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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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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不可謂不陰狠。

一語既出,除了打在一起的兩個人,其他人都靜了靜,不少人直接岔眼的看著夏凡,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按著傳統的想法,再不像話,那可是親舅舅啊,外甥打舅舅,這不是要造反嗎,在一旁的胖叔也欲言又止,而此時,被胖嬸僅僅箍著兩只手,渾身不能動彈的張曉華卻發出了一聲震天的哭號,“你個不孝子,你要打死你舅舅,你居然要打死自己的親舅舅。”她一把揮開了胖嬸的手,向著夏凡沖了過來。

胖嬸被她拉了個趔趄,還以為她要打夏凡呢,慌忙喊著,“攔住她,攔住她!”

胖叔準備擋在夏凡面前,可沒想到,他只是略微一邁腿,卻被夏凡的一只手緊緊地拽住了,夏凡直接明了的告訴他,“不用,我倒要看看,她敢不敢撞過來。”

胖叔心道,你這孩子,怎麽這麽托大呢,她要在意老爺子,能挑了這個時候攔路嗎?可這一頓,就將時機錯過了,轉眼間,張曉華就撲了過來。

夏凡左手抱著外公的骨灰,右手抱著安茜的骨灰,小小的人,穿著白色的孝衣,如白楊般筆直地站在原地,唯有一雙眼睛,卻是亮的犀利,緊緊的盯著張曉華,裏面含著無限怒意,如實質一般,透過已然漸亮的天,投射到張曉華的身上。

那裏有警告,更有一種氣勢,楞生生看的張曉華心頭發涼,腿腳一軟,在距離骨灰盒不過幾十公分的地方,猛然跪下。她反應還算快,直接撲在了老爺子的骨灰盒上,嚎叫,“爹啊,我的親爹啊,你看看,你睜眼看看,你親兒子,你唯一的兒子,要被打死了。夏凡他沒良心啊,早知道如此,當初還不如直接淹死他,您撈他上來幹什麽!”

她嗓門本來就高,而且多數人都在瞧著這邊的熱鬧,壓根沒人說話,這話清清楚楚地傳到了眾人的耳朵裏。這些來人,外公的朋友已經很少了,大多數是中年人,算是外公的晚輩,還有是一些年輕人,過來幫忙的,夏凡出生即要被淹死的事兒,已經過去十五年,多數人都不知道。

這一下子,所有人臉色各異。

不知道的露出了好奇的神色,而知道的則是搖搖頭,胖叔胖嬸擔憂地看著夏凡,大姨安瑤直接過來,叫著凡凡要解釋,而張曉華,則是得意洋洋的撲在哪兒,肩膀抖著,發出痛哭的聲音,夏凡卻知道,她一定在暗笑。

只要是個人,他就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他們猜想著夏凡的舉措,想著他會不相信,或者會直接撲過去,也發飆。可沒想到的是,夏凡將左手使勁兒一甩,竟是將張曉華推了個跟頭,然後對著她看過來的眼睛,不屑地說,“可就是我這個被撈上來的外孫子,還記得給老人入土!兒子又怎麽樣,明明知道了是外公入土的好時辰,卻攔在這裏,就為了跟我要錢!就為了算計我一個十五歲的孩子,連親爹都顧不上了,外公在天有靈,怕也後悔沒淹死他。”

這話倒不算狠,只是在這個年代,也算是過分的了。何況,夏凡毫不留情地指出了他們的目的,雖說剛剛張曉華哭訴的時候,說是夏凡沒通知他們,可半年多前傳的沸沸揚揚的夏凡跟安強分家之事大家還記得,這麽一說,倒是有不少人傾向夏凡。

張曉華見此,還想著說些什麽,卻見王翠花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沖著張曉華不解道,“這事兒夏凡一回來我不就告訴你了嗎?你怎麽會不知道!你要不知道,不年不節的,幹嘛請假跑到你妹妹那裏住了四五天,還跟安夏打電話說,讓她這周別回家,家裏沒人。我可聽見你倆商量了,說是要留在這裏,肯定要出錢,安夏還要讀書,這錢不能給。你說,你說,你說沒說。”

張曉華跟王翠花就是死對頭,哪裏想到她這種關鍵時候敢冒出來,這會子也不哭了,一下子站了起來,沖著王翠花就呸道:“我呸你個臭娘們,你是鉆我們家馬桶了還是從糞溝裏剛出來,我家裏說了什麽你怎麽知道?證據呢!你拿出來試試,你拿出來啊!”

她以為這樣王翠花就會退縮,卻沒料到王翠花的戰鬥力,這次,可是有夏凡在後面撐著呢,王翠花一蹦老高,沖著張曉華就喊,“我親耳聽見的算不算,不算的話,咱發誓,我說謊了出門一家撞車死,你說謊了安夏立馬死,成不成?”

安夏是張曉華的命根子,聽見王翠花敢這麽說,哪裏願意,立刻就想上去跟她打架,沒想到夏凡這回卻指使了胖嬸,上去就拽住了她。張曉華眼睛都紅了,可胖嬸一瞧就知道夏凡要收拾她,才不肯松手呢。

王翠花跟張曉華對上,打又打不過,拌嘴也半斤八兩,這會子卻難得占了上風,一下子瘋了起來,沖著張曉華就喊,“我敢打賭,張曉華,你幹嘛?你不說你不知道嗎?你不說夏凡沒告訴你嗎?你要是敢拿安夏發一句誓,我王翠花跪下給你道歉。你說啊,你說要說謊了安夏立馬死啊,你咋不說啊,你不是挺能哼哼嗎?”

王翠花蹦跶的厲害,旁邊雖有看熱鬧的,但也有看不下去的,沖著她喊,“你這娘們,說事兒就說事兒,拿孩子說什麽?”

可立刻又有人不服氣,“要是沒幹虧心事,她怕什麽啊!他倆怕是壓根就每一句實話吧!這是專門跑過來訛人的。呸,這可是親爹入土!”

這個說法顯然得到了大多數人的響應,兩家的恩怨誰不知道呢?!再說夏凡這幾天動作這麽大,就算夏凡不說,安強也該知道,作為獨子和長輩,說什麽也該照過來。可他卻卷了包袱走了,這不就是故意的嗎?

一時間,倒是支持王翠花的多。

王翠花難得有這樣欺負張曉華的時候,當即順著眾人的話鋒說話,“我呸!我們一家人死都不怕,死個孩子又怎麽樣?你孩子就是孩子,別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嗎?夏凡比安夏還小好幾歲呢!你連發個誓都不願意,怎麽對夏凡這麽狠?他可是跟安強一個血脈!”

這句講理的話一時間倒是引得了眾人的同意,但也觸及了張曉華的底限,她如同護崽的母虎一樣,掙紮著想要說點什麽,可此時,卻聽見“啊”的一聲叫,淒厲的刮擦著眾人的耳膜。

所有的目光頓時回到了打架的兩人身上,剛才夏凡、張曉華、王翠花三人吵得太厲害,多數人都忘了那邊那一對打架的甥舅,在往那兒看,卻瞧見谷峰已經與安強分開,他臉上還有些許青紫,但顯然並無大礙,站在原地,冷冷地看著安強。

而安強則是躺在了地上,此時正抱著自己的大腿在打滾,喊著,“腿斷了,我的腿斷了,啊,我的腿。”

張曉華先楞了一下,隨後猛然間發出一聲嘶吼,“安強!”隨後感覺到胖嬸還未放開她,則沖著夏凡喊,“我跟你拼了!”

可夏凡卻微微側了頭,仿若不經意間,在她耳邊說道,“你可以鬧出來,但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你確定安夏在學校嗎?”

張曉華猛然看向他,睜大了眼睛,夏凡卻直起了身子,扯了扯嘴角,“當然,你也可以不信。鬧鬧試試?”

他說的太雲淡風輕,可張曉華卻是渾身發涼,不敢置信的看著夏凡,“你……”可她又不敢不信,安夏的確好幾天沒打過電話了,她昨天往學校打了個,可也說不在寢室,等到了晚上,也沒打回來。難道真是夏凡幹的,他怎麽又這麽大的能耐?可想到夏凡掙錢了這事兒,她又有些信了。

她的表情由目瞪口呆變得安靜下來,不行,她不能拿安夏打賭,上次夏凡的不留情面給她的印象太深了,她不敢。想到這裏,她深深地看了夏凡一眼,然後在安強的慘叫聲中,木木的走了過去,胖嬸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松開了。

雖然安強出現的早了些,好在王翠花趕來的及時,一切還算控制住了,夏凡這才裝作關切的樣子,沖著谷峰說:“表哥,你怎麽能這麽沒輕重?不過,”他又沖向了大家,“時間已經不早了,按規矩說,入土要趕在正午前,這事兒可不能耽誤了。我外公還得要表哥給捧骨灰盒,等回來在賠罪吧。諸位叔叔大爺,請你們幫把手,把我大舅送到醫院去,腿這事兒耽誤不得的。”

他這番話也算有道理,王翠花當即給面子,“入土是大事兒!安強不孝順,幸虧有你們,趕快去吧。”

人們多數時候,還是跟風者多,王翠花一個發表了意見,不少人都應和。夏凡立刻又道了謝,這才讓人又舉起了招魂幡,按著原本的規矩,去了墓地。

這事兒辦完回來已經到了下午,路上沒了人,夏凡擔憂的問谷峰有沒有受傷,誰料他只有一句話,“打的太爽了,我早想揍他了”。安瑤卻是一直臉色慘白,畢竟谷峰將親舅舅的腿打斷了,這輕點是要背個不孝順的名頭,而重點卻要坐牢的。谷峰一直安慰安瑤,可惜並沒有多大的用,倒是下了車,夏凡瞧著實在不行,只好附在了安瑤耳邊說了幾句話,安瑤問了句真的,瞧見夏凡認真的點了頭,這才算是放了心。

幾個人也累了半天了,一個挨一個的往樓上走,夏凡走在頭裏,沒想到剛轉過四樓的拐角,就聽見腦袋頂上有人說:“終於回來了。”

夏凡猛一擡頭,就瞧見貝誠穿這身黑西裝趴在欄桿上看著他,瞧見他望過來了,又道,“怎麽,不認識了,我可等了你五個小時了。”

夏凡楞住了,他怎麽來了。

安瑤倒是認識貝誠,知道他上次還救了夏凡一次,對他印象十分不錯,認為是個挺上進的孩子。瞧見夏凡半天沒回音,就趕忙越過了夏凡,走到了前面,邊拿鑰匙開門,邊沖著貝誠客氣,“你這孩子怎麽找過來了?也不事先打個電話,今天他爺爺辦入土呢,全家都出去了,倒是讓你等了這麽久。”

貝誠長得高高大大,十分帥氣,一向符合中年婦女的眼緣,他不過站在那兒微微一笑,滿不在意的說,“突然趕過來的,也沒這邊的電話號碼,就沒打。”

安瑤立刻心疼上了,開了門招呼,“來來來,趕快進來吧,等了這麽久,還沒吃飯吧,你坐坐,我這就做飯。”

谷峰還好說,夏凡畢竟對貝誠有些不得勁,當然,就憑借貝誠幫了他那麽多次,那次烏龍事他也不計較了,只是在相處的時候有些尷尬罷了。瞧見貝誠坐在了沙發上,他就沖著谷峰說,“我不太舒服,先進去休息一下,表哥你陪陪吧。”

谷峰對這事心知肚明,巴不得夏凡與貝誠離得遠遠的,連忙應了。夏凡進了自己屋,先坐了會兒,將今天早上的事兒一一捋了一遍,覺得沒什麽大問題後,才狠狠地嘆了口氣,沒想到,半口氣沒出完,就聽見木門咯吱一下被推開了,貝誠先是露了個頭,瞧著夏凡坐在那兒,沒表情的看著這邊,就露出微微一笑,“大姨讓我來叫你吃飯。”

夏凡嗯了一聲,立刻站起來準備出去。沒想到貝誠卻閃進了屋裏,然後將門哢的一聲關上了。夏凡對跟個男人呆在一個封閉空間,說不難受是不可能的,他臉色微變,好歹語氣還算平穩,“你還有事嗎?”

“我知道你一直躲我,可我真沒你想的那種壞心。”上次想跟夏凡說話,結果被攪和了,這次抓住機會,貝誠開門見山,“我的確挺想接近你的,這或許是所謂的雛鳥情節。不過我雖然不算什麽有著高尚情操的人,但也是個有原則的人,你還沒成年呢,我說什麽,也不會打你的主意。我當時打電話給你,真沒別的意思,只是覺得太困惑了,想找個人吐吐煩悶而已。”

這番話倒是入情入理,而且他語調緩慢,沒有了當初第一次見面時的暴脾氣,也沒有了初訂飯時少爺樣,倒是讓夏凡緊張的情緒平緩了些,夏凡微微吐出那含著的半口氣,“你能做到就好。至於傾吐的事兒,以後再說吧,我在一段時間內恐怕沒時間。”

這個一段時間不由讓貝誠想到了王成瑞那裏傳出的消息,可沒來得及多想,夏凡又問,“你怎麽到我家來了,誰給你的地址?”

這事兒貝誠怎麽能出賣別人呢,他壓根沒接話茬,而是回答第一個問題,“谷峰前幾天在省城讓虹雪陪著,找了不少刑事案件律師,我害怕你這邊有事兒,想著我也算有點關系,說不定能幫上忙,所以過來瞧瞧。”

夏凡猛然擡起了頭,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貝誠。他跟貝誠算是什麽關系,因為一次酒醉後未成功的強暴而十分尷尬的,卻又頗為熟悉的陌生人吧。他對貝誠的態度不可謂好,但這人竟是來幫他的?若說前邊那些話,夏凡還只是覺得貝誠這人還算坦誠,可後面的話,讓他感覺到了些許真誠,也帶來了不少疑惑。

貝誠一直覺得夏凡有些過於敏感,但卻直率冷淡的不讓人厭煩。瞧著夏凡皺起來的眉頭,就知道他心裏怎麽想的了。他也變得直言了當,“我不是對所有人都這樣,賣這個人情,一是我覺得對不住你,能幫上自然要幫一些,二是我覺得與夏天快餐的老板結交,沒有任何的壞處。這樣說,你還認同嗎?”

對於上輩子無論是父愛還是愛情,都沒有獲得圓滿的人來說,這樣有目的行為,顯然更讓他舒服一些,也更好接受一些。最重要的是,省城請來的劉律師也說了,他的確擅長刑事案件,在省城也有不少關系,問題是,一個地級市的看守所太小了,小到壓根沒交情,他只能按著規矩辦,但一些法外人情的東西,肯定不行。

但讓夏凡請小城的律師?他卻是連好律師是誰都不知道。再說,王小虎這事兒,他要辦就得辦的漂亮,有人脈手段不行,怕是也合作不好。而貝誠的到來,無疑是解決了大問題,他有些疑惑地問,“你認識這裏的人?”

貝誠卻搖搖頭,“是他們認識我。”

這可是句大話,可夏凡想起那兩個來他家保鏢,特種兵出身,專門為護衛貝誠而來,這樣的人,是普通人嗎?他想了想,點頭道,“那這事兒就麻煩你了。”

兩人說好,夏凡當即就開了門出去吃飯,倒是讓貝誠有些可惜,怎麽就這麽愛躲著他呢!好在如今兩個人也算是因利益關系而化幹戈為玉帛,貝誠心中算是舒坦點。

因著都餓了,大姨直接用夏天釀好的西紅柿醬,做了西紅柿雞蛋打鹵面,這樣倒是方便多了,幾個人一人一碗或是坐在沙發上,或是找個馬紮坐在一旁,瞧著電視節目呼哧呼哧的吃了起來。夏凡吃完時,往貝誠那裏一瞧,發現他吃得倒挺香,正沖著大姨說,“大姨,你做飯可真香,夏凡能開快餐店,是隨您的吧。不成,我還得再吃一碗。”

這隨的著嗎?只是大姨喜歡聽啊,當即樂得直接將碗拿了過去,沖著貝誠說,“你坐著,我給你盛。”

沒想到此時大門卻被砰砰砰的敲響了,屋裏的幾個人相互看了一眼,這時候,家屬院都知道他家剛辦完入土,不該有人來啊?大姨放下碗,往大門口走了走,“誰啊?”

卻聽外面張曉華的聲音傳了進來,“夏凡,你個黑心肝的東西,你把安夏弄哪了去了。我告訴你,我報警了,警察來了,你快把安夏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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