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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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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珠眼中亮晶晶地閃著綠光,像一只餓極的豺狼終於找到了肉,一看便知她要還的債比若春更多更急,鐵定不止她口中說的那一千銀子。

掃量她一眼,元袖視線微微一深,笑問道:“想必我要你做的事,你都聽若春說過了?”

“是。”露珠頷首,“姑娘不必擔心,只要姑娘幫奴婢還了那一千兩,那喚春來,奴婢保證,必定會讓滿姐兒一滴不剩地喝下去。”

露珠有這樣的一面,元袖並不奇怪。當年元滿初嫁江南吳家,她第二年便從林勿處聽聞露珠爬床成了元滿夫君的妾室。若露珠真是她如今表現出來這樣忠心主子的樣子,又怎會和主子的夫君睡到一張床榻上去?

唯有“早有預謀”四個字。

但那到底都是時機好,假如時機不好,她相信露珠絕不會出手。探究地看著露珠,元袖思索道:“你幫我做事,就不怕元滿扒了你的皮?”停頓,元袖莞爾,“你當知道,我這處從來不留不忠之人。”

順著元袖的視線看了眼若春,露珠低聲一笑:“這就不勞姑娘操心了。姑娘也莫想些有的沒的,姑娘既然知道了滿姐兒的心思,不告知老太太,反而讓若春來尋奴婢辦事,那麽,做事,便也就是做事而已。”

言下之意,就是元袖只管替她還債,而她只管幫元袖給元滿下藥,旁的,那就是她自己的事。

聽出她話裏的意思,元袖深視她許久,從袖中拿出喚春來,放進她的手中。

包裹瓶身的帕子隨著白瓷瓶一塊落進露珠的手中,露珠正要握住,元袖卻輕輕抽走了那條繡著玉蘭的手帕。

捕捉到露珠眼底飛逝的那一抹暗光,元袖桃花眼微微一彎,反手拍了拍露珠的手背,從若春頭上拔下一只燕子銀釵,塞進露珠手中。

“憑這個去洪家錢莊支兩千兩的銀票,掌櫃若問起來,便報我的名字。”看露珠愕然轉首,元袖緩緩挑唇,轉身向男子所住的西廂行去。

“姑娘怎能給那種人這樣多的銀子,本就是她們要害姑娘,這會子姑娘還……”跟在元袖身後,若德念叨了一路,一說回來,她想起那兩千兩銀子,便又一陣肉痛,“雖說這都是夫人平日給姑娘的,也不是什麽大錢,但是姑娘……你給她還不如給若德呢。”

看元袖停了步子轉頭看自己這兒,若德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問題,忙擺了擺手:“不是不是,若德不是這個意思,若德是說,姑娘給了若德,若德至少能好好伺候主子,那露珠就……”說完又皺了眉,“哎呀也不是……”

元袖當然明白她所想,輕輕菀然,元袖道:“給她自有給她的道理。走吧,我們去見……”

想起那人的種種,元袖神色微微一冷,覆又在跨進門中,見到那人時,瞬間變作溫柔可人。

“表兄怎麽不去前院?”看見握著書在看,卻穿著外出衣裳的林勿,元袖眼底浮上一層薄冰,“老祖宗賀壽,來了好多戲班子,底下的人都去了呢。”

林勿顯然沒料到元袖會來這裏。他是胡氏的外甥,家道中落沒了父母才來投奔的胡氏,本妾室遠親,元家不該收留,虧得會試裏他中舉奪魁得入殿試,這才被元府大老爺看中,讓他留在了舊莊吃住讀書。

可他也知道他能留下的原因,若他殿試落榜,元家必定……

林勿驟然有些慌張:“你怎麽過來了?”

“我和滿滿一道過來的,她被姨娘拉著說話,估計會遲一些。”元袖仿佛沒發覺似的笑了笑,順手拾起他放下的書看了一眼,她又倏地皺了眉:“今日老祖宗大壽,表兄卻還在這讀書用功,莫不是大伯父逼得太緊了?若是這樣,父親過幾日從金陵回來,我便同他好好說說,讓你去和適之一道讀書,免得總遭大伯父念叨。”

胡氏是胡家養女,這林勿本也不是胡氏的親外甥。只是兒時胡氏為了能不被送走,使勁討好胡家長女,這才讓胡家長女跟她訂下了兒女親家。

可胡氏到底沒想到,胡家長女出嫁風光,後頭卻是從雲端跌進了泥裏,嫁的林家內裏一團渾水,頭兩年當家的被朝中革職查辦,後五年年夫婿沈湎賭博酒色,沒幾年便徹底沒落。好好的指腹為婚,也成了燙手山芋。

幸之胡家在長女出事後並未受到牽連,林家沒落以後,胡家亦一如既往地在湘南做官,雖不大富大貴,到底在朝中也算行的平穩——而此事,元家也無比清楚。

元家上下這三兄弟帶著各房夫人,都不是腦子糊塗的人。林勿不投靠他外祖胡家,反上京來投奔胡氏,打的什麽心思,他們能不清楚麽。這也是大房做主將他留在舊莊,留在老祖宗眼皮下的念書的原因。

眼下元袖兀地提了這麽一句,林勿也並未喜出望外,只是怔了一下,小心翼翼問道:“二伯父……肯麽?”

他懷著別的心思來這,自然也就知道會被看穿,故而大房對他做了什麽安排,他都能接受。但他也很明白,與元滿的婚約,終究是沒有仕途重要的。

元家公子讀書時請的先生,是帝師座下最得意的門生薛聞,若是他能得他指點,那對仕途的幫助,又豈是一點半點?

望著林勿眼中期盼閃爍,元袖笑道:“既是軟軟提出來的,那軟軟自然會為表兄爭取到。不過……軟軟幫表兄這個忙,可不是一點條件都沒有的。”

林勿疑惑:“條件?”

“對。”元袖頷首,一雙桃花眼笑起來帶著點彎,格外招人喜歡,“不過軟軟現在不會說,時機到了,表兄再決定答應不答應吧。現下軟軟有些累了,便不同表兄多說了。”

說罷,她放下書冊,轉身朝外走,走到門邊,她忽然轉首,做了個“噓”的動作。

“這是軟軟和表兄的秘密,表兄可莫要和滿滿講,不然,薛先生約莫不會樂意讓表兄和適之一道念書的。”

瞧著林勿楞楞頷首,元袖粲然一笑,跨出門沿,往後廂行去。步進後廂院中,一名小廝懷揣一封信件沖出來,不慎撞到若德,信封落地,又被小廝快速撿起。雖匆匆一眼,元袖仍然看見了信上頭那個“滿”字。

“姑娘,那……”

“我知道。”打斷若德的話,元袖看向她的房門,見露珠推門而出,她收回眼,低聲道:“露珠此人聰明,在得知我已經知道元滿陰謀後,也必不會給元滿通風報信。比起元滿,她更需要那兩千兩銀子。”

若德沒再說話,推門與元袖進了隔壁元滿房中,她不解道:“其實……其實姑娘大可不必如此,此事咱們可以直接告訴老太太,老太太理家,是不會容忍庶女陷害嫡女的。”

“可是,”元袖理了理衣袖,“這樣又能如何?”

縱然老祖宗用家法責罰了元滿,元滿和胡氏也不會受到什麽傷害,繼續待在元家算計她,給她和母親下毒,一點點蠶食母親的地位,而到了她們勢力豐滿的時候,她娘就會以久病不治的名義在毒中痛苦而死!

就像她一樣,無力、咳血,甚至要在終末還要受她們欺辱!

她現在多希望這不是一場夢,多希望這是活生生的當年當日,這樣,她才能把元滿推下地獄!

她要元滿比她當年還要痛不欲生!

回憶當年的種種,元袖渾身像是灌了冷鉛似地冷。握著梨花椅扶手的右手也不禁用力,連指甲什麽時候被磕斷都沒發現,垂下的長睫,也在不停地作抖。

若德被這一幕嚇住,還沒能上前詢問,房門吱呀一響,露珠便鉆了進來。

瞧見桌上茶壺杯子仍如原樣,元袖動都沒動,露珠福了個身,道:“一會兒林公子便會過來,藥奴婢已經讓滿姐兒喝下去了,房中也熄了燈,且信封裏,奴婢也放了喚春來,姑娘可以安心了。”

掃量她一眼,元袖問道:“你要走?”

露珠點頭:“過了今日,滿姐兒不會放過奴婢,奴婢還了債,便打算去陜北。”頓一頓,“但是奴婢沒能取到馬匹,梅莊馬夫都太老實,給了錢都不願意。所以……奴婢是來求姑娘的。”

梅莊是明家的莊子,每逢春秋初開,元袖都會和明桑衣一塊過來賞花騎馬,見得多了,這裏的下人也當她是梅莊的半個主子。

但是,元袖不會輕易相信露珠。思索稍許,她指了指若德,“你帶她去取馬。”

“不行。”元袖話剛落地,露珠便沖著她福了個身,“方才我過去,看見……千歲在那邊。”

聞言,元袖雙眼一擡。

朝中以內閣為首,輔以東西廠佐政。說是輔助,實際東西兩廠才是朝中兩大勢力。

西廠執筆太監替雲馬首是瞻,而東廠,則以大宦官連止為尊。因傳言連止手段高深,性格狠辣,深受皇帝喜愛,故而,底下又敬稱其為——千歲。

這個時候,連止出現在梅莊?

元袖擰眉:“你沒看錯?”

露珠沈首,無奈道:“本是想偷一匹走,但若是如此,奴婢必會驚動千歲……奴婢畢竟不知道,為什麽千歲會出現在此,所以,還望姑娘能隨露珠去馬廄取馬……”

元袖曾見過連止,年輕俊朗,鳳眼精致,若非知道他已是宦官,又見過他心狠手辣擰斷少女的脖頸,她覺著自己未必能不為此人動心。

聽露珠如此一說,她也算有所理解。凝望她一眼,元袖站起,便與她及若德避開耳目,一塊往馬廄去。

此時已是傍晚,天蒙蒙地灰,去往馬廄的路上未掛燈籠,顯得有些陰暗。元袖不信鬼神之說,也並不像若德那樣瑟縮,但越走,她便感覺越不對勁。

梅莊後頭是一片假山景致,上頭錯落小亭石徑,過了小亭便是馬廄,除了這兩個地方外,這裏便再也沒有能談話的地方。

此處現時空無一人,連止又在哪?

心中砰砰一響,身後傳來一聲什麽東西倒地的聲音,元袖回身去看,若德已倒在地上。露珠手中握著一塊白布,瞧她看過來,緩緩一笑,視線正落在她身後。

猛然回身,一個長相粗鄙的壯漢已經將手中白布狠狠捂上她的口鼻。驚嚇中一吸氣,元袖感覺身上像是有密密麻麻地蟲子在爬,它們經過的地方都像火燒似的熱,而這種感覺……

——正是喚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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