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璃微微吸氣：“這一路以來, 看似我很大膽, 那是因為有你給我壯膽兒，”他低低道：“有時候一些場景其實挺怕的，但是知道你在, 所以就不怕了。”

“花樹, ”江璃說：“謝謝你在。”

花樹靜靜的聽了一會兒，柔柔的用下巴蹭了一下江璃的發頂，“嗯，”花樹說：“不怕, 我會一直在。”會用我的命保護好你。

江璃嘿嘿笑了一聲, 就不說話了。

兩個人一起靜默的看著河堤。

姿勢太舒服，江璃忍不住小睡了一覺, 等花樹把他搖醒，江璃忍不住嗯？了一聲, 花樹擡手輕輕掩住江璃的嘴，在江璃耳邊道：“噓，你看。”

江璃擡眼，目光投向河堤，花樹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老頭們動了。”

江璃擡手看一眼時間，竟已到了淩晨一點半。河堤上的路燈不知何時已經熄滅了，但是夜晚的月光明亮。

借著月光看去, 老頭們已經不下棋了，他們站起來離開棋桌，慢吞吞走到籠子底下, 掀起籠子上的幕布，伸指頭進去逗弄。

他們來回慢慢走動，似乎做著什麽準備，又似乎是站起來松散筋骨，逗弄鳥籠裏的玩物。

江璃帶著耐心和疑惑的等著。

花樹站起來，微微蜷曲手指，伸展著自己的四肢，來緩解身體因為幾個小時不動而帶來的些微麻痹。

江璃不好意思的看向花樹：“麻嗎？”

花樹道：“不麻。”

五分鐘後，老者們人手兩個鳥籠，排成一排，在領頭一個長大褂老頭的帶領下，離開了河堤。

這種情況，自然是要跟蹤一下的。看看他們去哪裏，要做什麽。

花樹拉著江璃站到樓盤的陰影裏，看著老者們走上了一條磚縫裏生著青草的水泥路。

然後花樹估好了距離，一邊借助周圍建築物或掩體的遮擋，一邊拉著江璃，或在路旁，或在樓房間，悄悄的移動，一路跟蹤。

看著前方那些走的緩慢，提著鳥籠的身影。江璃突然發現，他們看起來與白日有著很大的不同。

白天這些老頭基本都坐著，從來不曾起身，雖穿著有些覆古，但也並不突兀。

但是如今再看，他們排成一排，走在月光底下，肢體卻並不協調，走路的姿勢也不自然。若仔細觀察，會發現，六個老頭裏，有兩個在同手同腳，有一個側邊肩膀微塌，身子向一邊傾斜；還有一個是拖著腳走路，兩只腳尖方向不一致。

總之，不像活人，詭異的很。

這個城到了夜晚，一點雜音都沒有，所以老者們的腳步聲，聽得格外清晰。

為了不被發現，江璃和花樹根據那一片拖拉僵硬的腳步聲判斷著位置，離得很遠的跟隨。

江璃悄悄的吸著氣，屏聲跟著花樹，腳尖輕拿輕放，以保證自己在這過分安靜的夜裏，不發出任何引起註意的聲音。

老者們慢吞吞的向前移動著，水泥路通向樓區，江璃只跟著他們走了一段，就察覺出不對。

這些老者走的方向，若中途不變向的話，是會經過14號鬼樓的。也即是玩家們現在住的樓。

鬼樓與河堤中間是隔著兩座樓的。兩座樓的樓號分別是15和16。老頭們雖然走的緩慢，但是也只走了五分鐘，一排人便進入了樓區，到了16樓的樓頭道路。

走到這裏，老者們突然停下，原地休息了五分鐘。

五分鐘後，老者們啟程，繼續往前走。用時五分鐘，從16號樓頭，移動到15號樓頭。然後繼續停下歇息。看這架勢，再有十分鐘，老者們便要歇在14號樓了。

江璃跟著花樹躲在16號樓樓角的陰影裏，用樓側的外墻遮蔽著身體，只探出半個腦袋，看向前方14號樓的方向。

通過昨晚的經歷知道，玩家出樓，會看見大霧。但現在用肉眼看過去，14號樓的樓頭附近並沒有出現大霧。

這座樓就那麽矗立在前面，樓頭的外觀看起來一清二楚。就像當初他們剛進游戲，被面包車拉過來時看到的一樣。

但這並不意味著樓附近就是安全的。

從裏往外出會死，但從外經過的話，有沒有危險，也是未知數。

眼看老者的隊伍就要啟程前往14號樓頭了，江璃略微糾結，是現在繼續跟上去，經過14號樓；還是遠離14號樓，從旁繞過，到前頭提前等著老者們。江璃一時拿不定主意。

若照前一種，江璃怕出變故，若照後一種，江璃又怕把老者們跟丟。誰知道他們中途會不會突然拐彎呢！

事實證明，老頭們經不住江璃念叨，江璃還沒糾結完，本來徑直前進的老頭們，就突然拐了彎，一路拐進了15號樓與14號樓樓後的中間區域，並漸次消失在了江璃的視線裏。

江璃急了，猛一咬牙，從壁角裏出來，花樹見江璃一動，立刻會意，幾步趕上前，拉著江璃快速移動，兩人迅速貼在了15號樓的邊緣。

然後，兩個人一起彎腰探身，江璃居下部，花樹居上部，兩顆腦袋從樓側的磚墻拐角，分別露出一只眼睛，看向兩樓之間的位置。

老者們還在兩樓之間。

只是，他們已經全部停住了。

排成一排，面對著樓房，提著鳥籠，一動不動。

江璃見他們就這般詭異的站在14號樓的樓後，面朝14號樓的站著，竟覺十分瘆人。

他們提著鳥籠，看著14號鬼樓，是要幹什麽？

情不自禁的，江璃看了一眼表。

淩晨一點五十九分零五十六秒。

還差四秒鐘兩點。

忽然，上方的花樹抓了他一下，江璃猛地擡頭，便見原本面對樓房不動的老者們，突然動了。

他們提著鳥籠，拖著不自然的步伐，用這不甚協調的肢體，毫不猶豫的，走“進”了樓裏。

是的，是進，但不是走門，而是直接進入了墻裏。

就像幽靈，一點一點的，或者說毫無阻礙的，進入了墻壁裏。

就連他們手上的鳥籠，也與他們一起進去了。

六個老人，加上那12個鳥籠裏的人頭，就在半夜兩點，就這麽悄無聲息的，進入了他們玩家睡覺的樓裏了。

江璃突然覺得渾身發冷，他忍不住心內哆嗦，他不知道這些老頭和籠子裏的人頭是每晚都進樓裏，還是只有今晚進去了。

若是每晚都進，那還算比較安全，畢竟前幾晚都那麽平安的過來了，只有一個吵鬧的女人頭和一個老嫗的屍體亂摸，也沒出事。但若是只有今晚進去了呢？！

一瞬間，江璃想到了很多。

女人頭和老嫗屍體並沒有殺人，是不是說明她們是好鬼？之所以給玩家們遞紙條，是不是想讓玩家們走？不要留在樓裏面？留在樓裏面會死？！

而在樓外面殺人的東西，是不是不想讓玩家們逃出來，或者直接說，是在阻止玩家們出逃？！

江璃想起了小陳說的三個月前，那一夜間消失的40人。那些人是遇到了什麽？為何會在一夜間全部消失？！

越想，江璃的身體越發發寒。

他想起，自己昨晚跟下樓的玩家們說，晚上不要出去，樓外面危險，不能出樓。

若這六個老者和這十幾個入樓的人頭，是進去收割活人的呢？

游戲規則裏沒有提期限，但是他們進入這游戲已經度過了五個白天，現在是第六個夜晚，這五天過的太過平靜，甚至玩家們只要老實的待著，有吃有喝有床睡覺，只要不莽撞不亂走，都不會死人。

試想一個什麽提示都沒有的游戲，又怎麽可能這麽簡單？！

就是前面經過的幾個游戲，有哪一個有這麽平靜的？

是不是在他們慶幸之餘，游戲的最後時間已經到了？！

想到這裏，江璃不敢想了，他直覺得腦袋嗡的一聲，熱血不住上湧，激得他眼睛都有些發花。

花樹一下拉住江璃下滑的身體，用力把江璃攬在懷裏，用手去捏江璃的臉，小聲且急切的叫他：“江璃，江璃。”

江璃閉了閉眼，再睜開眼睛，嘴唇哆嗦，他使勁揪住花樹，“花樹，樓裏面，美姐、胖子瘦子、還有其餘的玩家……是不是有危險？我昨天叫他們不要出樓……”江璃幾乎說不下去。

花樹立刻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們現在回去，看來不來得及。萬一不是你想的呢？”花樹極力安慰他：“咱們第一次跟，你怎麽知道他們不是每天都來？”花樹按住江璃背：“你不要自己嚇唬自己。”

江璃深吸口氣，低低道：“我怕萬一。”

花樹斟酌道：“我們回去，提醒一下也好。游戲都有規則，死亡不是絕對。不一定規避不了。”

江璃臉色好了一些，緊攥住花樹：“萬一回去，我把你搭進去了呢？”若是最壞的情況的話，現在不回去，也許還能保住花樹。

花樹笑：“我們不拋棄同伴。回去也不一定死。”

江璃舒口氣，用力點頭，“好，是我想左了，我們回去。”

花樹點頭，用力握了一下江璃的手，把江璃拉起來，然後牽著江璃，離開15號樓墻，帶頭往前走。

經過15號樓樓頭與14號樓頭的水泥路，他們沒有碰到異常，過了14號樓頭，拐進14號樓正面的夾道，他們也沒有碰見異常。

迎面照來的月光撲在臉上，將他們兩人的影子拉在地上，瘦削欣長。

14號樓的樓道入口只有一個，在正面最前面的頭上。他們現在走在兩樓之間的過道，只要走過整個樓的長度，就能到達樓門口。

江璃側耳傾聽，樓裏面靜悄悄的，沒有任何異常的動靜，略微擡頭看一眼，二樓所有的窗戶都沒有開燈。美姐和胖子瘦子的窗戶安靜一片，似乎平靜而安全，江璃不禁加快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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