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如果不想艾斯洛德成為第二個賽維提斯，那麽還需請您好好斟酌一下。”

使者恭敬地向昆特鞠了一躬，離開了大廳。

身後，國王砸碎了一只酒杯。

—

“到底是怎麽了？”羅納爾被這幾日來城堡裏連續不斷地低氣壓弄得頭疼，脾氣也開始暴躁起來，“為什麽一個個都哭喪著臉？”

“要開戰了，殿下。”梅奧站在旁邊，輕聲回答了他。

羅納爾煩躁地捏了捏鼻梁，抱著胸在前廳來回走動，“這不是還沒有動靜嗎？！仗是這麽好打的嗎？父王還什麽都沒說，你們自己亂想些什麽！”

梅奧不知該如何接話，只好安靜地垂下眼簾。

羅納爾也並不想聽她的回答，自顧自地發著脾氣，“多倫圖亞那幫雜種倒底是怎麽想的，那個該死的使臣又跟父王講了些什麽？”

“父王到底是怎麽回事？”他越走越快，“為什麽什麽都……”

“昆特！！！”安娜斯特尼亞王後的尖叫聲從門裏傳來，“你這個卑鄙的小人！！！”

等在門外的梅奧勃然色變，羅納爾大驚，立即沖過去想拉開大門。

門先他一步被撞開。

安娜王後優雅不再，淚水順著她的臉龐滑落，身體因極度的憤怒而不斷顫抖。

她美麗的面容被怨恨所扭曲，一雙碧色的眼眸死死盯住那個坐在王座上無動於衷的男人。

“我詛咒你……我詛咒你……”王後的嗓音尖厲而沙啞，“你們全都不得好死……我詛咒你們！！！”

梅奧哭著拽她，求她離開，但王後仿佛突然獲得了絕望的勇氣，力氣變得極大。

她一把將梅奧推開，想要撲過去掐死那個冷酷無情的魔鬼，羅納爾眼疾手快，一把攔住了她，半拖半抱著將她帶離。

王後掙紮著，狀若瘋婦地癲狂大笑起來，淚水還在不斷湧出。

“昆特，”她說，“我等著，等著看到這一天。”

—

“媽媽，沒事的，我在這裏。”

安東亞特跪在床邊，親吻著母親的手背。

王後雙目無神地躺在床上，淚水仿佛已經流幹，青黑的眼窩裏目光一片空洞。

羅納爾站在旁邊，痛苦的閉上眼睛。

梅奧反而是最冷靜的一個，她通紅著雙眼打來一盆水，替王後擦拭淚水幹涸的臉。

“最多還有一年，戰爭就要爆發，”王後的眼珠微微轉動，“羅納爾，你千萬不要參戰。”

羅納爾不明白，但他沒有問，只是沈默地點了點頭。

王後的目光在他身上落了很久，最終還是嘆息般地移開了。

“安東……”安娜王後欲言又止，這個聰明的孩子恐怕早就看透了很多事，她也不知該如何對他作何要求。

“母後你放心，”安東亞特註視著她地雙眼，“我知道該怎麽做。”

—

“所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羅納爾帶上房門，問道。

“我不知道，”安東亞特閉了閉眼，“但是肯定和……埃裏克有關。”

“埃裏克……”羅納爾臉上的肌肉僵了僵，“這跟他有什麽關系……他都已經……”

安東亞特冷嗤一聲，“那只是你以為的……”

羅納爾沒有說話。

安東亞特一看就知道這個蠢蛋在想什麽，無非就是那套愧疚又無奈的傻瓜理論。

他煩透了這種愚蠢的善良，但也不想讓哥哥知道那些骯臟的事情，幹脆眼不見心不煩地離開了。

羅納爾想不明白，心裏又不好受，只得在花園裏亂逛。

沒成想，卻看到了維克多。

這些日子維克多沈默了很多，他已經知道埃裏克回不來了，但心裏總還是抱著一絲希望。

他越不鬧，安東亞特就越輕松，但羅納爾卻也越來越難受。

“嘿，你怎麽在這裏？”他走過去，看見地上放著幾個歪歪扭扭的木雕小人，還有一小塊松子蛋糕。

維克多沒說話，自顧自地擺弄著地上的小人。

羅納爾在他身邊蹲下。

“這些是你自己做的嗎？”他問。

維克多點頭，挨個指給他看，“這是父王、母後，”他說，“這是羅納爾、安東、埃裏克和我。”

“我們是一家人。”

羅納爾窒了窒，笑道，“怎麽突然想起來玩這個？”

維克多有點不高興，悶聲道，“我沒有在玩。”

“今天，是埃裏克的生日。”

“我在給他過生日。”

羅納爾怔住了。

他忽然想起，與他和安東還有維克多隆重的生日宴相比，城堡裏還從來沒有為埃裏克慶賀過生日。

—

昆特走進書房，對莫利特揮了揮手。

老狗領會了陛下的意思，悄無聲息地消失在裏間。

國王陛下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雖已是中年，但那張冷肅的面孔仍然英俊不減，並且隨著時間的積澱顯出一種成熟穩重的魅力來。

王後瘋癲的樣子重現在他的眼前。

國王仍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

他心裏清楚，那個女人的詛咒遲早會應驗。

昆特重新睜開眼睛，起身走到書架邊，拿開一本世界史，裏面的墻壁露了出來，上面有一個黑洞洞的鑰匙孔。

國王從領口扯出一把銀質的小鑰匙，插進了鑰匙孔。

書架像門一樣轉開。

國王走了進去。

夜明珠的光芒照亮了漆黑的暗道，走了不知多久，面前出現了一段樓梯。

昆特順著螺旋的樓梯走了上去。

盡頭是一扇鐵門，門上有個小巧的機關鎖。

昆特把它打開。

裏面是一個房間。

夕陽的餘暉從窗口落進來，微醺的風拂過國王的臉龐。

昆特的心突然平靜安寧下來。

窗前的地板上坐著一個女人。

她面朝窗外，白色的裙擺花瓣一樣散開，被染成溫暖的橘黃色，棕色的長發如同瀑布般垂落在裙子上。

昆特走過去，半跪下來，從身後抱住了她，開始親吻她的長發。

“埃裏克那個小混球闖禍了，”他的聲音有些含糊，“多倫圖亞的人以他為借口要我把你交出去，那些人到現在還沒死心。”

“當年的那個畫師被他們的人抓住了，恐怕再有不久，就要開戰了。”

女人微微轉頭，一雙湛藍的眼睛露了出來。

昆特吻住她的嘴唇。

女人閉上眼睛。

“希爾，”他輕聲呢喃，溫柔繾綣地在兩人齒間漾開，“看看我。”

“乖，睜開眼睛。”昆特把她放倒在地上，撫摸她的臉龐。

女人遲疑了一下，他很少這麽溫柔，溫柔到有些脆弱。

女人最終還是沒有睜眼，只是輕輕擡手摟住了他。

鎖鏈相互牽動，發出嘩啦啦的輕響。

那兩只潔白纖細的手腕上，扣著一對鐫刻著法陣的鐐銬。

昆特眼眸幽暗地撫摸她著修長的脖頸，隨後一把將人抱起，壓進身邊柔軟大床的中。

“希爾，”他用力摟住她，在女人的低泣聲中開口，“我們要永遠在一起，誰都不能把我們分開。”

女人雙手微顫，鐐銬上的法陣亮起一瞬，又飛快地熄滅了。

天色漸晚。

透過窗外望去，視線盡頭極遠的地方，那座終年雪霧繚繞的黑色城堡若隱若現。

漫長的夜晚即將來臨。

冰冷的房間裏，沈睡已久的公主終於睜開了她的雙眼。

雪越下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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