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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拯救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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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話音,走進一位青年男子。

男子身材中等膚色黝黑,從頭到腳透著幹練,看人的時候,目光中藏著悍然之氣。

聶驢子被男子氣勢所懾,縮一下脖子看向男子身後,沒有人跟著,只有他自己。

他氣焰又起,脖子一梗瞪了兩眼道:“既知道是你聶爺爺,還敢多管閑事?”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男子笑著,閃電般欺身而來,一把捏住他手腕,就聽哢擦一聲響,已是斷了。

聶驢子嚎叫起來:“都給我上,給爺爺報仇。”

男子看向那幾名家丁,勾一勾手道:“誰先來?”

幾位家丁緩步後退著,男子向前逼近幾步,瘦猴尖聲喊道:“弟兄們,好漢不吃眼前虧,趕緊走吧。”

他一聲招呼,幾名家丁跟著他狼狽逃竄,到了院門外,又聽瘦猴尖聲道:“娘啊,外面還有幾十號人呢,少爺,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咱先回家吧。”

聶驢子耷拉著手腕就往外走,喬容撤去抵著聶太太脖子上的匕首,喝一聲滾。

聶太太面色如土,僵坐著不動,喬容不耐煩道, “跟著你那傻侄子,趕快滾,再敢來我的繡坊撒野……”她的匕首往前遞了遞,咬牙道,“你看這匕首答應不答應。”

聶太太喊一聲等等,起身追上聶驢子,一把扯住他袖子道:“走,快走……”

聶驢子一把搡開她,灰敗著臉埋怨:“姑母,你說有甜頭,我才跟著你來的,這倒好,沒有好處,還丟了人,你讓我以後怎麽在杭城混?”

聶太太一個趔趄,扶住身旁樹幹,急切說道:“你把我送回去,自有你的好處。”

聶驢子這才回身扶著她向外。

男子一笑,跟著出了院門,吩咐道:“聶驢子行事不端,卸下左手小指,略施薄懲。”

刀光閃過,一截小指滑出一道弧度,落在聶太太腳下。

短暫的沈寂之後,聶驢子撕心裂肺喊了起來,聶太太呆呆看著那斷指,蹲下去撿起來,手一抖,又掉落在塵土中。

“再不滾,就砍去整只手。”男子沈聲說道。

幾個家丁架起聶驢子,飛一般出了巷口,聶太太小跑著在後面緊追,眨眼間從喬容視線裏消失。

喬容忙過去沖男子福身道:“多謝這位大俠出手相救,敢問大俠高姓大名?”

“大俠不敢當。”男子忙拱手道,“敝姓丁,單名一個泓字,是唐少將軍的朋友,少將軍離開杭城前,托我保護喬四姑娘。

喬容忙忙看向丁泓的手下,裝飾隨意形容懶散,不像是唐棣的手下,一時判斷不出丁泓的來頭,笑說道:“還請丁大俠進屋喝盞茶水,聊表我的謝意。”

“四姑娘叫我丁泓就好。”丁泓沖那些漢子擺擺手,“你們先回去。”

漢子們呼啦啦作鳥獸散,竟是進了隔壁院中。

丁泓看喬容驚訝,忙道:“我們是八月份搬進來的,與寶來兄很熟了。”

寶來撓頭道:“一開頭看十來個大男人搬進我們隔壁,我心裏不痛快,總借故跟他們找茬,他們也不與我計較,反倒說說笑笑的,還教我些拳腳,慢慢就混熟了。”

說著話進屋中分賓主坐下,繡珠奉上茶來,喬容問道:“這麽說來,丁公子知道我與孫家的事?”

丁泓點頭:“少將軍沒有細說,這幾個月呆在杭城,小河街與大馬弄兩頭跑,又因前幾日欽差一到,街頭巷議多了起來,也就知道得差不多了。”

“小河街與大馬弄兩頭跑,就是說,唐棣也拜托了丁公子照顧孫家,對嗎?”喬容蹙眉問道。

“準確得說,是監視孫家,保護小公子孫仲瑜。”丁泓說道。

喬容咬牙道:“孫仲瑜能耐大得很,需要保護嗎?”

“這位小公子玲瓏心竅傷春悲秋,我是個粗人,有些看不懂他。”丁泓說,“不過呢,他能為前線將士捐銀百萬,我十分佩服。”

“他捐銀百萬,不是為了前線將士,是為了挽回孫家的名聲。”喬容不以為然道。

“四姑娘此言差矣。”丁泓說道,“若只是為了名聲,捐個三五十萬已是足夠,又何必悉數捐出?”

難道我錯看他了?喬容心想,可前前後後這些事,令她一時想不明白,暫時拋開對小公子的質疑,問丁泓道:“依丁公子看,孫太太是真瘋還是假瘋?”

“行為怪異言語乖張,確實是真瘋,但也有可疑之處,比如小公子捐銀一事上,她又哭又鬧留下十萬,又不像瘋子所為。”丁泓說著話搖頭道,“不過呢,聽欽差身旁的雜役說,孫正義到了欽差面前,欽差問他拿了喬府何物,孫正義說珍珠衫和金鎖,欽差又問,拿了多少銀子,孫正義猶豫不語,欽差就問,家裏有多少,孫正義說,有十萬,於是,這十萬沒了,以後這孫家只怕生計艱難。”

“這十萬兩既是孫太太留作家底的,如今沒了,豈不是要氣死?”喬容眼眸一亮。

“四姑娘說得在理。”丁泓一笑,“回頭問一問留在大馬弄的人,便知端的。”

又敘幾句話,丁泓起身告辭。

喬容送到院門外,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人都進了隔壁院門,她追了進去,笑問道:“閣下可是松江漕幫的丁師父?”

丁泓有些詫異:“果然瞞不過四姑娘。”

“此話怎講?”喬容問道。

“少將軍說他的女人冰雪聰明,定會猜到我的來頭。”丁泓笑道。

誰是他的女人了?喬容心裏想著,面頰飛紅,丁泓又笑道:“不過呢,我不是丁師父,我是丁師父的兒子。”

“是啊,丁公子做漕幫的師父,確實年輕了些。”喬容笑著問道,“孫二姑娘她,可好嗎?”

“玉黎她很好。”丁泓抿唇笑道,“她比那些在漕幫長大的姑娘還野,膽子大水性好,皮膚曬得黝黑,孩子般無憂無慮,要我說,她天生就該在水上討生活。”

他叫二姑娘玉黎?喬容上下打量著丁泓,心中不由為二姑娘高興。

丁泓也不忸怩,爽快說道:“我確實喜歡玉黎,不過呢,八字還沒一撇,等到成親那日,定請四姑娘過去喝喜酒。”

“一言為定。”喬容笑了起來,“丁公子可別忘了。”

“一言為定。”丁泓拱手。

因得知二姑娘的好消息,喬容心中歡快,自從唐棣走後,還沒這樣高興過。

想到他竟請了漕幫的人來保護她,想到他說她是他的女人,心裏甜滋滋得。

腳步輕快回到家中,進屋門就是一楞。

朱大娘和阿香又來了,一回生二回熟,正與巧珍繡珠說得熱鬧。

瞧見她進來,朱大娘和阿香忙忙起身施禮,朱大娘說道:“四姑娘好,小公子打發我們來送四兒的東西。”

阿香忙忙遞過一個包袱:“小公子說,他不認得四兒的表姑父家,聽四兒說過,常來喬四姑娘的繡坊,拜托喬四姑娘將東西轉交給她。”

喬容將包袱抱在懷中,一時呆怔無語。

朱大娘又遞過一封信來,她拆開來,上面只有一句話:

四兒,我要與采薇定親了。

短短的一句話,每個字都寫得很大,幾乎鋪滿整面紙,字體潦草筆畫糾結,似乎藏著寫信人的無奈,末尾處墨漬斑斑,似乎是寫信人的淚滴。

“請稍等。”她對朱大娘與阿香笑笑,示意繡珠與巧珍招待好客人,轉身進了自己的臥房。

打開包袱仔細看著,裏面是她擱在瑜園西耳房中的刺繡用品,只是多了一樣東西,是一條雪白的絲綢帕子,上面畫著一幅彩畫,一座樹木蔥蘢的花園中,曲徑通幽處有一方荷塘,荷塘邊水榭下隱約坐著一男一女兩個人影。

那日清晨,在瑜園荷塘邊的水榭下,她奉二姑娘之命去給小公子送麻球王,他正在打拳,她招呼他趁熱吃,他收了勢,笑著問她:“有帕子嗎?”

她遞過自己的帕子,他擦了手,看著麻球王饞得直舔唇,可他擔心不好克化,只敢吃三顆,她給他沏了龍井茶去膩,讓他放開吃,吃個夠。

聽話的孩子頭一次破了父母的戒,他異常高興,他對她說道,你以後有了任何難處,推在我身上,便沒人敢將你如何。

走的時候,她想伸手要回自己的帕子,他不給,他說:

“我用過了,回頭給你換一塊新的。”

短短數月,仿佛經年,不過隨意說過的一句話,他依然記得,他在用帕子告訴她,他的初心不改。

也許,我誤解你了。

她的眼淚滴落下來。

也是在那個清晨,她與唐棣狹路相逢。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熟悉,她忍不住回頭,透過太湖石上的孔洞看了過去。

他背對著她,高身量寬肩膀,身穿青色葛布衫,腳上趿一雙芒鞋,頭發隨意披散著,一副剛睡醒的模樣。

她正偷看的時候,他突然飛身而來,一雙眼睛貼上孔洞,眼睛對著她的眼睛,狡黠笑道:“這雙眼睛又大又亮,眼睫毛長而濃密,看來是個小姑娘……”

她拔腳就跑,他輕快來追,他的大手摁住她的頭頂,她的雙腳生了根一般釘在那兒,怎麽也掙不開,再也邁不動腳步。

然後他說一聲起,摁著她頭頂的手輕輕一轉,轉陀螺一般,旋著她原地轉了半圈,迫使她與他面對面,她啊得叫了一聲,低下頭斂了眼眸。

“是你?”他彎下腰覷著她笑道。

她想著他,破涕為笑。

她擦幹凈眼淚,回一封書信給小公子:

這世間沒有四兒,小公子忘了她吧。

采薇姑娘是你難得的知音,君當惜之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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