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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朝開夕落紅顏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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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朝顏在滿室的晨光中醒來,幾聲清脆的鳥叫,幾絲若有若無的花香都讓朝顏心情不錯。她一向晚起,這是在芳菲閣裏養成的習慣。她站在窗前好心情就一掃而光了,幾個女眷簇擁著一個緋色雲蘿衫的女子站在門口,鼻孔朝天,朝顏由此判斷她們是來尋晦氣的。

那些女眷顯然也看到了站在窗前的朝顏,隔窗叫道,“姑娘開一下門吧,我們幾個已經在您的門口站了大半天了,這天光這樣好,姑娘起的這樣晚,真是辜負美景。”

朝顏過去開了門,那幾個命婦恭敬的指著緋衫女子說:

“這是相爺的千金碧玨,我們夫人的侄女,這幾日犯了舊疾來我們府裏修養一陣子,這漱玉園裏清凈,有利於小姐的病情,希望姑娘你能搬出正殿把這裏讓給碧玨小姐住。”

朝顏收拾東西的時候就聽得幾個命婦‘閑話’:

“我們公子和碧玨小姐從小訂了親,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前些年老爺和相爺還給他們定了親,到時候碧玨小姐恐怕要常住了。”

“小姐和公子郎才女貌,就算有些狐貍精要施用媚術迷惑公子也是枉費心機。”朝顏聽到這話為不可聞的笑了笑。

我自幼在天庭長大見多了九天仙女,這碧玨小姐長相真心一般,和朝顏比起來……還是一般。朝顏就是靠臉吃飯的,若是還不到這女子漂亮,拿什麽來禍國殃民。

這女子也不看朝顏,用扇子掩著口鼻,像是見到了什麽瘟疫。

朝顏收拾好了之後就要住去偏殿,然後就聽見:“姑娘留步。”

朝顏回給她一個“有事嗎?”的眼神。那個命婦說道:“姑娘,漱玉園比較偏遠,我們有時候來不及照顧小姐,就勞煩姑娘代為照顧。”

朝顏暗自發笑,這就是要把她當成丫鬟來使喚了。不過好戲還在後頭呢。她微笑著說:“我一定會好好照顧碧玨小姐的。”

說完,她就拿著東西去了偏殿。在朝顏的想象裏,碧玨因為墨言的關系,對她因妒生恨等不到她收拾好偏殿就會命令她幹這幹那,不累她個四五個時辰絕不罷休。咳咳……這麽精彩的想象自然是來自於她從前看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本……她的話本有十之八九是借閱我的。

但是雖然藝術來源於生活,但它老人家畢竟高於生活。是以朝顏坐了兩三個時辰碧玨也沒有使喚她。

這使她不禁有些失望,因為她這幾個時辰除了一小部分時間來想念釋風,其餘時間都在想怎樣打這個反擊戰,不能實戰演習讓她有些小失望。

她的那些計謀寫出來那是比我們芳菲閣的斷袖美男小說家杜若《春色無限》還要厚的書,朝顏已經死了,不然我可以介紹她去六界最大的書坊—紫月閣出版,名字我都替她取好了就叫《情敵三十六計》,在這個世風日下,小三輩出的世道我預感此書一定會暢銷,但是朝顏已死,真是可惜可惜……什麽?我當然不能替她出版,雖然我現在是在她的靈魂之旅裏,可以知道她的心之所想,但是這關系到知識產權的問題,我不能這樣恬不知恥的盜取她的智慧結晶,盜亦有道!!!

誰有意願要購買《春色無限》我介紹可以打五折,咳咳??????作為一部情色小說春宮插畫怎麽可能沒有呢,放心購買吧!!!

打廣告的時間就到此為止了,回到朝顏的故事來。既然碧玨沒有叫她,那她也不會去找虐。

但是直到日暮時分那個小姐也沒有叫她讓她著實搞不懂這個女人的想法,她的主要任務是報仇,揣測閨閣小姐心事這種事就留給那些公子哥和登徒子吧,她要養精蓄銳,禍國殃民!!!

於是乎她就去休息了……第二天一大早也沒有見到那個小姐出來,連吃飯都沒有,她神使鬼差的推開她的門就看到那個小姐虛弱的躺在床上,團扇放在桌子上,枕邊的淺碧色的鮫綃上已經被血染紅,朝顏走過去看著她,她迷迷糊糊斷斷續續地說:

“別……別過來,我……癆病……會傳染的。”

這時候朝顏才明白原來她昨天用團扇掩口並不是當她是瘟疫,實在是這女孩自己得了傳染病。

碧玨說完之後就放心的暈了過去,這時候她才明白為什麽那些命婦只是介紹碧玨而並不跟碧玨說話,原來是因為她有癆病,這個將軍夫人真是狠,本來以為她派碧玨來是想斷了她對墨言的“非分之想”,現在看來這個夫人的心機深沈,手段比她想到要狠毒的多,不過這樣就想置她於死地嗎?真是很傻很天真啊!!!

朝顏從善如流的沒有過去,不過,片刻之後她又回來了,當然這次她的面上蒙著面紗,她走過去把她扶起來,餵她吃了一顆藥丸,這是她在芳菲閣的時候有一次為一個人參精跳舞,那個人參精很喜歡她,無奈人怪殊途,為了他的修行他就放棄了帶她走得念頭,悵悵然走了,臨走時,送她一瓶藥丸。對了,我記得這小參精得道後跟了藥聖……

其實她的身體一直很好,所以她從來沒有吃過這個藥丸,不過碧玨吃了這個藥丸之後,通體發光,看來這個丸子還是有它的作用的。不過半刻鐘的時間,那金光便消失了,接著碧玨就醒了。

她說:“是你救了我嗎?”

朝顏默認了。

碧玨展顏一笑,說:“我現在感覺我的身體好輕呀!好像就要飛起來了。”

她雖然高興了,但是朝顏心裏“咯噔”一聲,這人參精也不跟她說一聲這是做什麽的,碧玨說身體輕,莫不是要飛升了?如果她白日飛升那將軍夫人肯定以為和她有關系,非把她當成妖怪處以火刑不可。

這純屬杞人憂天,這小參精的藥丸又不是仙丹,如果吃了就能飛升的話他何苦累死累活辟谷苦修,直接吃了這藥丸就好了。

後來朝顏也想到了這個,神色恢覆正常對碧玨說:

“你以前有癆病,呼吸不太順暢,自然覺得身子重,現在病好了,呼吸順暢了,身體也就跟著輕便了。”

“我的??????病好了?”幸福來得太突然,這女子顯然有點不敢相信。

但是她更不敢相信的是“你治好的!?”

朝顏淡漠的點了點頭說:“以前家父去山裏砍柴結果遇到一個人被一條巨大蟒蛇纏住了,父親拿著斧子砍了那個蟒蛇幾下,蟒蛇吃痛於是松開了那個人結果那個人一起爬起來就把蟒蛇收到寶葫蘆裏了,原來這個道士是個神仙,收了為禍一方的蟒蛇妖之後那神仙感激我父親的幫助送我父親一粒仙丹,可治百病。”

看不出來,朝顏還挺有說書的天賦的。

這個謊唬的碧玨一楞一楞的,良久,她怯怯的問道:“現在你的父母呢?”、

朝顏面無表情地說:“被強盜殺了。”

“啊……”碧玨看著她無限愧疚,可是她又馬上帶著欽慕的微笑說:

“要是墨言哥哥在的話他一定會把那些強盜關起來的。”

聞言,朝顏笑了。要是墨言知道了她是樓安國的王嗣會怎樣?雖然不會殺她但是也鐵定不會讓她住在這裏了吧!這個世界的人哪個沒有私心,神仙尚且護短何況凡人。碧玨會這樣說只是因為每一個女孩心裏都有一個英雄,他是無所不能,救苦救難的神,對於世界最初的美好想象都是從他身上開始的。就像朝顏的釋風,碧玨的墨言,我的……

碧玨的病雖然好了,但是她並沒有回相府,依舊住在漱玉園內。她說自己喜歡和朝顏住在一起,朝顏什麽也沒說,終歸有人作陪在這樣無聊的日子裏也不會太無聊了。

幾天之後,朝顏就知道了碧玨希望和她住在一起的原因,那天早上朝顏在院子裏澆花,碧玨走過來站在她身邊說:

“朝顏姐姐,早!!!”

“早。”朝顏應了她之後便不再說話,一心一意澆起自己的花來。其實朝顏並不是不愛搭理人,只是設身處地的想一想就會明白了,一個從小被仇恨養大的孩子心中又能有多少激情呢?

漱玉園的花園裏有一大堆虞美人,開放的時候就像是天邊的晚霞橫鋪在了地上,煞是好看。此時朝顏正是對著這些虞美人澆水。

“姐姐真是體貼,墨言哥哥最喜歡的就是這些虞美人了。”

“哦?!是嗎?”朝顏性格真是四平八穩啊!

良久,沒有聽到碧玨說話,她轉頭看她才發現碧玨的眼裏全是憂郁,她澀然問道:“姐姐,你以後會嫁給墨言哥哥對嗎?”

朝顏不回答她,轉身指著花園籬笆上纏繞著的牽牛花問道:“你知道它叫什麽嗎?”

“這不就是牽牛花嗎?”

“她還有一個名字叫朝顏,朝開夕落。”她轉身說:

“這虞美人花開長夏,而朝顏卻只是一夕盛放,即使遇見,他們之間也只有一夕的時間。這一天之後,朝顏雕零,可是虞美人和這花園中的其他花朵還擁有一個漫長夏天。”

正好水壺空了,朝顏轉身離開花園。

中午的時候朝顏像往常一樣坐在正殿裏吃飯,聽得碧玨叫她:“姐姐。”聲音喑啞。

朝顏擡起頭來平靜的看著她紅紅的眼睛,說:

“吃飯吧。”

“姐姐,我錯了。”碧玨的聲音帶著哭腔:

“姐姐不知道,我自小體弱多病,不能出去玩只能一個人待在別院裏。就連親姐弟都不來看我,平日裏見到的就只有乳母和丫鬟。那天——”她的臉上出現了一種含淚的欣喜,看上去有一種淒楚的甜美。

“——是一個黃昏,我從小就非常喜歡黃昏,因為這預示著漫長的一天很快就要結束了。我靠在門框上看著遠處的山嵐,真是好看呢。就像是盛開著無數花朵的花園,其實我一直以為黃昏的時候出現霞嵐的地方就是天宮的禦花園,否則那麽美麗的霞光到底是從什麽地方出現的?”

“我看著看著就入神了,突然別院的門突然被推開了,一個小公子就那樣闖進了別院,是的,他就是墨言。晚風牽起他的衣擺,他的長袍染上花霞,夕陽讓他白玉般的臉龐熠熠生輝,他說,‘碧玨妹妹,你有沒有見過緋月。’緋月是我的姐姐,她和我不一樣,她活潑明麗,是全家的開心果,相府的掌上明珠。本來應該是她和墨言在一起的,但是姐姐十六歲到底時候就被皇上接進宮,封為月妃娘娘。瞧我,說哪兒去了——”

“我和墨言其實早就見過,我母親和墨言的父親是堂兄妹,所以經常在重大的家族祭祀上可以見到。但是我自幼沈默寡言,不擅長與人交際,所以我和墨言在此之前並沒有說過話。墨言從小就在顧氏家族乃至整個京城都很有名氣,但是我見他也沒有什麽感覺,只是當他是個家族哥哥而已。但是那個黃昏,我突然間好像第一次認識他一樣,心裏就像是打鼓一樣“咚咚咚”震的厲害,我都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墨言每走進一步,鼓聲就大一點,於是我很害怕他聽到那咚咚咚的響聲,但是越害怕鼓聲越大,到最後都有些震耳欲聾了。呵呵,姐姐,我很傻吧——”

“他以為我沒有聽到,於是重覆一遍,‘碧玨,看見緋月了嗎?’我頓時臉紅了,搖搖頭,細聲說‘沒有。’他突然用雀躍的聲音說‘黃昏真漂亮啊!’說完,他站在我旁邊和我一起看著天嵐。我問他‘你不去找緋月了嗎?’他笑了,朝顏姐姐,他的笑容真好看吶,他說‘我們在捉迷藏,打賭我在一個時辰內找到她,如果找不到就要請他吃糖葫蘆,算了,我還是請她吃糖葫蘆吧。反正我就算找到她,她還是要耍賴的……’他就站在我身邊和我一起看著黃昏的落日,時間從來都沒有這麽快過,太陽落山之後墨言就走了……”

“但是他以後只要有時間就會來我家裏看我,那是我十四歲的時候,我的姐姐緋月十六歲了,皇上一道聖旨把她接近了宮裏,她進宮那天,墨言還是來了別院。他看上去好像很傷心,我過去勸他讓他別太傷心,他說‘其實也沒什麽,只是從小一起長大,緋月進宮之後就少有相聚之日了。’我問他喜不喜歡緋月,他說只當是妹妹而已。我當時其實很高興,我以為我們還有可能。姐姐,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他,在我這看起來很短但是對我來說卻很漫長的生命中,他是我唯一的期待。”碧玨含著淚看著朝顏她的眼睛就像星光熠熠的湖泊。

朝顏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遞給碧玨一方絲帕,說:“你也別多想了,身體才好不易勞神,我和墨言原就沒有什麽的。”

碧玨止住淚問道:“姐姐,你說我的病好了,墨言哥哥會接受我嗎?”

“你病好了,他自然歡喜,愛情這種事有時得慢慢來。”朝顏喝了口茶才慢慢道,朝顏她還是不忍心傷害任何人。

夏天過去,秋風漸起的時候,墨言凱旋歸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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