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太上皇……唔！”

周錄祿出手如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雲袖沒有說完的後半句話悶在了嘴裏，順便對著她憤懣的眼睛讚許的一笑，笑容裏包含著太多的難以捉摸的情緒。

“你既然有了猜測，我也可以告訴你，你的猜測已經對了七八分。這件事，太醫院知道，素珍嬤嬤也知道，甚至連我皇兄也未必毫無耳聞，但是她們都裝著不知道不曉得不明白，你得明白這是為什麽。在宮中行走，如同置身春日冰湖之上，一步踏錯便再無翻身餘地。”

“你可以不存害人之心，但絕對不能學不會明哲保身。今日之事你雖犯了忌諱，但索性太後並未追究，但你也要知道這事與你無關日後千萬不要多嘴。”

“此事今日便爛在我們肚子裏，你不僅不要說，更不必再想了，宮中秘辛，最怕的不是你知道了，最怕的是你把它從肚子裏放到了明面上。日後記得，你的性子是好的，但千萬別太由著性子。無論如何，命最重要，懂了嗎？”

雲袖眨眨眼，示意她聽明白了，正打算在說些什麽時，若碧等人已經端了酒菜魚貫而入。

周錄祿對她眨眨眼，忽而爽朗一笑道

“今日多謝皇嫂款待！美酒佳肴，看來臣弟只能在此與皇嫂一醉方休了！今日我們吃好喝好！不醉不歸可好！”

是夜又是一場大雪，連止進門的時候，雲袖正和周錄祿喝了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一個是驕傲管不住的人，一個是被大漠混著黃沙和羌笛的烈酒拉扯長大的將軍，兩人邊喝邊聊，牛逼越吹越離譜。

在酒精的作用下，連止脫下大氅撣去浮雪的時候，雲袖正講到她當年一個人把十八個大漢喝到桌子底下的豐功偉業，臉上還掛著得意的笑容，手舞足蹈著，把當年在夜店裏的趣事當成奇聞樂見講給在座的人聽。

連止黑著張臉把雲袖掛在已經喝到只會傻笑的周錄祿脖子上的手臂撕下來貼到自己身上，微微施力把人打橫抱起，順便給了醉的搖搖晃晃，坐也坐不穩的自家表弟一記龍腿，看他應聲倒地哼哼唧唧怎麽也爬不起來，方才氣順了一點，臉上的晦氣去了一點點，抱著人就出殿，氣呼呼的踩著雪出門去了。

他早在周錄祿進鳳鸞宮的時候便得到了線報，放著不管倒也是想看看這兩個他最為欣賞最為有趣的人在一起能翻出什麽花樣。

眼看著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卻不想下午批折子批得有些晚了，一擡頭外頭雪都下了半尺高，他這表弟從太後宮裏說出去散散步結果就一去不覆返，直到太後派了小太監來暖閣問詢他才想起來他這表弟恐怕還在他皇後宮裏沒出去呢！

一路生著悶氣，等到進來更是給他氣的個不輕，他在暖閣辛辛苦苦批折子批得手酸，這兩個人竟然在這喝酒吹牛完全不記得還有他這個丈夫、哥哥的存在！

媳婦兒自然是打不得，但是這個皮糙肉厚的弟弟可就不一定了。

呵呵……

“聽說兵部今日缺個歸檔的史籍官，恭親王家的小王爺近日來閑得很嘛，都有空去皇嫂宮裏喝酒了，看來這個缺兒非他莫屬了，明日就傳令出去，讓吏部擬個職，把他放進去好好磨礪磨礪……”

連止斜眼瞟了地上哼哼的人一眼，示意隨從把人拖出去送回恭王府，而後抱著懷裏還在張牙舞爪撒潑打滾的人，冷哼一聲進了臥房。

太後殿中，暖意正濃，幾個碳爐同時燒著，溫暖的很

“素珍，今日皇後在宮中說什麽麝香…哀家宮中，果然有些什麽所謂的麝香之氣嗎？”

“太後，您多慮了。您的飲食起居都是奴婢和安太醫一手照料的，奴婢敢保證，絕對沒有旁人插手過。今日那個小皇後出身尊貴，能懂些什麽醫理?不過是仗著咱們皇上一時寵幸便敢來您面前胡言亂語一番罷了。

縱使真的嗅出什麽味道，那也肯定是半吊子的學藝不精，嗅錯了什麽藥材以為是麝香便要在太後您面前賣弄。這種小把戲，您往日見得還不夠多嗎？”

“嗯，不錯。”

太後長舒一口氣，緩緩道，“今日她說什麽麝香之時我便根本不信。你和安太醫，都是先皇留給我的，先皇對我與我對先皇我自己心中清楚。縱然先皇去得急，也總想著留下你們守著哀家。你們在哀家身邊，哀家放心的很。”

她似乎想起了什麽，摩挲著已經開始幹枯的手腕上一截濃綠的鐲。臉上突然顯出笑來。

“那時先皇在時……我也許同這個小皇後，一般囂張吧？呵呵呵……那時，太皇太後也不喜歡我的很，總要尋我的錯處，找我的麻煩……呵呵呵……可是，先皇就是偏要立我為後……我問他，為什麽呀?他只是笑……”

素珍在後面站著，輕輕為說著說著便要睡著的太後搭上一層毛毯子。她的手有點抖，同樣開始幹枯的眼眶紅著。

她從袖子裏掏出一點粉末，輕輕的灑在那藥丸的蠟封上。

有那麽一絲混著甘草氣味的讓人難以察覺的麝香氣從手爐邊浮起來，在空中裊裊的飄著。

太後睡熟了。夢裏只怕還夢見了先皇對她笑著。夢裏的他還是當年俊美的樣子，絲毫不減風度，牽著她的纖纖玉手，一起策馬奔騰。夢中的太後臉上甚至還掛著幸福的笑容，那是白天她不曾有過的幸福。

記得年輕的時候太後的美貌可謂是絕世無雙，傾國傾城，多少年輕的小夥子都想一睹芳容。

可那時候太後的心氣高，偏偏只喜歡先皇身上的那股勁頭，兩個人迅速的沈入愛河，一愛就是多年，直到先皇去世時，太後的眼睛幾乎都要哭瞎，甚至想要一同殉葬，若不是有人攔著，怕是早就追隨先皇而去了。

昨夜批奏章一夜未眠，連止有些乏了，揮揮袖子朝大臣道：“列位愛卿可還有別的事，有事起奏，無事退朝！”右丞相向前一步朝拜，說：“臣有事啟奏，北疆統領北辰博弈即將前來面聖和親，這和親的人選尚未定下，望皇上早日定下合適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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