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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嚶啼(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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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違和感就像一汪清水中的漣漪,平時看水時看見也不會覺得奇怪,可當視線匯聚以後就忍不住思考是什麽引起了波紋。

清未如今就抓住了漣漪的源頭。

他想起剛死而覆生時看見的司無正:話不多,相處時與現在一樣總會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可不會使小性子,也不知是不是與自己越來越親密的緣故,如今時常像個孩子似的鬧脾氣。

寂靜的夜裏,再細微的聲響也宛如驚雷般在耳畔炸響,清未的思緒被司無正的輕咳打斷,他不由自主湊過去:“沒事吧?”

司無正趁機攥住他的手腕:“我不是雙生鬼。”

“我知你不是。”清未楞了楞,“可你……還是‘你’嗎?”

司無正聞言也楞住,嗓音裏的顫栗無論如何也壓抑不住:“嫂嫂何意?”

他咬著嘴唇低頭:“你別生氣,我只是有種感覺……你身體不好並不是天氣的緣故對不對?”頓了頓,清未靈光一現,“你第一次咳嗽是在我剛覆活的時候,後來漸漸好轉,如今病情反覆,難道是因為我……”

他聲音又低沈下去:“不對啊,我在李府並未受到任何的傷害,你的咳嗽來的突然,應該與我無關。”

明明隱約摸到問題的癥結所在,卻無論如何也觸及不到真相,哪怕對象是司無正,清未心裏也控制不住地生出幾絲埋怨。

“我覺得你就是你,可我也不希望你背著我傷害自己的身體。”最後他頹然放棄了思考,端著燭臺起身,走到墻邊關窗戶,“司無正,我是死過一次的人,平生也沒經歷過什麽大風大浪,我只希望你平安。”

燭光映在泛黃的窗紙上,像孤獨的野草在狂野上肆意生長,清未說完有些脫力,覺得所說所想司無正未必能領會,說了也是白說。

果然他回頭的時候,司無正的眼神頗為空洞,坐在床邊神游天外。

清未嘆了口氣,吹熄幾盞燭臺,走回去猶豫著親了親司無正的唇角,這人的唇從未像現在這麽涼過,大概是心裏有事的緣故,甚至沒有給清未回應。

“我知道你是誰。”他把額角貼在司無正的頸窩裏。

司無正反手抱住他,深吸了一口氣:“這麽說……你是當真喜歡我?”

清未哭笑不得地推了司無正一下:“說正經的。”

“你喜歡我。”司無正只固執地重覆這句話,像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抱住他就舍不得撒手。

“喜歡。”他也只得出聲安慰,繼而詫異地發現將深埋心底的情感說出來並沒有想象中的怪異。

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就是純粹的歡喜。

於是清未又吻了過去,這次司無正很快掌握了主動權,手也窸窸窣窣地穿過衣料,抓住了腰帶。他沒發病,清醒得能看清床帳上交疊的身影,亦能感受到頸側灼熱的喘息。

熱潮像是吐著信子的蛇,以心口為起點,飛速蜿蜒到四肢百骸。

窗外偶有風聲,也有遙遠空洞的更鑼,仿佛另一個世界被隔絕的喧鬧,只有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會散落人間。

更灼熱的觸感在身體深處迸發,清未陡然回神,抓著司無正的手臂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於是只能去親去吻,最後變成了撕咬。

他終於能說話了:“我……我犯病時也是這樣嗎?”

絢爛的情潮宛若綻放的煙火,清未挺起腰在司無正的懷裏蜷曲,羞恥感淹沒在滅頂的快感裏,他依附著那具滾燙的身軀,頭發淩亂地披在被褥上,搖曳的燭火燒到了他的前胸,也是被司無正揉捏的地方。

後來一切聲音都如潮水般褪去,只剩清未黏稠的喘息在破舊的臥房裏回蕩,他忽然有些傷感,原來自己錯過了那麽多美好的回憶。

司無正亦是長嘆一聲,不知是不是想到了同一件事。

情起容易,消融時如冬日冰雪,在陽光下緩慢地化為流水,再匯聚成溪流。清未就像沐浴著春日的光,懶洋洋地倚在司無正的胸口,他們的腿還纏在一起,身上也有黏膩的汗,但什麽也比不上盤亙在身體裏的歡愉。

夜深了,燭火只剩殘影,清未迷迷糊糊地閉著眼睛,某一刻屋內的火光陡然消散。人不清晰的時候會遺忘恐慌,他也是如此,甚至不覺得燭火熄滅得怪異,很久以後突然睜開眼睛,望著司無正近在咫尺的面容冷汗涔涔。

有什麽東西進屋了。

清未感覺到陰寒的風正拂過他的背脊,屋內的溫度都似乎低了很多,他不敢出聲,連呼吸都刻意壓得平穩,但仍舊克制不住回頭的欲望,於是清未屏住呼吸,盡量悄無聲息地轉身。

臥房裏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他的心提了起來,因為餘光裏一點黯淡的白光正在窗戶邊閃爍,後來他看清了,那不是白光,而是一只映著慘淡月色的手,不是人手,倒像是……紙手。清未忽然反應過來,窗外是他們先前看見的門房燒的紙人。

像是為了印證他的猜想,紙人很快爬上窗口,慘白的面上用紅筆勾出生硬的五官,代表雙眸的血色瞳孔死死盯著屋內的床。

有那麽一剎那清未的腦海裏一片空白,耳畔都是嗡鳴,直到紙人的腳也踏上窗框他才騰地坐起。

陰風呼嘯,紙人的動作戛然而止,脆弱的脖頸隨風顫抖,似乎想要回頭。

電光火石間變故突生,緊閉的房門“嘭”的一聲被撞開,湧進來的竟是不斷顫抖的黑影。黑影進門後迅速膨脹,化為巨大的黑狗對著紙人狂吠,繼而仰起前腿對著紙人猛地撲去。頃刻間,滿屋都是紙張撕裂的聲音,紙人沒有真的嘴,無論怎樣掙紮扭曲,都發不出一丁點的聲音,黑影的出現帶來了一場無聲的屠殺,想要爬進窗戶的紙人終究化為了漫天紛飛的紙屑。

司無正在黑影出現時醒了,此刻已經披了衣服將清未護在懷裏,等黑影撕咬完紙人,抱著他沖向門外。

明月高懸,風帶著春日的暖意,裴之遠正掛在墻頭驚喜地呼喚他們:“鎖鬼符的結界被黑影撕裂了,我們可以離開了!”

“撕裂的縫隙在哪兒?”司無正當機立斷,也顧不上衣衫不整,直接翻身上墻,又伸手把清未也拉住,“我們現在就走。”

裴之遠瞇著眼睛在墻頭飄來飄去,還沒找到縫隙,咬完紙人的黑影就躍上了墻頭,“它”回頭望了望他們,對著黑暗中一處角落跳了下去。

“跟上。”司無正攬住清未的腰,二話不說就跳下了墻。

清未還未回過神,恍惚間擡頭,發覺自己站在燈火通明的街道上。

高聳的院墻就在身後,可他們住在裏面的時候除了黯淡的月光,什麽也看不見,要不是親身經歷過,清未斷然不會相信此刻明亮的主街就在李府的墻外。

街上晃來兩道搖搖晃晃的人影,一高一矮,影子被拖得老長,清未無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但那只是兩個巡夜的士兵。

“什麽人!”

避無可避,司無正冷著臉從懷裏掏出大理寺的令牌:“辦案重地,滾遠點。”聽語氣,是真的惱了。

兩個士兵擡起燈籠,見了大理寺的令牌頓時嚇得屁滾尿流,以為附近發生了命案,連滾帶爬地離開了這條街,連燈籠都來不及拿。司無正就把燈提在手裏,回頭望著李府的院墻冷哼。

清未不知道司無正也被鎖鬼符困住,裴之遠卻知道,所以鬼差從這聲冷哼裏聽出了毛骨悚然的冷意。

李府萬萬不能貿然回去,他們便走了大半夜回府,到家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清未身體裏還慘留著情欲的暖流,累得提不起勁兒,所以當院裏的公雞撲過來時,他連抱都沒有抱一下,只拿手指頭戳了戳雞腦袋。

公雞很失落,窩在院角打鳴。

“那影子……在救我們?”司無正將清未抱上床。

還是家裏好,他一頭栽在柔軟的被褥上,雖沒尋常人的困意,但乏力的滋味還在身體裏肆虐。

“應該是。”清未動了動手指,遲鈍的思緒轉動起來,“但我想不明白,燒掉的紙人為什麽會來找我們?”言罷眼前又晃過血紅色的眼眸,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司無正躺在他身側,嗓音裏也彌漫著倦怠:“嫂嫂,一般燒給死人的東西都要寫名字,否則燒了也沒用。”

“你是說門房在紙人身上寫了我們的名字?”

“不。”司無正蹙眉搖頭,“我是大理寺丞,他能知道的只有我的名字。”

所以紙人身上應該只寫了司無正一人的姓名。

可門房為何要給司無正燒紙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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