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需要殺了我？”司玄機對面的黑影幽幽地出了聲。

兩人必須除掉各自的黑影，且不得互相幫助。

蘇卿九沒辦法手刃自己，司玄機沒辦法揮劍自刎。

如果只是單純的幻影，兩人定不會犯難，可偏偏彼此都能聽見壓在心底的心事，一樁樁一件件，殺招一起，便迎面砸來。

“為什麽發現了他們的計劃，你還要協助他們召回我的魂魄！”

“為什麽你明明早就知道是我，卻又故作不知，和司玄墨同流，讓我加入雲劍宗！”

“你是不是根本不在乎……”

“不！”司玄機發出了一聲低吼，眼眶微微泛紅。

果然聰明如蘇卿九，他們去夏宅的時候，這一切就已經瞞不住。

但就算如此，他還是帶她去了。

而她也全部瞞了下來，一如往昔。

但所有的一切就像一根刺，紮在心裏，也許下一刻便會穿心而過。

“哎喲，沒想到還有這麽一場好戲啊。”唐元自以為司玄機可能會比逼到崩潰，故而沒有再留神，反而看向了蘇卿九。

相比於司玄機那一方激烈的質問，蘇卿九那一邊平靜到幾乎沒有動靜。

孩子靜悄悄，勢必在作妖……

王承玨和聶時謀瞇著眼睛盯著蘇卿九的動作。

“又要出幺蛾子了。”唐元做好了隨時增加難度的準備。

坦白說，蘇卿九還真沒作妖，只是再聽那個黑影碎碎念。

如果說司玄機面對的是蘇卿九的陰暗面，那蘇卿九則面對的是司玄機的另一面。

一向冷靜自持的流光君居然也會有碎碎念到令人崩潰的一天。

“司玄機！你給我閉嘴！”隨著蘇卿九的一聲怒吼，明明有著結界相隔的司玄機突然打了個寒顫。

蘇卿九雖然身為魔教教主，行事倒也磊落，可偏偏司玄機還能數落出十宗罪來，樁樁件件明明是雞毛蒜皮之事。

為了讓他閉嘴，蘇卿九發動了攻擊。

可偏偏黑影又不是人，怎麽可能停嘴，一邊破招一邊發動攻擊。

而一旦蘇卿九停下，黑影也就停了下來。

蘇卿九抿了一下嘴唇，一步步走近，黑影也距離她越來越近。

“你是誰？”蘇卿九壓低了聲音，似乎刻意為之。

黑影不斷地重覆自己是司玄機。

“你是司玄機，那我是誰？”蘇卿九閉上了眼睛，伸出了手。

“你是誰？”黑影似乎變得疑惑了起來。

黑霧順著蘇卿九的手幽幽攀上了臂膀，緩緩與她融為一體。

“引魔入體……膽子夠大的。”聶時謀看向唐元，似乎打算讓他準備隨時出手解除試煉。

“再等等。”王承玨關註著她的一舉一動，依舊覺得有一絲希望。

單憑實力，蘇卿九自認打不過，但倘若進了她的體內，她便是主宰，縱然再有實力，只要她魂魄不滅，它便翻不出花。

既然是心魔，重在攻心。

如今自己掌握了主導權，蘇卿九自然不會再對他客氣，當即盤膝坐下，凝神與其纏鬥。

心魔雖為黑氣，但終究還是以靈力形成，在蘇卿九體內被吸收了不少，大大縮減了兩者之間的實力差距。

在金丹內，兩人交手了幾百招，黑影看著絲毫沒有減弱攻勢的蘇卿九，幽幽道：“小九……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因為你說的，你願意付出一切。”蘇卿九淺笑回答。

她信司玄機，所以她瞞下已知的一切，她信他不會傷害自己。

亦如司玄機相信她，縱然入魔，也依舊能夠並肩同行。

橫在他們之間的，是世人所說的是非，是世人眼中黑白，卻並非是他們的心跳和呼吸。

當黑影的靈力越來越稀薄，蘇卿九逐漸看清了它的真容。

其實根本不是司玄機的黑影，而是隱藏於黑影中的自己。

她期待過司玄機能夠多說一些話，她厭惡過自己的行事，但是所有的一切歸根到底，都因為她是蘇卿九，而他是司玄機。

缺了任何一部分，缺了那麽一點點小脾氣，便是物是人非。

不會相遇，不會相知。

她厭惡的一切，便是她所擁有的一切，少之可惜，多之浪費，一切都剛剛好。

她一直以為，她已經看透了自己，卻發現在愛之中，她早已迷失了自己，想要變成世人眼中的標準，想要以他人的眼光卻衡量自己所做的一切。

但沒有這一段經歷，沒有這一段過程，她又是否能夠站於司玄機身邊，陪著他闖。

答案不言而喻。

“破局了……”王承玨呼出一口氣，放下自己的擔心。

“不錯。”唐元點了點頭，但兩人依舊沒有離開境中境，也就是說司玄機那邊遇到了麻煩。

蘇卿九深吸了一口氣，隔著結界打量司玄機那邊的戰況。

司玄機身上已經有多處掛彩，雙眼通紅，顯然被黑影逼得有些急。

黑影的實力始終與司玄機持平，不見減弱，將蘇卿九所掌握的法術發揮到極致。

“有走火入魔的跡象。”聶時謀無奈地嘆了口氣：“沒料到，師父卻是敗了一籌。”

“小姑娘似乎想要提醒他。”王承玨看著被蘇卿九所侵蝕的結界，擡眼看向唐元。

唐雲抿了一下嘴唇，擡手想要毀去，覆又停下了動作。

聶時謀和王承玨同時看向了他。

“我已經食言一次，倘若再次食言，怕是五顆仙丹都挽救不了了。”唐元一本正經地說著，捧起茶盞飲了一口。

王承玨和聶時謀略感驚訝，繼續專心觀戰。

一曲凝神之曲，從侵蝕的縫隙中傳入。

司玄機側目一瞧，掃見了流螢的光芒。

“那是你。”流螢的光芒凝出了字符，在司玄機眼前一晃而過。

隨著蘇卿九的這一行字，司玄機當即頓悟，嘴角漾開了一抹笑意。

他將自己關入了死局，全憑一絲信任忍到了現在，但歸根到底，信任依舊還不夠啊……

司玄機張開了雙手，撞向了黑影。

黑影穿胸而過，化作光點消失不見。

境中境破。

司玄機閉目而坐，周遭的靈力產生了巨大的波動，將蘇卿九一並卷入。

一念破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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