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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番外二.少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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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親前一日,喬桐從學堂回來,飯桌上笑話唐棣道:“都說成親是兩家人的事,四姐姐這頭聲勢浩大人口眾多,你卻是孤零零一個人,要不,我暫時充當你的家人吧。”

“用不著。”唐棣挑眉道,“你怎麽知道我就是孤零零一個人?”

“天都快黑了,難不成你那頭還有人來?”喬桐笑問。

“也不是沒有可能。”唐棣抱臂看著他。

“誰來?丐幫眾弟子?”喬桐哈哈笑了起來。

喬松皺眉看著他,這小子沒大沒小的,在軍營裏沒見過少將軍嗎?

大老爺問他道:“桐兒在軍營裏的時候,屬哪位將軍麾下?”

“葉全葉將軍,他可厲害可威風了。”喬桐說道。

唐棣一聲嗤笑,喬桐挑釁看著他:“怎麽?你不服?”

“不服。”唐棣大咧咧說道,“他是給我提鞋的。”

喬桐擼袖子就要發作,大老爺攔住了,問他道:“你在軍營裏可見過少將軍?”

“自然見過,少將軍幾乎每日都到葉將軍營帳裏來。”喬桐忙道。

“那你知道他長什麽樣子嗎?”喬松忍不住問道。

“不知道。”喬桐低下頭小聲嘟囔。

“為何?”大老爺問道。

“不敢看。”喬桐說著話擡頭為自己辯解,“不是我膽小,是少將軍太可怕了,目光跟兩把劍一樣,看到誰誰倒黴,不是說你沒站直,就說你拿□□的姿勢不對,要不就是帽子沒戴正,紐子沒扣好,但凡有毛病,就罰紮馬步,一個馬步紮下去,他不發話就不敢起,我們都盡量躲著他,實在躲不過人,就躲避他的目光。”

“說來說去,還是你膽子小。”唐棣懶洋洋笑道。

“不是我膽子小,是他太可怕,他連齊王都敢管,有一回齊王點卯晚了,他按著軍令罰了齊王二十軍棍。”喬桐嘆氣道,“我們雖怕他,也敬服他,可惜戰死了。”

“你怎麽到的葉將軍的軍營?”大老爺又問。

“剛入伍的都在新兵營,我們得伺候那些老兵,給他們端茶送水洗腳倒夜壺,正苦不堪言的時候,葉將軍一名手下過來,讓我跟著他走,我就去葉將軍軍營裏做了一名哨兵。”喬桐說道,“同去的老鄉都說我運氣好,我想來想去,確實是運氣好。”

“怎麽又覺得運氣好了?你不是抱怨說不能上陣殺敵嗎?”唐棣好笑問道。

“你怎麽知道?”喬桐奇怪問道。

“我猜的。”唐棣隨口道。

“你猜對了,開頭的時候,我確實抱怨過,可戰爭結束後,同去的有的死有的殘,全須全尾回來的沒幾個,喬柏說得對,打仗不好玩兒,打仗很可怕。我以後要好好讀書報效家國,再也不盼著上戰場了。”喬桐說得慷慨激昂。

“他這腦子不是讀書的料,大伯父還是讓他參加武舉吧。”唐棣對大老爺說道。

大老爺點頭:“說的有理,十分有理。”

“怎麽有理了?我怎麽就不是讀書的料了?”喬桐不服道。

“承平年代也需要戍邊衛國,就聽你四姐夫的,參加武舉吧。”大老爺看向喬松,“給他打聽打聽。”

喬松說一聲是,喬桐忙道:“先生說了,我近來進步很大……”

“多認幾個字就是進步大?三年多了,童子試都考不過,還是算了。”唐棣笑笑,起身向外。

“他一個叫花子,也敢笑話我。”喬桐指著他背影氣道。

“住嘴。”大老爺喝道。

“憑你也敢說他是叫花子?”喬松訓他。

“都欺負我,我找嫂子評理去。”喬桐氣沖沖向外。

來到外面就是一楞,天井裏黑壓壓站滿了人,領頭的那個,竟然是葉全葉將軍。

“葉將軍怎麽來了?”他呆呆問道。

葉全兩眼含淚,悲呼一聲少將軍,單膝跪地,他身後的人緊跟著跪了下去,帶著哭腔齊聲喊道:“末將等參見少將軍。”

“少將軍在哪兒?”他環顧四周,除去站在他旁邊的小叫花,沒有旁人。

“少將軍,末將來遲了,請少將軍恕罪。”葉全咚一聲磕下頭去。

“你沒來遲,來早了。”小叫花沈聲說道,“都起來吧。”

葉全帶領眾人呼啦啦站起,一個人喊著之遠跑了進來,沖到唐棣面前當胸捶他一拳,含淚嚷道:“就知道你還活著,就知道四姑娘成親,新郎不能是別人,只能是你,就知道我告訴葉全準沒錯。”

“就知道不能給你發請帖,就知道你會吵嚷得天下皆知。”唐棣學著他的口吻,皺眉看著他。

這不是曉源村的張寶來嗎?小時候我經常欺負他,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喬桐呆呆看著眼前濃眉大眼的青年,他跟小叫花為何如此親密?

“你們以為不給我發請帖我就不知道了?二妞消息靈通著呢,她的小姐妹早就去信告訴她了。”寶來不滿的眼淚溢出眼眶,“成親竟然不告訴我,真狠心。”

“行了。”唐棣捶他一拳,猶豫著抱他一下,迅速松開說道,“四姑娘跟我商量好了,成親後到杭城向你請罪。”

“這還差不多。”寶來狠狠抹一下眼淚,笑說道,“我還告訴了丁泓。”

“在下不請自來,還望少將軍恕罪。”就聽外面一個爽朗的聲音說道。

丁泓說著話走進,看一眼天井中滿滿的人,忙道:“要不我到外面等等?”

葉全擺擺手,手下眾將抹著眼淚,靜悄悄退了出去。

丁泓喊一聲進來,他的手下一擁而進,跟葉全帶的人數差不多,只不過葉全帶的隊伍整肅,丁泓帶的隊伍沒正形,一個個衣著五花八門,進來比劃個作揖的架勢,亂七八糟說參見少將軍,唐棣說聲免禮,他們就姿勢各異得呆著,有站著的有靠著的還有蹲著的。

這些應該是丐幫的,可他們的衣裳不夠破,喬桐呆楞著心想。

“這不是三公子喬桐嗎?”寶來瞧見他,笑著沖他拱手。

喬桐也拱了拱手,看著他高壯的身板心想,小時候他怎麽就任由我欺負呢?

又看看幹練悍然的丁泓,沈默收斂的葉全,再看看倚著廊柱與他們低聲笑談的小叫花,這究竟是些什麽人?

想一想曾數次嘲笑小叫花,心底的懼怕油然而生。

我得找四姐姐求助去。

拔腳正要向外,喬容抱著一個胖嘟嘟的嬰孩走了進來,看著唐棣笑道:“猜猜是誰的孩子。”

“管他是誰的,太肥了,再累壞了你。”唐棣環顧四周,對葉全道,“你去抱著。”

葉全說聲不會,看喬容向他走來,忙忙作揖說:“見過四姑娘。”

喬容點頭笑問道:“葉先生可好?”

“我娘很好,我娘給四姑娘帶了禮物,只是......”他話沒說完,喬容已將嬰孩遞了過來。

他兩手接過去,將嬰孩平平端在手心,僵硬而笨拙,嬰孩不舒服,嗷一聲哭了起來,葉全抱著也不是,扔了又不敢,手忙腳亂得原地轉圈。

喬容笑問道:“葉將軍可成親了?”

“成親了,我家娘子剛懷上。”葉全紅著臉說道。

“葉先生是不是忙著照顧懷孕的兒媳,來不了?”喬容笑問。

“也不是,她想來。”葉全忙道,“可我急著趕路,騎快馬來的,沒法帶著她。”

他們說話的時候,丁泓笑著過來,朝著嬰孩伸手道,“來,讓爹抱。”

“你當爹了?”唐棣訝然看著他,“誰是他娘?”

“我呀。”隨著話音,進來一位身形高挑眉清目秀的女子,含笑看著他福身道,“唐公子別來無恙?”

“托二姑娘的福。”唐棣一本正經拱拱手,問丁泓道,“二姑娘脾氣倔,你怎麽降服她的?”

“先是變著法得討好,後來看討好不管用,冷了她一陣,也不管用,想著不如算了,可就是喜歡,舍不得放手,索性來硬的,扛到了床上,她竟然沒反抗,看著我說,你早就該這麽做了。”丁泓說著話,看著二姑娘笑。

二姑娘毫不忸怩,爽朗說道:“膩膩歪歪試試探探,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我偏不吃那一套,我喜歡直來直去的。”

眾人哄笑起來,笑聲中喬容走到寶來身旁,輕聲問道:“你的親事如何了?”

“這回這個還不討厭。”寶來赧然道。

“這是第幾個了?第七個還是第八個?”喬容笑問。

“第九個。”寶來嘿嘿笑。

“九九歸一,但願這個能成。”喬容嗔道,“真是挑剔。”

“其實,不是我挑剔,是我娘不明白我的心思,之前那幾個都是我娘看中的,這回這個是二妞挑的。”寶來跟她頭碰著頭,低聲說道。

喬容伸手指戳在他額頭上:“真不讓人省心。”

寶來撓著頭笑,唐棣皺眉道:“張寶來,你見好就收,別沒完沒了。”

寶來沒聽到一般,湊得更近了些,對喬容道:“我還給仲瑜寫了書信,說不定他也會來。”

仲瑜,喬容心中一顫。

四年前江邊一別,他回到杭城後,竟舉家遷往京城,再無消息,與寶來也斷了聯系,就連二姑娘也不來往。

“你知道他的住址?”喬容忙忙問道。

“我到萬松嶺畫院打聽過,說他近年來名氣越發大了,自號瑜園主人,正好有一位畫師要到京城,我就托他幫我給瑜園主人捎一封書信,他說保準帶到,他還說,其實你到驛館去,信封上寫瑜園主人四個字,他也能收到。”寶來疑惑著問喬容,“我不信,他的名氣竟然有這樣大?”

不等喬容答話,唐棣過來一把揪住寶來領子就往後拖。

“仲瑜的別號是瑜園主人。”喬容說道。

“瑜園主人。”唐棣聞聽松開了寶來,“瑜園中短短數月,是他最懷念的時光。”

“是啊。”喬容呆楞著咬了唇。

唐棣忙握一下她手:“回頭我們到京城找他去。”

“找到他又能如何?”喬容吸一下鼻子,“若是采薇還在……”

“大喜的日子,提她做什麽?”二姑娘在旁落淚道。

“也許采薇還活著。”丁泓若有所思道。

“這話何意?”喬容忙問。

“是這麽回事。”二姑娘對喬容道,“來路上經過湖州的時候,我抱著孩子隔著舷窗向外張望,突聽有人喊我,喊著二姑娘二姑娘,我早不當自己是二姑娘了,本來打算不理,她又喊道,二姑娘,我是琴心啊。我看過去,就見一個小尼姑站在旁邊船頭,我忙問她,琴心你怎麽出家了?她說道,我是姑娘的奴婢,她在那兒我就在那兒……她話沒說完,就被一個老尼姑喝斥著回了船艙,我只覺得琴心是個忠仆,采薇死了,她就削發為尼,在佛前為她誦經超度,丁泓卻說琴心的話有些可疑,沒影子的事,我還沒顧上跟你提,免得徒惹傷心。”

“寧可信其有,派人到湖州,去尼寺裏挨個查探。”唐棣看向葉全。

“先去覺海寺。”喬容忙道。

葉全說聲遵命,出門吩咐去了。

這時候胡二進來了,客氣說道:“少奶奶請各位貴客到正廳敘話。”

眾人說笑著往正廳而來,喬桐喊一聲四姐姐,示意喬容等等。

喬容慢下腳步走在最後,他過來一把揪住她袖子,嘀嘀咕咕得哀求:“四姐姐,我眼拙,沒認出來小叫花就是少將軍,沒少笑話他,若是他跟我記仇,我該怎麽辦?”

“你多叫幾聲四姐夫,哄他高興了,他就不會與你計較。”喬容小聲說道。

“管用嗎?”喬桐哀聲道,“四姐姐你不知道,他在軍營裏有多可怕。”

“軍營是軍營,這兒是咱們家。”喬容笑道,“有我在,他不敢把你如何,別怕。”

“我試試。”喬桐半信半疑道,“還有張寶來,小時候我總是欺負他……”

“他任由你欺負嗎?”喬容訝然道,寶來可比喬桐壯實多了,為何會讓著他?

進到正廳,大老爺喬松素華都在,長案上擺滿了各式茶點,喬桐一把奪過蘭香手中茶壺,挨個給客人倒茶,到了寶來面前的時候,喬容笑問道:“寶來,小時候喬桐欺負你,你為何讓著他?”

“他是喬財神的侄子,我才讓著他的。”寶來接過茶笑道,“否則,兩個他也不是我的對手。”

喬桐紅著臉到了丁泓面前,丁泓拍拍他肩:“小時候的事,不必在意。”

他勇氣倍增,到葉全面前單膝跪下行了軍禮,葉全嗯了一聲,喬桐諂媚道:“多謝葉將軍在軍營中照顧我。”

“不用謝我,你謝少將軍吧。”葉全說道,“少將軍看新兵名冊的時候,看到你的名字,特意囑咐我多關照你。”

“四姐夫。”喬桐由衷喊了一聲,跳起來給唐棣斟茶。

唐棣挑眉看著他,他又叫一聲四姐夫,笑嘻嘻說道:“我早看出來了,四姐夫是人中龍鳳,才不是什麽叫花子,以後再有人這樣說你,我上去就打。”

“那你先打自己幾下讓我瞧瞧。”唐棣慢條斯理說道。

喬桐楞住了,求助看向喬容,喬容斜了唐棣一眼,他這才接過茶盞。

夜深人靜客人走後,喬容問唐棣:“你為何捉弄喬桐?”

“士兵不認得自己的元帥,該不該罰?”唐棣問道。

“該罰。”喬容點頭附和,“那你對他軍法處置就是,何苦常常跑到學堂裏捉弄他?”

唐棣也不否認,只是反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他跟素華嫂子哭訴,在學堂裏總挨欺負,不是外出遇見鬼,就是一腳踩水坑裏,要不就是門前臺階上結了冰,摔個嘴啃泥,午覺的時候睡得正香,聽到先生咳嗽,睜開眼就往外跑,吃飯吃到一半,說先生找他,到了先生那兒,挨一通罵,書裏常夾著大青蟲,他最怕蟲子了,寫字的時候一蘸墨汁兒,寫出來是紅色的,先生看見就打手板,他將同窗挨個懷疑一遍,又覺得誰都不像。”喬容白他一眼,“素華嫂子一說,我就覺得是你,除了你,沒人那麽閑。”

“在軍營裏的時候,爺幾乎每日都能看到他,可他認不出來爺就罷了,還一口一個小叫花得嘲笑爺,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我起初去學堂不是捉弄他去的,我只是奇怪,他為何三年多都過不了童子試,去了一看就明白了,吃飯睡覺的時候最高興,讀書寫字就抓耳撓腮,還口口聲聲報銷家國。”唐棣咬牙道,“又呆又蠢又笨,想到在戰場上徇私照顧他,我很後悔,便捉弄他找些樂趣,反正他永遠都猜不到是誰幹的。”

“你徇私照顧他是因為我,有什麽可後悔的?”喬容窩進他懷中說道,“自從知道你是少將軍,他都快嚇死了,一口一個四姐夫的叫著討好你,你就別再跟他計較,饒了他吧。”

“算他懂事。”唐棣掀唇笑了起來,笑著問道,“他怎麽知道我喜歡聽什麽?你指點他的?”

喬容嗯了一聲,他摟著她笑:“你最懂我。”

喬容又嗯一聲,他親親她頭發:“那你猜猜,我這會兒在想什麽?”

她沒說話,回答他的只有細微的鼾聲。

他抱起她放到床上,看著她微蹙的眉尖,笑著輕聲問道:“小丫頭,你在夢裏又想些什麽?是在想我嗎?”

“仲瑜……”她在夢中囈語著。

他挑了眉,轉身下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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