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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關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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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的性子,絕對不會就主動跟傅清明如此親熱,因此他疑心是傅清明強迫了阿緋,然而他瞧見阿緋沒著衣衫的半身,因此又有些忌憚,無法就這麽靠前將阿緋“救”出來。

這一猶豫,只覺得面前一道掌風襲來,步輕侯擡掌相對,剎那間卻也被逼的後退了一步,只聽“砰”地一聲,兩扇門已經在面前被關上。

“傅清明!”步輕侯怒氣沖天,擡腳剛要再踢門,卻被孫喬喬用力拉扯住:“不要去理啦!他也說是他娘子了,這一夥兒的事你管他做什麽?輕侯,我們說會兒話去?”

步輕侯心裏很是不舒服:“走開!”

孫喬喬見他絲毫不假以顏色,也有些惱了:“步輕侯,你敢這麽對我!”

步輕侯道:“你聽好了,當初的婚約,不過是年少不懂事而已……根本不算數,我已經說了好多遍,麻煩你不要再來纏著我好嗎?”

孫喬喬瞪著他:“什麽年少不懂事,說過的話怎麽能不算數,我看你就是想賴賬!”

“我賴賬?”步輕侯被氣得失去理智,“那時候我不過是四歲,是大小姐你非要拉著我拜天地,你有沒有廉恥之心?如今居然還要繼續當真?”

“不管如何都是做過的事!怎麽可以不當真?”孫喬喬絲毫不退縮,“再說我怎麽不知廉恥了,我又沒有像是他們、他們一樣……”說到最後,她居然有些臉紅,眼睛瞟著緊閉的門扇。

步輕侯見她又提起這件事,氣得大吼一聲,沖上去推門:“傅清明!”

誰知道步輕侯還未碰到門扇,那門竟自動打開,傅清明挺著一張冷臉站在門口:“你們兩個要吵,滾到別的地方去吵。”

步輕侯一怔,上下打量他一眼,卻見他衣衫雖然稍見淩亂,可是卻並沒有脫掉的跡象。

步輕侯的理智回歸了幾分,便往他身後張望,只可惜燭光暗淡,再加上傅清明擋著,便有些看不清楚:“阿緋姑娘呢?”

傅清明用眼尾斜視他:“你若是再在這裏吵得大聲些,就別指望見到她了。”

步輕侯望著他淡然的臉色,心頭一凜:“難道……”

傅清明哼了聲:“不管你用什麽法子都好,把她弄走。”看也不看孫喬喬,轉身回了房間,順手又把房門砰地關上。

孫喬喬看房門在面前關上,一怔問道:“咦,是在說我嗎?”

步輕侯默然站了會兒,終於轉身順著走廊往前而行,孫喬喬見他挪步,便也立刻跟上:“你去哪?……你怎麽啦垂頭喪氣的?”

傅清明聽得兩人離開,才松了口氣。

望著裹在被子裏的阿緋,她只露出了頭臉,臉上還略微汗津津地,傅清明擡手,在懷裏摸了摸,摸出一方帕子來。

燭光下,這帕子似乎有些舊,傅清明舉著帕子停了會兒,還是輕輕地貼過去,替她將臉上的汗一點一點擦幹凈了。

阿緋好像感覺到他的動作,低低地叫了兩聲,傅清明聽著那呢喃模糊的低語,漸漸地聽清了她叫的是什麽。

清晨,客棧裏人極少。

阿緋獨自坐在一張大桌子前,打了個哈欠,掰開一個紅薯。

隔了夜,紅薯變得有些硬,阿緋神不守舍地咬著吃了一個,有些意興闌珊,忽然看到步輕侯同孫喬喬兩人下樓,便急忙招呼步輕侯:“快來快來!”

孫喬喬立刻拉住步輕侯:“不許去!”

步輕侯身形一閃,便到了桌邊上,孫喬喬大為生氣,卻也沒有法子,只好跟了過來。

阿緋笑瞇瞇地給了步輕侯一個紅薯:“我今天心情好,賜你吃一個。”

步輕侯捧著那個紅薯,打量阿緋的臉,卻見她神色如常。

旁邊孫喬喬道:“誰願意吃這個?都是鄉下人餵豬用的,輕侯你別吃,哼。”

阿緋瞥她一眼:“步輕侯,她是誰?”

步輕侯道:“一個過路的,不認識。”

阿緋哼道:“那她為什麽坐在這裏?”

孫喬喬正在瞪步輕侯,見狀便拍案叫道:“餵!你們說什麽,不要欺人太甚!”

阿緋道:“閉嘴!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

孫喬喬一怔:“你……”

步輕侯笑嘻嘻地,擡頭東張西望了會兒,沒看到傅清明的影子:“那人呢?”

阿緋道:“誰?不知道啊。”

步輕侯道:“就是……”

孫喬喬忙道:“不知道?昨天晚上還跟人家那麽親熱呢……裝模作樣的……”

阿緋的手一顫,繼而若無其事地說道:“步輕侯,我不喜歡她,把她弄走。”

步輕侯很憂郁:這句話跟昨晚上傅清明那句差不多。

孫喬喬豎起眼睛:“餵!你知道我是誰嗎?”

阿緋瞇起眼睛看了她一會兒:“你不是過路的嗎?”

孫喬喬道:“我跟步輕侯……”她伸手就想去挽住步輕侯的胳膊,卻被他閃了開去,孫喬喬咬牙,“總之他是我的人,你不許碰。”

步輕侯正在慢慢吞咽紅薯,聞言差點兒噎死。

阿緋扭頭看他,疑惑:“你是她的人了嗎?”

步輕侯用力搖頭,孫喬喬跳過來便要逼供,兩個人即刻就要動手。

阿緋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不要在我旁邊轉,會頭暈……步輕侯,如果真的做了什麽,要對人家負責。”

孫喬喬幾分高興:“這還像句話!”

吃了早飯,一行人便要上路,剛出客棧就看到馬車在門口上,孫喬喬道:“步輕侯,你跟我一塊兒騎馬。”

步輕侯道:“我不跟你同路,你自己走吧。”

孫喬喬道:“你們要回京不是?正好兒我也要回去,自然是同路的。”

阿緋爬到馬車上,看看傅清明並不在裏頭,便道:“你們兩個太吵了,你們去同路吧。”

步輕侯很受打擊,孫喬喬卻極高興。

只是車邊上的一個瘦子露出一臉如喪考妣來,阿緋本來並不在意,大概是瘦子身上散發的怨念氣場太強大了,阿緋將進馬車的時候,轉頭看他:“你幹嗎哭喪著臉?”

瘦子唐西道:“有嗎?”

阿緋盯著他:“你看起來……有點……”盯著他臉上那幾個麻點左看右看。

唐西心頭一陣發抖,望著她的臉,以及那熟悉的眼神,昔日的記憶湧上來,恨不得掩面狂奔,顫抖著說道:“你、你在看什麽?”

阿緋掃他一眼,見他臉上瘦肉亂竄,幾分可怕,她便道:“沒什麽……算了。”

唐西沒來由地松了口氣:“哦……那、那請上車吧。”

阿緋進了車廂,見裏頭空空地,便拉了一床毯子出來,輕車熟路地把自己裹在裏頭,倒頭睡了起來。

馬車開始往前行駛,車廂裏略覺得有幾分顛動,阿緋閉著雙眸,隱約聽到外頭步輕侯跟孫喬喬的聲音,多半是孫喬喬在說話,時而發怒時而嬌嗔地,讓阿緋覺得心頭有幾分奇怪。

她不是很喜歡孫喬喬,可是,卻覺得這個女娃兒的身上……有幾分讓她覺得眼熟地方,那麽囂張,任性,不顧一切地模樣。

阿緋冷眼旁觀,心裏隱隱地有幾分不舒服,似乎從看到一個熟悉的影子,若隱若現地。

馬車微微搖動,阿緋昏昏沈沈地睡了過去,半夢半醒間,她做了幾個雜亂無章的夢,都是些淩亂的片段,以至於在醒來之後,阿緋覺得腦中一片混亂,眼睛卻有幾分不舒服。

阿緋擡手,在眼角一抹,手上居然有幾分濕潤。

將到正午的時候馬車進了一個挺大的鎮子,阿緋下車的時候四處張望,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群,妙村是越來越遠了吧,遠的幾乎……

回不去了?

阿緋的心裏忽然空落落地,隱隱地還有幾分恐懼。

瘦子唐西站在車邊上,恭敬地:“殿下……”本來不想這麽叫的,忽然脫口而出,自己把自己也嚇了一跳。

阿緋下車:“你也認得我?”

唐西差點兒咬到自己的舌頭:“是、是……”卻不敢否認。

阿緋望著他:“你是傅清明的人……以前認得我?”

唐西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硬著頭皮說道:“是的,殿下。”

阿緋看著他死死低著頭的樣子,回想先前上車的時候他那種仿佛受驚的恐懼模樣,若有所思地說道:“我很可怕嗎?”

唐西愁眉苦臉,一張臉幾乎擰成苦瓜:“殿下……”他可不可以不回答這個問題。

阿緋眨了眨眼,看著他瘦弱的身板似乎隨時都要倒下,便問:“傅清明呢?”

唐西松了口氣:“主子大概也要到了……”

阿緋不再為難他,此刻步輕侯同孫喬喬一前一後也到了,見阿緋站在原地,步輕侯便先一步過來。

卻不料阿緋面無表情地踏過來一步,低低地說道:“替我把他們攔住……”

步輕侯不明白:“啊?這是何意?”

阿緋道:“意思就是,我不要跟他們一塊兒……我要跑了。”

她居然說走就走,說完之後,拔腿就往人群中跑去。

步輕侯嚇了一跳:“阿緋姑娘?”唐西見狀,急忙閃身追來,步輕侯記起阿緋的話,急忙道:“孫喬喬,替我攔下他!”

孫喬喬正翻身下馬,聞言道:“這會倒是想起我來了!”不甘不願地說著,卻仍舊把唐西攔下,別看唐西其貌不揚,動作卻極為敏捷,孫喬喬沒想到他竟是高手,急忙打起精神應付,街頭眾人看一個美貌女子跟一個瘦幹猥瑣男人鬥在一塊兒,嘩啦啦圍了一堆看熱鬧的。

步輕侯瞅著阿緋的身影,怕她有什麽意外,便縱身去追,卻見她跑的極快,身形靈活地像是一尾魚一樣,極快地穿過人群,往鎮子外跑去。

步輕侯不明白她為何變了主意,但卻是本能地跟上,一直將要跑出了鎮子,阿緋回頭看了看無人追來,這才停了步子,大口大口地喘起來。

步輕侯剛要躍過去,卻忽然停了下來。

阿緋也察覺異樣,回頭一看,嚇得倒退一步:“你什麽時候……”

傅清明皺著眉:“不是已經答應我了嗎?你又想做什麽?”

阿緋直起腰來,望著他的眼睛:“我反悔啦,我不想跟你回帝京了……我……我要回妙村。”

傅清明問:“為什麽忽然改變主意?”

阿緋眼神閃爍,她無法形容那些淩亂的夢境,也不想回憶,但是有種感覺……莫名地恐懼,似乎有個聲音在勸她:不要回去。

阿緋搖搖頭道:“反正我不想回去啦。”

傅清明看著她躲閃的眼神,沈默片刻後說道:“既然這樣……也好……只不過,你可不可以見過一個人後再走?”

阿緋很是意外:“啊?”

傅清明慢慢說道:“你見過他後,想走想留,憑你願意。”

不遠處步輕侯垂了眸子:他知道傅清明說的那個人是誰。

☆、奇,奇葩

步輕侯知道那人是誰,卻不知道阿緋會不會因此而改變主意。

大概傅清明也是在賭,兩人不約而同盯著阿緋,卻見她呆站了片刻,忽道:“我不要去見誰!”說完之後,果斷地轉身撒腿就跑。

阿緋跑的極快,然而傅清明卻比她更快,身形一閃便擋在了她跟前,阿緋一頭撞過去,就仿佛自投羅網,被傅清明捉了個正著。

“我說了不想見人,也不要回去!”阿緋跳腳。

傅清明垂眸看她:“為什麽改變了主意?”

阿緋叫道:“我覺得我現在很好,不需要再改變啦。”

傅清明道:“你對以前的事什麽也不記得,被人騙也不知道……你這樣叫做很好?”

阿緋瞪著他:“我覺得好就好,用你多事?”

傅清明肩頭一沈:“很好……這可是你逼我的。”

阿緋警惕地望著他:“你又想幹什麽?”還沒嚷完,便覺得身上一麻,整個人不能動彈。

傅清明將阿緋抱入懷中,邁步往回走,卻見步輕侯緩步出來,道:“我還以為你有什麽好法子,結果還是用這種招數。”

傅清明哼道:“但你不得不承認,這法子最有效。”

步輕侯搖頭:“這種法子是最直接的,這會兒也的確有效,只不過以她的性子,以後恐怕不肯罷休,對你的印象只會越來越壞,只怕你這會兒輕松了,秋後卻是一筆爛賬。”

傅清明聽了這話,垂眸一笑,輕聲嘆道:“是啊……只不過,如今做與不做,我身後都是有一筆爛帳,倒也不差這點兒了。”

孫喬喬望著那漸漸遠去的馬車,問道:“那是誰?一副很了不得的拽模樣,還有那個女人……”

步輕侯道:“孫大小姐,你好歹也是鎮南將軍的女兒,居然連名滿天下的傅大將軍都沒見過?”

孫喬喬張大了嘴,步輕侯掃她一眼:“這兒很多飛蟲,嘴巴張的這麽大很容易禍害到它們。”

孫喬喬咳咳地咳嗽起來,擡手擦擦嘴:“原來真是那個‘傅清明’啊!我還以為同名同姓的!我又沒去過京師,怎麽會認得他?沒想到他那麽年輕,我還以為是個長滿大胡子的大叔呢。”

步輕侯哼道:“他年紀雖然不小了,卻天生一副禍水樣兒,想想也挺不爽的。”

孫喬喬嗤嗤笑道:“你是不是嫉妒他啊……還是在擔心我移情別戀?”

步輕侯道:“我巴不得你趕緊移情別戀,說起來你年紀也不小了,你老爹就沒給你張羅婚事?”

孫喬喬往他身邊靠了靠:“我爹爹早知道我喜歡的人是你了,就等我拉你回去好拜堂成親,所以他一點兒也不擔心。”

步輕侯如見了鬼:“我真是多謝你了啊,孫大小姐,麻煩你不要到處張揚我跟你之間有什麽關系好嗎。”

“就是有嘛,”孫喬喬笑著,“我當時一眼就看上你了,絕不會再喜歡上別人。”

步輕侯黑著臉:“聽到這話我感動死了,——現在我要回京,你不回家或者回峨眉嗎?”

孫喬喬道:“當然是你去哪裏我就跟著去哪裏,我已經拜別師父,至於家裏……上回碰見西華山兩個小鬼後,我就給家裏去了信,說我要來找你了,我爹爹知道你會好好照顧我,也許他也很快會多一個得意的女婿,肯定會很高興。”她沖著步輕侯笑得兩只眼睛都瞇了起來。

步輕侯道:“能養出你這樣的女兒,鎮南將軍也真是一個奇葩。”

“什麽叫奇葩?”

“就是很珍奇稀有的人或者東西。”

孫喬喬笑嘻嘻地:“哦,那我爹爹是大奇葩,我是小奇葩。”

步輕侯嘆了口氣,有種欺淩弱小的無力感:“你說的對極了。”

車廂裏,傅清明擡手,準確抓住一只雞腿:“說過不要把吃的東西隨便亂扔。”

阿緋張開手,撲過來掐他的脖子,傅清明將她制住:“好啦好啦,再忍一會兒,最多一天就能回京啦。”

阿緋手動不了,便伸出腿去踢他:“你這個騙子,我說過不要去帝京!”

傅清明由著她掙紮,笑道:“別鬧,你要不要喝點酒?”

阿緋警惕道:“不喝,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麽主意。”

傅清明嘆道:“又被你看穿了……”

阿緋哼了聲,傅清明見她不再掙紮,便松開手:“不過這酒是不會醉人的,喝了還會變得更好看。”

阿緋道:“這話你前天說過了!”

傅清明在她臉上親了口:“我說的是真的,就是你喝的太多了才會醉。”

阿緋擡手在傅清明親過的地方用力擦過:“惡心死了!”

傅清明望著她皺眉瞪著自己的樣子,忍不住笑:“嗯,是我錯了,你已經很好看了,不用再更好看……不然的話要是很多人喜歡你跟我搶怎麽辦?”

阿緋打了個哆嗦,露出嫌惡的表情,往旁邊爬開,和衣躺了下去:“不要吵我,我要睡了。”

下午的時候阿緋醒了來,很是無聊,傅清明便下了車,抱著她騎了會兒馬,阿緋不會騎馬,在傅清明懷中搖搖晃晃地,覺得很是刺激,又看了些沿途風景,只覺得比馬車裏有趣的多。

晚上便仍舊投了客棧,阿緋吃了東西後,打著哈欠道:“我要去睡了,你不許去我房間。”

傅清明道:“阿緋,晚上風大,外頭可能有野獸,記得不要亂跑。”

“啰嗦,我很困,才不會亂跑。”阿緋擺擺手,上樓去了。

先前住店的時候,阿緋特意要分開住,然後晚上便打著主意逃跑,誰知道傅清明格外狡猾,阿緋才一動就會被他察覺然後捉回來……後來阿緋便不再跑了。

阿緋回到房間後,把門關上,想著白天傅清明說的話,心道:“還有一天就回去了,這怎麽可以……”想到傅清明那副篤定的模樣,一時之間心急如焚。

阿緋在屋裏轉來轉去想了會兒,隱約聽到有上樓的腳步聲,她急忙回到床上躺好,把被子拉起來蓋著身子假裝睡著的模樣。

房門被輕輕地敲了兩下,傅清明推門進來,阿緋能察覺他走到床前,甚至能感覺他正在打量自己,只不過阿緋已經練習過很多次,所以假裝的毫無壓力。

傅清明看了她一會兒,擡手替她將被子拉了拉,以前有過一次,傅清明替她拉好被子,還用手指輕觸她的嘴唇,阿緋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叫了起來,全然不承認自己裝睡的行徑,反而狠狠地把傅清明大罵了一頓。

這回有經驗了,便仍舊一動不動。

傅清明似乎看了會兒,卻仍舊沒有離開的樣子,阿緋心裏暗暗著急,又不能怎麽樣,一直到他假裝的快要真睡著的時候,才聽到傅清明的腳步聲又響起,這回是真的出門去了。

阿緋並不急著動,仍舊閉著眼睛躺了會兒,一直聽外頭毫無動靜了才高興地爬起來。

阿緋跑到門口,耳朵貼在門扇上聽了會兒,又輕手輕腳地回來,把窗戶打開,往下張望了會兒。

先前她從來沒做這種很有難度的事兒,一般都是從門口偷跑,現在被逼的沒有法子,決定冒險試一試。

先前住店的時候阿緋特意打量了過,覺得這客棧的二樓並不算太高,跌下去應該也不會出人命。

阿緋小心翼翼地從窗口翻出去,膽戰心驚地站在屋檐邊上,順著邊角往旁邊移開兩步,望著黑洞洞的底下,有些不敢動彈。

“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阿緋默默地念了幾聲,又往後縮了縮,有些害怕,“可是看起來這麽高……”

阿緋猶豫了會兒,腳下有些站不穩當,“啊”地低呼了一聲滑了下去,她本能地想要抓住什麽卻什麽也沒抓住,於是便跌往地上。

阿緋本來以為會狠狠地跌一跤,誰知雙腳卻落在一堆軟綿綿的東西上。

阿緋驚魂未定地爬起來,手中抓著許多稻草,驚怕之餘不由笑起來:“原來這有一堆稻草,真是老天爺保佑我,哈哈。”

阿緋跳起來,拍拍身上的稻草往外跑去,這會兒夜深了,自然沒什麽住店的客人,屋裏頭掌櫃的跟小二都在打瞌睡,阿緋慢慢地轉到前院,鬼鬼祟祟地跑出門去。

漫無目的地在街頭上走了陣兒,阿緋借著路邊店鋪的燈籠光望見自己的影子被映在地上,身形細長,頭發亂蓬蓬地。

阿緋歪著頭看了一會兒,頭有些癢便伸手撓撓,便摸到一根稻草。

阿緋正盯著那根稻草看,無意中竟看到地上多了一個影子,然而幾乎來不及驚怕,阿緋就認出那個影子是傅清明。

阿緋大叫一聲,感覺見了傅清明比見鬼還可怕,把稻草一扔拔腿就跑。

身後那人果真是傅清明,傅清明嘆了口氣,正欲把她捉回來,忽地發現前方居然來了一輛馬車。

阿緋顯然也看到了那輛車,當下便叫道:“來人啊,救命啊,有騙子……色狼!”

傅清明愕然,心裏略覺不妙,眼見那輛馬車緩緩停在跟前。

趕車的人一動不動,馬車裏卻有個聲音輕輕地傳出來:“外面說話的,是……傅將軍和小阿緋嗎?”

阿緋本來正在暴跳,聽了這個聲音,卻奇異地安靜下來。

☆、26皇,皇叔

那聲音有些輕,在這樣的夜晚從一輛陌生的馬車裏傳出來,憑空多了幾分詭秘氣息,奇怪的是阿緋絲毫也不覺得奇怪,反而下意識地想多聽上幾句。

只可惜裏頭的人只說了這句,而後就輕輕地咳嗽起來。

那咳嗽也是極輕微地,似乎還是竭力按捺著,一聲一聲,若隱若現,卻引得阿緋的心也揪起來。

阿緋握了握拳,盯著那馬車關著的門扇,大聲叫道:“你是誰!”

車裏的人還不曾開口,旁邊傅清明已經走了過來,有意無意地站在阿緋身側,拱手沖著車廂行禮,道:“正是末將,跟公主殿下……不知道皇叔為何竟忽然駕臨?有失遠迎……”

阿緋聽到“皇叔”兩個字,這兩個字從她耳朵中鉆進去,胸口一陣陣地疼。

馬車內的聲音重又響起:“傅將軍……不必多禮,我只是擔心阿緋,想早一點見到她才……咳……”

阿緋聽到這裏,心潮翻湧,張手便往馬車上爬去。

傅清明在旁邊站著,從方才馬車出現裏面的人出聲開始,阿緋的註意力就一直都在馬車中的人身上,她甚至沒有再看過他一眼,仿佛他完全不存在似的。

傅清明見她手腳並用往那輛馬車上爬得著實兇猛,隱隱透出一副絕不回頭的架勢,他心裏忽地升起一股奇異的感覺,想要一把將阿緋拉回來,然而看著她吊在車轅上竭力往上掙紮的模樣,伸出手去,反而成了托她一把的姿勢。

阿緋只覺得有人在腰間一扶,她便輕快地爬了上去,她果真並沒有回頭看傅清明,甚至不在乎究竟是誰助了自己一臂之力。

傅清明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見阿緋毫不猶豫地把車扇門推開,她已經進了車廂。

車廂裏的微光從開了的門扇間照出來,但沒了阿緋的身影,傅清明卻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他微微擡手,看著扶她上車的那只手,忽然很想把他斬下來:心裏想的是一回事,做出來的又是另一回事,什麽時候他傅清明變得這麽優柔寡斷了?

車廂的壁角處都嵌著夜明珠,但比起傅清明的那輛馬車來,這輛卻簡樸的多,車廂裏鋪著厚厚地毯子,靠著車壁,坐著一個人。

昏黃溫潤的光芒裏阿緋依稀看清楚他的模樣,心裏有個古怪的聲音叫了起來,阿緋眨了眨眼,望著那雙眼睛,二話不說地便爬過去,張手將人緊緊擁住。

那人呆了一呆,珠光下面上露出個模糊的笑,緩緩地將手抽出來,在阿緋背上一拍,卻並沒有說話。

阿緋撲在他的懷裏,生怕人會飛了似的抱得緊緊地:“是你嗎?”

“嗯……”他應了聲,聲音極為溫柔,“還記得……皇叔嗎?”

阿緋往前靠了靠:“皇叔,皇叔……”她眨了眨眼,皺著眉,又喚了聲,“禎……”心裏有幾個字,在急躁地跳著,似乎想要找機會躍出來,可是又太急了,反而顯得越發雜亂。

阿緋仔細地望著面前之人,卻見他沖自己微微一笑,喃喃道:“可憐的孩子……”他擡起手,在阿緋的臉上背上輕輕撫摸過,阿緋掙紮了一會兒,又漸漸地安靜下來,最後竟趴在他的胸前安穩地睡了過去。

馬車調轉車頭,往鎮外而去。

車中,傅清明望著對面的慕容禎雪:“王爺怎麽忽然出京?如此連夜趕路,王爺的身體……”

慕容禎雪卻只是垂眸看著身邊靜靜睡著的阿緋:“我總覺得自己有些時日無多,生怕連她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所以才……”

傅清明皺眉將他的話打斷:“王爺何必說這些喪氣的話。”

禎雪淡淡微笑:“你也知道我的身子狀況,就不必安慰我了,見了她,知道她無恙,我也放心些。”

傅清明默然無語。禎雪打量著他:“你的臉?”

傅清明臉頰上被阿緋劃下的那道傷仍在,傷口並未愈合,顯得觸目驚心,如美玉微瑕。

傅清明卻並不在意:“小傷而已。”

禎雪便不再追問,他擡手將阿緋頭上的枯草摘下,扔在旁邊:“阿緋似是瘦了……大概是吃了很多苦。”

傅清明也看向阿緋:“她……這兩年是跟朱子迦生在一起。”聲音啞啞地,有些苦澀。

禎雪似乎吃了一驚:“是南溟的那位質子?為何你信中沒有說過?”

傅清明道:“我不想王爺為此憂心。”

禎雪的手有些發抖,他看看傅清明,又看看阿緋:“居然是他……居然是……那麽……”

禎雪忽地想到一件事,臉上顯出幾分猶豫不決的神情,雙眉微蹙:“清明……”

傅清明道:“在。”

禎雪的手落在阿緋的臉頰上,指腹輕輕滑過:“清明……你若是心中另有所想,我也明白,你不必……委屈自己。”

傅清明擡頭,愕然道:“王爺這是何意?”

禎雪靜靜地看著他:“阿緋同朱子在一起兩年,不管當初的原因是什麽,但畢竟……她同你雖然曾是夫婦,可是你若是……”

禎雪還沒有說完,傅清明便道:“王爺這可是在考驗我嗎?”

禎雪眉一挑:“並非如此,只不過這是哪個男人都無法忍受的,我怕你礙於顏面不肯出口而已。”

“末將看來是那種虛偽之人嗎?”傅清明望著阿緋,緩緩地又道,“據我所知,朱子並未跟她……大抵還是以禮相待的,因此王爺大可放心。”

禎雪有些不以為然:阿緋生得極美,朱子冒著性命危險將她拐走,難不成兩年之內都如柳下惠一般?若說朱子對她無心也罷了,但……

傅清明大概也明白禎雪不會就相信他這一句話,便不再糾纏於斯,只道:“殿下雖然忘記了過去之事,可喜的是,她好像還記得王爺。”

禎雪的臉上卻並無喜色,隔了會兒才道:“她記得不記得我都無妨,只要她開心些,我怎麽都是可以的。”

阿緋做了個極好的夢,因此醒來的時候也格外地心滿意足,睜開眼睛的時候,面前是一張陌生的臉,――正閉著雙眼在睡。

阿緋本來想尖叫,卻神奇地遏住了,她瞪大眼睛看面前的男子,他生得俊雅,是一種令人心折的清雅俊美,且跟傅清明不同,傅清明也好看,但好看的令阿緋心生畏懼,可是這個人不同。

阿緋覺得他就像是一朵開的半頹的花,讓她喜歡且心生憐惜。

馬車微微地晃動,阿緋轉頭四看,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在馬車裏,而身邊的男子還在沈睡,他的臉色有些蒼白,顯得不太正常,睡著的時候雙眉也微微皺起來,很脆弱的模樣。

阿緋歪頭看了會兒,忍不住伸出手指,在他微微皺起的眉心輕輕地戳下去,似乎是想將他眉心的那道褶皺撫平。

手指碰到他的時候,心底起了一陣熟悉的漣漪,卻並不難過。

然後他便睜開眼睛,阿緋保持著那個伸出手指的動作,僵住了:“啊、啊……你醒了……”

她悻悻地,想要將手指縮回來。

禎雪起身,蓋在身上的狐裘斜斜滑落,阿緋急忙幫他扯住:“你很冷嗎?”狐裘落在手心很暖,但現在已經是三四月的天氣。

阿緋訕訕地替他把狐裘扯起來,堆在肩頭。

禎雪望著她:“不冷……”手握著狐裘,“阿緋呢?”

阿緋心裏有些不安,酸酸地,又忍住:“我很好啊……”

她莫名地應了這句,忽然怔住:好熟悉……的話。

禎雪望著她,晶瑩的雙眸中露出笑意,然後他伸手,在阿緋的頭上揉了揉:“可憐的小阿緋。”

阿緋的臉忽地就紅了,想躲開,卻沒有動,只是呆呆盯著他,嘟著嘴:“你、你……”

“還記得我是誰嗎?”他坐起身子,靠在車壁上,只是一個簡單地動作,卻忍不住微微地喘息,“清明說……你把所有的事跟人都忘記了。”

阿緋便是想叫他,可是卻又有些惶恐,就只盯著他看。

禎雪將頭抵在車壁上,下巴微挑,笑看著她,阿緋叫不出來,手抓著身下的毯子蹭過來,一直到握住他的手,才低著頭小聲道:“你是……皇、皇叔……”

“記得我了?”禎雪輕聲問,忽然又一搖頭,笑道,“不對,定然是記得昨晚上的事。”

阿緋見他猜中,就不好意思地撓頭:“我不相信傅清明的話,我真的是公主嗎?”

禎雪“嗯”了聲:“是啊,如假包換的皇家公主。”

阿緋道:“那你……真的是我叔叔嗎?”

禎雪怔了怔,繼而微笑:“當然是啊。”

阿緋心安了好些,覺得手心裏他的手涼涼地,阿緋雙手攥著:“你的手很冷,臉色也不對,你病了嗎?”

禎雪將身子坐直了些:“是一點小毛病而已。”手一動,反握住阿緋的手,阿緋素來不喜歡跟人親近,但卻不討厭他的這個動作。

阿緋小聲嘀咕:“你可別騙我,我不喜歡騙子。”

“嗯……真的,”禎雪忍不住又笑,“怎麽啦,難道有很多人騙過你?”

阿緋眨了眨眼:“也不算很多,只不過我就認識那麽兩個人,結果他們都是騙子……嘿嘿。”她說著,也覺得好笑似的,便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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