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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踐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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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許久,小公子方慢吞吞回來。

看到唐棣與喬容站在廊下,猝然扭過臉去,掩飾臉上的淚光。

卻早已被喬容看到,她連忙跑過去關切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他搖搖頭,聲音有些發顫。

“都這樣了,還沒什麽。”唐棣招呼一聲陳叔,吩咐開飯,又對小公子道,“別憋著了,坐下來一吐為快。”

小公子呆坐良久,方開口道:“四兒,倒些酒吧。”

喬容倒了楊梅酒,輕聲說道:“不能空腹喝酒,小公子吃些東西再喝。”

他點點頭,略略吃幾口飯菜,連灌三盞酒下去,低著頭說道:“我過去的時候,父母親都在,我剛提一句二姐姐,我娘將我兜頭一通訓斥,說這個家指不上你,只能指望你二姐姐,唐少將軍來家中住了兩個多月,怎麽從不見你為你二姐姐謀劃?你不願意她嫁到常州去,那你就讓唐少將軍娶了她……她鐵青著臉疾言厲色,讓我跪著聽訓,後來我父親勸說道,他身子不好,你先讓他起來,跟他好好說,我站起來的時候,我娘突然又哭了起來,自責說把我慣壞了,說我不懂事,整日游手好閑,從不想著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我娘知道我厭惡官場,從未提過讓我求取功名,她總說,娘不求別的,只求你身子強健長命百歲,今日才知她對我另有期望。”小公子苦笑道,“從仁壽堂出來後,我去青雲軒探望二姐姐,二姐姐問我是不是見過了爹娘,我說是,二姐姐冷笑,娘只有在起居住行這些日常小事上才會順著你,我嫁給常州知府的公子,是關系孫家前途和臉面的大事,娘又怎麽會聽你的?我竟無話可說。二姐姐說她已鐵了心嫁到常州,讓我不必再管,可是,我怎麽能不管?”

他說著話擡頭看向唐棣,唐棣道:“你想怎麽管,說來聽聽。”

“為今之計,只能幫著二姐姐逃走了。”小公子說著話咬了牙。

“行啊。”唐棣答應得又痛快又輕松,“不過,我得聽聽二姑娘的想法。”

“你去勸她最好不過,她一定肯聽。”小公子希冀說道。

唐棣看向喬容,喬容也道:“唐公子的話,二姑娘肯定能聽進去。”

“我會跟二姑娘去說,不過呢,不能是今日,過個一兩日,等二姑娘冷靜下來,都想明白了,我再跟她說去。”

“只能如此了。”小公子嘆口氣,仰脖子又是一盅。

唐棣舉盞作陪,酒過三巡,待他冷靜些,看向喬容示意她離開。

她卻不看她,只顧關切著小公子,問小公子要不要煮些醒酒湯來。

“不用,醉了才好。”小公子笑道。

唐棣又陪他喝了幾盞,起身道:“葉全那兒有些事,我得過去一趟。”

“你只管忙你的,得空再過來。”小公子擺擺手。

唐棣又看向喬容,她沒聽到似的,閉口不提出府的事。

他大步走出紗帳,站住腳步等了一會兒,就聽喬容勸小公子道:“酒大傷身,小公子別喝了。”

“我口口聲聲要保護二姐姐,如今她有了難處,我求助父母不成,只能求助唐棣,今日才知道,靠著我自己,竟是什麽也做不成。”小公子黯然說道。

“自古以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太太不肯松口,別人又能如何?”喬容安慰他道。

“唐棣就有辦法,他似乎無所不能。”小公子道。

“他天生貴胄,自然有常人沒有的能耐。”她說得輕描淡寫。

唐棣聽到此處,轉身就走。

小公子酒量不大,但酒品很好,又喝幾盞惺忪著眼沖喬容笑:“四兒,我困。”

說著話頭一歪,靠在她肩上睡了過去。

喬容忙喚陳叔,陳叔過來背起小公子進屋上樓,她在後面相扶,進了臥房鋪好床被,陳叔將小公子放下,他身子一蜷,安靜睡了過去。

臉龐粉紅長睫微卷唇角微翹,似乎夢見了令他高興的事。

喬容立在他床邊看一會兒,微笑著轉身下樓。

在廊下站了一會兒,夜有些深了,府門早已關閉,去不了葉全家了。

想起剛剛唐棣說走就走,是不是又生氣了?

無奈回了西耳房,正要擦亮燈燭,一個人影從黑暗中撲過來,攔腰將她抱住。

她嚇一跳,待要掙紮,聞到那熟悉的清香,小聲問道:“怎麽回來了?”

他不說話,抱著她往床上拖,她捂了嘴發出一聲輕叫,已與他一起跌坐在床上,隨即被他帶得滾倒下去。

“唐棣,別鬧。”她有些著惱。

他依然不說話,兩手箍著她腰,從背後將她圈在懷中。

“生氣了?”她拍一下他摟在腰間的手。

“沒生氣。”他咬牙切齒道。

“小公子那麽傷心,我不忍扔下他就走。”她撫摩著他的手臂。

他哼了一聲:“你總是心疼他。明明答應了爺,今夜裏去葉全家,一看他傷心,心疼得都忘了,連自己的大哥哥都不顧了。”

“我確實心疼小公子,也許是因為他像極了被父母庇護著的我,我不願意看到他傷心。”她捧起他手,在手背上親了一下,“別生氣了。”

“就是生氣。”他氣哼哼道,“你還說爺天生貴胄……”

“是啊,你天生貴胄,有常人沒有的能耐,可是,也受了常人沒有的苦楚。”她靠他緊了些。

“知道爺苦楚,你就踐行賭約。”他臉貼在她頸間挨挨蹭蹭。

她小聲問道,“為何非得抱著我睡?”

“上次在東耳房,你陪著我的時候,睡得分外踏實,就想抱著你睡一夜。”他的聲音軟了下來。

“這是孫府,人多眼雜的。”她忙說道,“能不能改日?”

“就今日。”他先是霸道,後又委屈,“你總是心疼仲瑜,怎麽就不心疼我,我可是一個連覺都睡不好的人。”

“後背上的傷可好了?”她想要轉過身去抱抱他,又羞於與他在暗夜中的床上面對面,只是更緊得依偎在他懷中。

他低低嗯了一聲,臉埋在她發間說道:“幾日前喬福見到了姚總督,崔知府一看他還活著,立馬改口說是辦差的文書寫錯了名字,姚總督問他密報者是誰,他鹹口不言,於是姚總督將他幽禁看管,上了奏折,等待皇上定奪。”

“福叔在其手臂上留下疤痕的衙役呢?”喬容問道。

“與崔知府分開羈押,崔知府是朝廷命官,姚總督不能對他用刑,於是對那名衙役大刑伺候,衙役交待說,喬財神下獄後,崔知府命他帶人追殺喬福。”他打個哈欠,“困了,一挨著你就犯困。”

“不許睡。”她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崔知府被幽禁,孫正義生怕他供出自己,回到家中將此事告訴了孫太太,孫太太正心煩意亂的時候,小公子過去提起二姑娘的親事,於是,孫太太按捺不住,大發脾氣。是這麽回事嗎?”

“是。密報喬財神轉移錢財是機密大事,密報者必得面見崔知府,如今這密報者是誰,就是崔知府一句話。”他說道,“自然了,孫正義夫婦狡猾,極有可能假手他人,然後殺人滅口。”

“你怎麽知道我母親有那樣一件珍珠衫?”她在黑暗中狐疑得撲閃著眼。

“你跟我說的。”他假裝聽不懂。

“你問了福叔,然後找人仿造了一件,我猜得可對?”她帶著些得意。

“為何這麽說?”他的聲音裏帶著笑。

“開頭我信你了,可思來想去,我父親不可能在每一顆珠子上刻字,就算刻也只是那四顆大的,如果那珍珠衫是我母親的,崔知府的岳母不會那麽蠢,在生日宴上戴出來炫耀,他們應該變賣銷贓才對。”她說得頭頭是道。

“那珍珠衫是崔夫人從珠寶鋪裏買來的,五千兩銀子,姚總督到杭城後,崔知府打發人去找珠寶鋪老板,老板和鋪子一起消失了。”他嗤笑道。

她的手指與他的交叉在一起,含嗔笑道:“真是狡猾。”

“誇我呢?”他笑問道。

她嗯了一聲:“可困了?”

“早就困得受不住了,一直強撐著呢。”他央求道,“就今夜,可好?”

她扯過薄被將二人蓋了,在他懷中猛然轉身,抱住他親親他眼,趁著他發楞,轉身回來窩進他懷中,輕聲說道:“睡吧。”

他沈默著親親她頭發,又親一親耳垂,待要親上臉頰的時候,她拍一下他手:“將我當做一個大迎枕,老實睡覺,不老實的話,就轟出去。”

“本來困極了,都怪你,又抱又親的,撩撥得爺睡不著了。”他嘟囔著抱怨。

“誰撩撥你了?”喬容羞窘道,“既睡不著,那就回自己房裏去。”

“睡得著睡得著,這會兒又困上了。”他誇張得哈欠連天。

喬容忍不住咬了唇無聲偷笑,偷笑著心想,得空的時候給他做個枕頭,裏面裝一些助眠的香料,他是不是能睡得踏實些?

他漸漸安靜下來,兩手緊緊扣在她腰間,生怕她跑了似的。

她靠著他閉了眼眸,不知何時跟著他一起沈沈入眠。

早起的時候被鳥兒叫醒,猛然翻身坐起,身旁已沒了他的身影,仿佛昨夜裏相擁而眠只是一場夢境。

呆楞中不由俯身嗅著枕畔,分明殘留著他的氣息,臉埋在枕間紅著臉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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