手機震動一下，她看著信息，木子出現在她的身旁。

“咦？”她驚訝道。

木子朝她笑笑露出潔白的牙齒，轉回頭忽略掉另一個少女炙熱的目光，他面無表情的看著方程，冷聲道：“我們先回去了，你慢慢養身體。”他們很默契的互相點頭，木子說完就拿著塵川的背包，拉著她走了出去。

最後方程還是決定留在醫院修養，裴天京寸步不離他的身邊。

塵川走後方程就一直在發呆，他回想起小五和她的對話，還有那段回憶，裴天京悶悶不樂的在他身邊刷著手機。

“餵，你醒了也不理我？”

方緣擡頭循聲望去。

裴天京勾起嘴角：“哥？”他看方程沒有任何反應，繼續道：“哥哥？”

方緣微微皺眉卻不做聲。

裴天京蹲下來趴在方程的身邊，從下往上看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顎、狹長的眉眼,道：“哥哥想吃點什麽？”

方緣實在忍受不了他的聲音，腦海裏依舊浮現著木子站在塵川的身邊的畫面，那個畫面有種想讓她撕碎的沖動。一股沒由來的煩躁，她控制著情緒冷聲道：“‘哥哥’也是你能叫的？”

“呵，你不叫我難道也不能叫嗎？”裴天京輕笑著反問。

方緣瞪他一眼，幹脆離開這個房間出去透氣。方程的嗓子還有點幹啞，他看著方緣離開的身影，皺起眉毛瞥了裴天京：“別鬧了。”

裴天京壞笑道：“好的哥哥。”

“不許叫我哥哥！”方程冷聲，裴天京知道他現在很煩躁，卻很想打趣：“那我不叫你哥哥，就叫你方方？”

“嘖。”

“不喜歡？那程程好了。”

“你有完沒完……”方程不想用太多的力氣去和他廢話。但是裴天京自言自語，完全沒有聽到方程不耐煩地聲音。

“那就程兒吧。”

方程的眉頭鎖的更緊了，他生氣道：“隨便你。”

本想直接躺下去蓋被子休息一會兒，沒想到忘記了自己深受重傷正在療養中，動作幅度太大扯到了傷口，方程突然停頓在那裏，額頭上滲出了冷汗。

裴天京本能的想要大笑，可是看見他這副倔強的樣子又有些心疼，他只好忍住，趕緊上前扶著他慢慢躺下。

方程瞥見裴天京正在努力的憋笑，心頭沒由來的氣憤，如果不是因為傷的話，他現在一定要好好教訓他——深吸一口氣，說來也怪，除了工作以外對人一向平淡溫和的自己，為什麽偏偏遇見裴天京就會控制不住的憤怒？

陸塵川還是搬到了木子的家裏。

室內落了一層薄灰，再看看廚房的樣子應該很久沒有使用過了，她微微蹙著眉頭，疑問道：

“你多久沒回來了？”

“從你上次走了以後。”木子走到她身旁說道。

“嗯？那你這段時間……”

“這段時間住在以前的房子裏了，今天讓你嘗嘗我的手藝。”木子打斷她說道。

“你做飯？”

“當然咯。”他說著在她小巧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回身拿起桌子上的食材走去廚房，留下一臉懵的塵川呆站在原地。

‘這個人……這個人好像哪裏變的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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