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夢囈記(9)醒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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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順著少女指引來到重癥監護區,很快就找到了她所在的病房。七夏看了看病房門前的病歷卡,姓名寫著薛憶兩個字,然後推門輕輕走了進去。
“小憶啊,今天你沈叔叔和沈阿姨來看你了呢,還說等你好了之後,咱們兩家一起外出旅行呢。媽想了想,到時候咱們就去麗江、香格裏拉、西藏、法國、大溪地……你的夢想不是環游世界麽,小憶,只要你醒來……媽、媽都滿足你……”
進去的時候,屋子裏的女人一邊按摩著薛憶的雙腿,一面絮絮的說話。女人看著不過四十出頭,卻已經頭發花白,絲絲的白發摻雜在黑發中,分外醒目。眼角低垂,一張臉上呈著萎靡的蠟黃色。女人說到最後,似是想到什麽難過的事情,聲音開始哽咽起來。
七夏這才打斷了薛憶母親:“阿姨……”
薛母回頭就看到出現在病房裏的三個人,擦了擦眼角,不解的問:“你們是?”
“我們是小憶的同學。”盼惜搶著說。
“哦。”薛母拘謹的站起來:“難得你們有心,我這也沒什麽好招待你們的……”
七夏搖搖頭,急忙說:“阿姨,您忙您的,我們就是來看看薛憶,她……”說著眼睛就看向病床上眼睛緊閉,呼吸均勻的薛憶。
“還是老樣子,醫生說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醒來……”薛母搖搖頭,招呼七夏三個人坐下。
七夏看了看病床上的薛憶,又看了看定定看著前方的魂魄,最終還是什麽話也沒說,站起來和薛母作別。
出了醫院後,盼惜和顏曉趕忙問七夏道:“七夏,你發現什麽沒有?”
七夏搖搖頭,說:“我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麽回事,明明魂魄出竅,然而身體卻好像還活著……”她轉而看向薛憶,問道:“薛憶,你有沒有覺得自己身體哪裏不對勁?”
薛憶想了想,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七夏無奈:“薛憶,我們有什麽可以幫助你的麽?”這麽問,其實也有一方面猜測是因為薛憶不肯相信自己已經死了的真相,另一方面也是存在巨大的執念,所以讓她無法安然離去。
薛憶低下頭:“我、我活著的最後一天,不知道陪著我的小胖跑去了哪裏。我想找到它,我媽很喜歡小胖的,如果小胖在,我媽應該就不會那麽難受了。”
“小胖?是條狗麽?”七夏問道,魂魄的遺願是找一條狗這麽簡單,她還真是第一次聽到。但七夏不知道的是,這件事並不是和想的那樣簡單。
“嗯,是條白色的薩摩耶。它的脖子上系著銘牌,寫著它的名字,應該不難找吧?”薛憶遲疑的問。
“嗯,這件事包在我們身上。”七夏自信滿滿的答應了下來。
七夏和盼惜顏曉按著薛憶所說,去找小胖可能出現的地方。經常散步的公園、小區樓下、超市門前……幾個人走了很多的地方,都沒有找到。
路上走的時候,薛憶突然停了下來,七夏不解的看向她,就見她渾身不住的顫抖著,然後顫顫巍巍的指了指前面的巷子路口,說:“那裏,那裏就是我、我、出事的地、地方……”
七夏安撫薛憶:“你在這裏等著,我們過去看看。”說完就招呼盼惜顏曉向前面狹窄的巷子走去。
轉過彎後,陰沈的巷子正對著的,是一片無盡的海洋,路很窄,勉強能通過兩個人,七夏走了幾步,就聽到巷子裏堆積著的雜物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七夏彎下身子查看,就看到了一條蹲在墻根瑟瑟發抖的狗,本應純白的毛被灰塵和汙垢沾染得骯臟不堪,唯獨一雙眼睛漆黑發亮,驚懼的看著來人。
七夏試著叫了兩聲:“小胖?”
那狗輕輕的嗚咽起來,喉嚨裏發出細微的嚶嚶叫聲。
七夏伸出手,確定小狗不會傷害她,這才抱起來,喚著薛憶的名字。薛憶出現在巷子裏的同時,那狗忽然對著無形的空氣中叫了起來,聲音發顫。
薛憶看到小胖,一瞬間眼淚湧上了眼眶,伸出手想要撫摸小狗,卻發現只是徒勞,她便只能不停喚小狗的名字。
顏曉提議:“我們先把它送寵物店洗個澡再去還給主人吧……”
七夏點點頭,就打算走,然而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便擡起頭來看著前方,於是,她就看到一支帶著金色光影的箭,直直的向薛憶的後背疾速飛來。七夏凝聚心神,立刻單手伸出,星魂鏈發出的白色鎖鏈飛快的繞到薛憶後背,緊緊的拴住突然飛來的金箭,金箭碎裂的同時,鎖鏈也消弭在了空氣中。
盼惜迅速定格了時間,掏出包裏的冥鏡和鎖魂鈴,警覺的看著前方。自從經歷了貓妖事件,盼惜經常把這兩個靈媒放在身邊,這也是第一次拿出來用。
顏曉見自己幫不上忙,就接過了七夏懷裏的小狗。
七夏讓薛憶站在自己身後,幻化出星魂鏈來以備對方突然的攻擊。
番外之昂索(1):人涉卬否
三個人警惕的看著從陰影中走出來的人,那人手中還持著以空氣凝聚成的金色的弓,身上穿著簡單的棕色上衣和牛仔褲,古銅色的皮膚襯得他的身材更加健碩,一雙深邃的眼睛裏滿含倨傲。他走上前,在三個人面前站定。
看清對方的同時,七夏遲疑的叫對方的名字:“景零?”
來人半瞇著眼眸掃過來,看清七夏的同時,這才正了神色:“沒想到這裏還能遇到你,不過……”景零眼珠一轉,話鋒便轉了折:“你怎麽成了這副模樣?”
見是認識的人,七夏也就收起了鎖鏈,她沒有接他的話,只是說:“你的職責,似乎不是奪魄。”
景零點點頭:“我的工作,你應該清楚,獵殺吸血鬼和妖魔,這是我的使命,你難道忘了麽?”說罷,他輕蔑的笑了起來,眼角眉梢全是盛氣淩人。
七夏冷睨景零嘴邊的似笑非笑,最終只是說:“你不該殺她。”
“你怎麽知道我不該殺她?”景零譏笑著反問道。
盼惜跳出來搶著說:“你以為就你有武器呢?我們可不是好欺負的!別以為我們怕了你,如果你獵殺無辜,我……”大義凜然的口氣忽地一轉:“我的好朋友七夏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盼惜跳動的時候,手裏的鈴鐺發出空靈清脆的聲音。景零斜眼看到盼惜手中的東西,收起了笑容看著她,冷冷的開口道:“冥鏡和鎖魂鈴?有意思,只要殺死你奪回我的靈媒,我就可以解除身上的詛咒了。”說完一步步的向盼惜走來,盼惜見對方並不像開玩笑,開始用力的搖鈴鐺,聲音回蕩在空蕩的巷子裏,對方卻並沒有被鈴聲麻痹,心裏暗罵一句輪回司也造假。然後迅速跳回到兩人後方,躲到顏曉身後,對著景零大喊道:“小胖!上,咬死他!”
景零身子一滯,嘴角再次噙上他特有的傲慢:“竟然如此不知好歹,我看你是找死!”
七夏向前邁一步,攔在景零面前說:“靈媒回到你手裏,你也不可能解除身上的詛咒。況且,在冥鏡沒有回到輪回司前,它還無法恢覆成為你的靈媒。”
“也罷,冥鏡回到我手裏,也是早晚的事。”景零看向七夏,放棄了繼續向前走,緩緩的說道:“在輪回司,我的能力不如你,可是,在人間你未必是我的對手。所以,今天這個魂魄,我是殺定了。”
“我要一個解釋。”七夏不慌不忙的說,對方的威脅對她似乎並未奏效。
景零的嘴裏發出嗤笑:“難道你看不出來麽?她現在正處於轉化吸血鬼的過程中。”
一語驚醒夢中人,七夏聞言,回頭驚詫的看向薛憶。她的臉上透露著一股陰翳的青色,而眼睛裏卻發出晶亮的光,像是……像是極度饑渴的模樣。
七夏一直在找她雖成魂魄,身體卻活著的原因,從來沒有往吸血鬼方面想過。因為不管是前世還是現在,她所負責的只是魂魄的事情,所以對異族的事情了解不多,便也沒往那方面靠攏。
吸血鬼吸食人血後,如果不是有意初擁對方,人類只有死路一條,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會死,會有一部分意識強烈的人類,堅信自己還會活下去,便自主進入了轉化,但這樣的情況很少會發生。
轉化過程中,比較容易的初擁就是在吸血鬼吸食完自己的血後,喝下對方血液——血族的血,以完成轉化。
如果沒有吸食吸血鬼的血而完成的轉化,死去的人將會直接成為魃,跳過僵屍進化的過程,成為那種渴求血液,能夠殺龍吞雲,行動如風的怪物。
但是,還有轉化失敗的幾率,如果失敗……也將是腐屍一具。
不管是哪種情況,七夏都是不願看到的,可是,如果她游蕩在人間的魂魄被殺死,那麽她只會魂飛魄散,再也無法輪回。這麽想著,她便對景零說:“在她成為吸血鬼前的這段時間,並不在你的管轄內。”
“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景零收起手中的弓,雙手抱在胸前,饒有興趣的看著她,繼續說:“你什麽時候開始為死人*心了?”。
因為,我不是渲畫。心裏想著的回答卻不能如實說出,只怕會對現在的情況造成不利。於是七夏只能說道:“所以,這件事我管定了。”
“哼。”景零冷笑一聲:“你覺得你管的了麽?”
七夏無所謂的抿了抿嘴,慢吞吞的說道:“如果我能告訴你沿汐的下落呢?”
景零收起笑容,眉頭一緊,沒有說話。
七夏正色,滿臉認真的看著景零,緩緩說道:“我可以告訴你沿汐的下落,但是在薛憶轉化成功之前,這段時間,由我來負責,你不要插手。”
沒等景零回答,七夏又自信滿滿的說:“我想,你應該還沒有找到沿汐吧。”
景零沈默良久,他一直定定的看著七夏,似乎想從她的面容裏辨出真偽,但是那張平凡的臉上沒有任何波瀾,讓他看不出一絲一毫的跡象。
不知他想了什麽,最後他只是垂下眼睛,點點頭,說:“告訴我她的下落。”
盼惜搶著回答:“不能現在告訴你,萬一你反悔怎麽辦。”
七夏讚成的點點頭,看著景零,等著他的回答。
景零皺眉又思索了一會兒,終於答應道:“好,我答應你。但是,如果她轉化成了吸血鬼,那麽我必須殺了她。總之,事成之後,你要告訴我沿汐的下落。”
“好。”七夏應道。
景零走遠後,盼惜忙不疊的問七夏:“景零和沿汐,他們是誰啊?也是輪回司的人麽?”
“景零是受到詛咒的神裔,和沿汐隸屬輪回司,事情比較覆雜。冥鏡是景零的靈媒,而鎖魂鈴是沿汐的。”七夏忽略掉其中覆雜的部分,挑出好理解的解釋給她們聽。
盼惜聽完若有所思的點著頭,裝著深沈的樣子說:“看來也是一段蕩氣回腸的覆雜番外啊……”說完走上前去,在七夏身邊用身子撞了撞她的肩膀,用篤定的語氣說:“你知道那個沿汐的下落吧!我看他一副你要是敢騙他就死定了的樣子。切,牛氣哄哄的幹什麽呀,咱們又不欠他錢,反正就他那樣的,欠錢我也不還……”
在盼惜絮絮叨叨的話語中,七夏轉過頭來,用哀怨的眼神看著盼惜說:“我就去過兩個地方,一是越城,二就是北安,我哪裏會知道沿汐的下落。”
世界仿佛一瞬間寂靜下來,但是隨即盼惜像是想到了什麽,她臉上的陰郁轉瞬即逝,興沖沖的問七夏:“那你那麽騙他,一定有什麽辦法的吧?”
七夏看著一臉期待的盼惜,搖了搖頭,無情的澆熄盼惜心裏最後的希望:“走一步是一步吧。”
盼惜絕望的靠在了身側的墻上,郁悶的說:“那咱們不是死定了?”
七夏點了點頭,緩緩說道:“有句話不是說,閻王讓你三更死,你絕對活不過五更麽……”
於是盼惜連著顏曉更郁悶了。
三個人無語中,一直在沈默著的薛憶終於幽幽的說出話來:“我……是不是沒辦法……好了?”
七夏知道薛憶有所指,心裏雖不忍,可是卻不能騙她,所以她坦白的告訴薛憶說:“是的,你會轉化為吸血鬼,或者成為魃,或者……”七夏深吸口氣,才讓自己有力氣說出最後一種後果:“或者……死……”
薛憶的魂魄在空氣中飄了一下,隨後她苦笑著開口:“我還有個心願,你們能幫我麽?”
番外之昂索(2):夢魘
七夏三人回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傍晚。進到薛憶病房時,薛母趴在薛憶床邊睡著了。盼惜定格了時間站在一邊,七夏走上前,看著病床上臉色蒼白的薛憶,輕輕對著空氣中的某一處說:“薛憶,我不知道以我現在的能力,使用聚魂術能不能成功。”
薛憶的身形漸漸在空氣中顯形,她搖了搖頭說:“這是我的選擇,你能幫我,我就很知足了。”
“你要知道,如果失敗,你會魂飛魄散。就算成功了,你也會死。”七夏再次勸道。
薛憶點點頭,微笑的看著七夏,眼神毫不畏懼。
七夏只得嘆口氣,說了句:“我盡力。”便伸出右手指向薛憶,只見星魂鏈中一道白光快速的一閃而出,直向薛憶而去。薛憶沒有掙紮,任由那條鎖鏈縛束著自己向著躺在病床上的肉身拉去。就在魂魄自趴在病床邊的薛母頭頂飄過時,空氣裏忽然傳出聲音,遙遠而空靈,像是沖破桎梏而來的聲音。
“不要。”那聲音堅定而焦急的發出,令七夏渾身一震,再也使不出一絲力氣來施法。
“不、小憶,不要冒險。”隨著又一聲傳來,捆綁住薛憶的鎖鏈霍地應聲而碎,消失在了空氣中。
薛憶跌倒地面上,茫然不知所措的說:“媽媽?是你嗎?”
可趴在病床邊的女人一動不動,薛憶看向七夏,見到的是不明所以的一張臉,於是她站起來走向母親,已經忍不住淚流滿面。她站在女人身旁,哽咽著說道:“媽,你知道我在,對嗎?”
沒有人回答,剛剛空氣中傳來的聲音仿佛幻聽一般,任憑薛憶如何呼喚,也再聽不到母親的聲音。
薛憶擡起頭看向七夏,滿是淚痕的臉上已是苦笑,她開口訴說,又像是在講某個故事那樣徐徐道來:“我明明知道我是如此愛她,可我仍忍不住和她吵架,我嫌她每天對我嘮叨個不停,穿什麽衣服這樣的小事都要管。爭吵的嚴重的時候口不擇言,和解之後又內疚的要命。她生病的時候,我都沒有為她做過一次飯,而我又有什麽資格躺在這裏,讓她不顧晝夜的照顧我呢?
她一夜白頭後我才明白,一直以來,她都在默默的為我付出。說我學習不好的時候卻鼓勵我堅持夢想,說我回家太晚的時候她都是餓著肚子等我回來。
那麽多我從來沒有在意過的地方,我到現在才明白,那才是真正的愛。
我只是想當面對她說道歉,說我從來沒有對她說過的對不起,最後一次見她的時候,我竟還是與她吵架跑出了家。我知道,就算是魂飛魄散,也無法彌補我對她的傷害。可是,我一定要這樣做。”
話一說完,薛憶就開始不管不顧的沖向病床,她央求這七夏說:“求求你,幫幫我吧。”
七夏猶豫了很久,她看著薛憶,還是心軟了下來,最後她一咬牙,準備繼續施行聚魂術時,那穿透空氣的聲音再次傳來:“用我的命換她。”
話音剛落,站在一旁的盼惜忽然失去知覺,身子一軟就要摔到地上,顏曉眼疾手快的扶住了盼惜,不知所措的看著七夏。與此同時,薛憶的魂魄在七夏眼前瞬間消失,天地間的萬物生靈又開始有秩序的運行了起來。
七夏最後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薛憶和一邊的薛母,開啟了星魂之路,和顏曉一起把盼惜擡回了自己家。
窗外的風呼嘯著進入房間裏,獵獵的冷風把窗簾高高的吹起,不停的翻飛在空中,使得整個房間充滿了冬日的清冷。
病床上的少女緩緩睜開眼睛,手指動了動,恢覆知覺後擡起握住了母親放在病床邊的手。她吐出的氣息輕輕回旋在房間裏,眼角忽然有淚湧出,少女對著身邊再也醒不過來的女人聲音沙啞的開口說道:“媽媽,對不起。”
七夏和顏曉把盼惜放到床上的時候,盼惜忽然睜開眼,猛地坐起身的同時嚇了兩個人一跳。
顏曉驚魂未定的叫了出來:“盼惜你詐屍啊,嚇死人了!”
盼惜看了看四周,茫然的問:“我怎麽到這了?發生什麽事了?”
七夏搖搖頭,不知道怎麽回答,只能說:“你暈倒了。”
“那薛憶她們母女怎麽樣了?”盼惜急著問。
七夏坐下來,迎著盼惜和顏曉兩人不解的目光,緩緩說道:“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這一次,是她們自己救的自己,這是她們的選擇。”七夏嘆了口氣接著說:“也許有些事情就是沒有原因的。”
番外之昂索(3):鳩占鵲巢
煙花大會是越城一道獨特的風景,早在一個月前,越城就已經開始為這次盛會籌備了。
每年農歷初七的時候,各地的人都會慕名而來,只為目睹聲名遠揚的越城煙花會。屆時,越城會燃放足足兩個小時的煙花,形色各樣、壯觀如畫般的煙花會伴著浪濤聲在黑寂的夜裏點亮,場面壯闊瑰麗,這種感覺,也真的只有身臨其境才能感覺到的絕美。
煙火大會的這一天,還不到十二點,廣場上已經站滿了等待的人。
七夏打著哈欠跟在盼惜和顏曉兩人身後,盼惜被第一次來越城的顏曉帶動著,也一塊在廣場四周的風情街興奮的逛東逛西。七夏一個不留神,自己和盼惜她們倆就被湧動的人群沖散。耳邊兩個人“哇,這是什麽東西?”“哇,這個太可愛了”的仿佛沒有見過市面的話語,被人群嘈雜的喧囂聲覆蓋。
七夏正想掏出手機打盼惜電話,身子卻忽然不自主的往一邊的小巷子裏跑去。撞開人群,穿過巷子,是一片空無一人,只停滿了車輛的停車場。七夏只遲疑了一下,料想對方會估計身後就是人多眼雜的廣場,是不會拿自己怎麽樣的,便靜下心來,用力撐起手向虛空一掌拍去,嘴裏幹脆利落的吐出:“破!”
咒文一出,七夏就看到了一道黑影從自己面前的地上霍地撤離開來,至此,她才終於能夠停下腳步。還沒等她發問,從她上方不遠處就傳來一聲:“找到你了。”
七夏迅速擡起頭,只見一個巨大的黑色影子直直的向她沖了過來。黑影沒有停留,快速的在她周身轉了幾圈,七夏能明顯感到那黑色影子如一條黑線般將她層層捆綁,束縛她的一切行動,令她無法動彈。黑影沒有停下,困住她之後又不停的牽引著她向前走去,七夏用力的踩著地面,鞋底和水泥地發出摩擦的聲響,然而那黑影力氣極大,她的抵抗完全沒有任何效果。
七夏的手被緊壓在身子兩側,無法擡起。在緊迫之時,七夏想,現在盼惜和顏曉一定已經發現了她不見了,等她們趕來,她就會得救。為了拖延時間,七夏只得轉移對方註意力,問道:“你是誰?為什麽找我?”
“你跟我走一趟就知道了。”聽起來似乎就是在她面前傳過來的聲音,可是眼前沒有任何人。
七夏全身扭動了起來,掙紮道:“放開我!我是不會跟你走的!”她咬咬牙,竟然發現手腕能夠微微擡起。這一發現,讓七夏更加劇烈的掙紮了起來。
“如果你不乖乖配合,休怪我對你無理了!”那聲音明顯有了微怒,隨著聲音,整個黑影再次覆蓋住了七夏的手,同時,一整片黑暗包圍了她的四周,遮蔽了她的視線。
黑暗侵襲的一刻,七夏心裏不免慌亂了起來,她想要呼喊,卻發現聲音無法從口中發出。這種情況沒有持續很久,忽然,她的眼前一亮,黑暗倉促離開,像是急切的逃走那般快速。
黑影散開後,七夏身上的束縛也隨之消失。於是,她就看到了在黑暗中現身的景零。
看到七夏,景零的身影從遠處消失,又迅速變幻到她的面前。
七夏見到是認識的人,也就踏下心來,脫口便問:“你怎麽在這?”
景零收起手中的長弓,說:“剛剛察覺到附近有吸血鬼的氣息,等我來了之後又不見了。”
七夏想了想,覺得和說出剛剛發生的事相比,還是迅速離開比較好,隨後她和景零告別就要離開。
還沒容她走,景零就在她身後開口:“怎麽現在就要離開?”熟悉的冷笑聲再次響起:“你忘了和我的那筆交易了嗎?”
七夏沒想到他真的還記得,自己急著走的原因也是怕他提起這件事來。她嘆了口氣,果然應了她自己的那句話,三更到了。
七夏悻悻的轉回身去,在開口的那一刻,她仿佛演技派的盼惜附體,連她自己對她接下來的表現都想豎起大拇指。她故作深沈的看著景零,想讓自己看起來更像渲畫一些,她帶著一臉悲切和無奈,開口道:“沿汐和你是命中註定的人,難道你真的感覺不到她在哪麽?還是……”七夏頓了下,裝出一臉高深的再次開口:“你根本不相信,她會在那裏……”七夏話一說完就緊張的看著景零,生怕對方看出破綻,卻不忘把持住剛剛的深沈表情,使得她的表情看起來嚴肅又古怪。
景零站在黑夜中的燈光下,在聽到那一個名字時,眼神忽然黯淡了下來,他的表情悲涼又傷感:“她……真的有可能在那裏嗎?”
七夏慢悠悠的點了點頭,說:“為什麽不可能呢?”
這是七夏第一次看到景零認真的表情,大概也只有在提到愛人的名字時,他才能摒棄自尊和身段,去接受這樣無奈的事實。
景零眼神轉向別處,說:“可是……她明明已經那麽恨那裏了……”
七夏打斷他,說:“沒有什麽可是不可是的,就像我相信,如果渲畫不見了,墨染一定會在某個地方找到她一樣。我就是相信,被命運牽系的兩個人,是絕對不會被任何事物拆散的。如果你想拯救你們自己,那麽你一定要心懷這樣的相信,你們才能再次相遇。”末了,七夏又內心遲疑,但是話語卻是肯定的問:“這麽長時間了,你從來沒去過那裏吧。”
景零沒有回答,卻已經是默認。
七夏還想說什麽,景零已經擡起頭來向她,剛剛痛楚的表情被一臉的似笑非笑代替,於是,七夏就聽到對方略帶慍怒的口氣說:“我放你一馬,如果被我發現你再次騙我,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等景零的身影從七夏眼前一陣風似的消失了之後,七夏這才驚覺自己剛剛口誤,竟然以旁人的身份說了渲畫的事。她只得祈禱沿汐真的在那裏——雖然她也不知道是什麽地方。不容多想,七夏急急忙忙的跑回了廣場。
番外之昂索(4):離鸞別鳳
顏曉拿起一個小巧的魚缸的時候,看著裏面的紅色游魚,正要興奮的用剛剛誇讚別的商品的口氣說話,到嘴邊的句子忽然就說不出來。
那些“可愛”“美麗”“精致”的措辭,和內心充斥的興奮和快樂在此刻統統離自己遠去。她看著玻璃瓶裏面的紅色游魚,記憶再次被拉扯進遙遠的時空。游魚金色的眼睛在水中晶瑩剔透,嘴巴張合,就有小小的氣泡升到水面上。
升騰、破裂。
魚尾在水中掃了一個圈,染紅了顏曉的眼眶。
巨大的爆破聲音炸開在顏曉頭頂,和著四周人們沸騰的喧囂,把顏曉的眼淚淹沒在這喧鬧的氣氛中。
感覺到身子被誰輕輕擁進懷中,顏曉只顧看著天空絢麗的煙花,沒有掙脫。她就任身後人的手臂繞在自己身前,然後定格在擁抱的姿勢。
眼前的煙花越來越模糊,顏曉也沒有擦去接連不斷落下的淚水,她就任它們在自己的臉上滑落,她安靜的在喧鬧的人群中哭泣,哭泣著接受這一場告別。
因為身後的人,在她耳邊說了句話,在沸騰的吵鬧聲和煙花聲中,顏曉清楚的聽到了對方低沈的聲音。
他說:“再見……顏曉……”
她便知道,這是真正的告別了。身後的擁抱消失後,顏曉擦幹了眼淚,於是眼前的煙花就愈加絢爛。
她開口,對著天空輕輕說:“昂索,再見。”過了很久,她才低下頭看著手中的魚缸,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如果能再見……”
煙花燃放的巨大聲音響起的時候,盼惜忍不住轉過頭去,想要對著一直拉著的顏曉和七夏大喊道:“太美了!”
然而太字剛剛出口,盼惜就忘了天空正在上演的美景,因為她發現,自己手中握著的顏曉,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一個男人?!
盼惜甩開對方的手,在煙花停頓的安靜空隙中尖叫出聲。四周回響著她蕩氣回腸的尖叫,慘烈得仿佛殺豬那般。
“我朋友呢?”尖叫被再次點亮的煙花聲覆蓋,盼惜大喊著質問對方。
那個男人顯然沒想到對方反應如此之大,也大聲在煙花聲中喊道:“我怎麽知道!我路上好好走著就有人拉住我的手拼命的跑了起來!”
這一句話,男人喊了許多遍之後,才成功傳達到盼惜耳中。
“你個流氓!”四個字,伴著盼惜響亮的喊聲和煙花再次停頓的安靜空隙中,成功的傳達到了整個廣場的人群裏。短暫的安靜中,只聽到了盼惜扯著嗓子幾乎破音的叫喊。盼惜喊完之後,發現男人身邊站著的女生全部嫌棄的往旁邊站了站,男生也把女朋友往自己懷裏拉了拉。
“你個女流氓!”對方不甘回敬的話語被淹沒在了再次點亮的煙花中。只能怪對方運氣不佳,他的辯解,完全被響徹夜空的煙花聲忽略掉。
雖然是自己拉錯人,可是盼惜覺得自己理直氣壯的罵對方是流氓也是解了氣,對對方做了個鬼臉,然後迅速消失在了人群中。
那個時候,盼惜還不知道,這個少年,在以後的歲月裏,竟然點亮了平凡人生中的自己,讓自己耀眼得如同一朵盛開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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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憶啊,今天你沈叔叔和沈阿姨來看你了呢,還說等你好了之後,咱們兩家一起外出旅行呢。媽想了想,到時候咱們就去麗江、香格裏拉、西藏、法國、大溪地……你的夢想不是環游世界麽,小憶,只要你醒來……媽、媽都滿足你……”
進去的時候,屋子裏的女人一邊按摩著薛憶的雙腿,一面絮絮的說話。女人看著不過四十出頭,卻已經頭發花白,絲絲的白發摻雜在黑發中,分外醒目。眼角低垂,一張臉上呈著萎靡的蠟黃色。女人說到最後,似是想到什麽難過的事情,聲音開始哽咽起來。
七夏這才打斷了薛憶母親:“阿姨……”
薛母回頭就看到出現在病房裏的三個人,擦了擦眼角,不解的問:“你們是?”
“我們是小憶的同學。”盼惜搶著說。
“哦。”薛母拘謹的站起來:“難得你們有心,我這也沒什麽好招待你們的……”
七夏搖搖頭,急忙說:“阿姨,您忙您的,我們就是來看看薛憶,她……”說著眼睛就看向病床上眼睛緊閉,呼吸均勻的薛憶。
“還是老樣子,醫生說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醒來……”薛母搖搖頭,招呼七夏三個人坐下。
七夏看了看病床上的薛憶,又看了看定定看著前方的魂魄,最終還是什麽話也沒說,站起來和薛母作別。
出了醫院後,盼惜和顏曉趕忙問七夏道:“七夏,你發現什麽沒有?”
七夏搖搖頭,說:“我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麽回事,明明魂魄出竅,然而身體卻好像還活著……”她轉而看向薛憶,問道:“薛憶,你有沒有覺得自己身體哪裏不對勁?”
薛憶想了想,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七夏無奈:“薛憶,我們有什麽可以幫助你的麽?”這麽問,其實也有一方面猜測是因為薛憶不肯相信自己已經死了的真相,另一方面也是存在巨大的執念,所以讓她無法安然離去。
薛憶低下頭:“我、我活著的最後一天,不知道陪著我的小胖跑去了哪裏。我想找到它,我媽很喜歡小胖的,如果小胖在,我媽應該就不會那麽難受了。”
“小胖?是條狗麽?”七夏問道,魂魄的遺願是找一條狗這麽簡單,她還真是第一次聽到。但七夏不知道的是,這件事並不是和想的那樣簡單。
“嗯,是條白色的薩摩耶。它的脖子上系著銘牌,寫著它的名字,應該不難找吧?”薛憶遲疑的問。
“嗯,這件事包在我們身上。”七夏自信滿滿的答應了下來。
七夏和盼惜顏曉按著薛憶所說,去找小胖可能出現的地方。經常散步的公園、小區樓下、超市門前……幾個人走了很多的地方,都沒有找到。
路上走的時候,薛憶突然停了下來,七夏不解的看向她,就見她渾身不住的顫抖著,然後顫顫巍巍的指了指前面的巷子路口,說:“那裏,那裏就是我、我、出事的地、地方……”
七夏安撫薛憶:“你在這裏等著,我們過去看看。”說完就招呼盼惜顏曉向前面狹窄的巷子走去。
轉過彎後,陰沈的巷子正對著的,是一片無盡的海洋,路很窄,勉強能通過兩個人,七夏走了幾步,就聽到巷子裏堆積著的雜物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七夏彎下身子查看,就看到了一條蹲在墻根瑟瑟發抖的狗,本應純白的毛被灰塵和汙垢沾染得骯臟不堪,唯獨一雙眼睛漆黑發亮,驚懼的看著來人。
七夏試著叫了兩聲:“小胖?”
那狗輕輕的嗚咽起來,喉嚨裏發出細微的嚶嚶叫聲。
七夏伸出手,確定小狗不會傷害她,這才抱起來,喚著薛憶的名字。薛憶出現在巷子裏的同時,那狗忽然對著無形的空氣中叫了起來,聲音發顫。
薛憶看到小胖,一瞬間眼淚湧上了眼眶,伸出手想要撫摸小狗,卻發現只是徒勞,她便只能不停喚小狗的名字。
顏曉提議:“我們先把它送寵物店洗個澡再去還給主人吧……”
七夏點點頭,就打算走,然而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便擡起頭來看著前方,於是,她就看到一支帶著金色光影的箭,直直的向薛憶的後背疾速飛來。七夏凝聚心神,立刻單手伸出,星魂鏈發出的白色鎖鏈飛快的繞到薛憶後背,緊緊的拴住突然飛來的金箭,金箭碎裂的同時,鎖鏈也消弭在了空氣中。
盼惜迅速定格了時間,掏出包裏的冥鏡和鎖魂鈴,警覺的看著前方。自從經歷了貓妖事件,盼惜經常把這兩個靈媒放在身邊,這也是第一次拿出來用。
顏曉見自己幫不上忙,就接過了七夏懷裏的小狗。
七夏讓薛憶站在自己身後,幻化出星魂鏈來以備對方突然的攻擊。
番外之昂索(1):人涉卬否
三個人警惕的看著從陰影中走出來的人,那人手中還持著以空氣凝聚成的金色的弓,身上穿著簡單的棕色上衣和牛仔褲,古銅色的皮膚襯得他的身材更加健碩,一雙深邃的眼睛裏滿含倨傲。他走上前,在三個人面前站定。
看清對方的同時,七夏遲疑的叫對方的名字:“景零?”
來人半瞇著眼眸掃過來,看清七夏的同時,這才正了神色:“沒想到這裏還能遇到你,不過……”景零眼珠一轉,話鋒便轉了折:“你怎麽成了這副模樣?”
見是認識的人,七夏也就收起了鎖鏈,她沒有接他的話,只是說:“你的職責,似乎不是奪魄。”
景零點點頭:“我的工作,你應該清楚,獵殺吸血鬼和妖魔,這是我的使命,你難道忘了麽?”說罷,他輕蔑的笑了起來,眼角眉梢全是盛氣淩人。
七夏冷睨景零嘴邊的似笑非笑,最終只是說:“你不該殺她。”
“你怎麽知道我不該殺她?”景零譏笑著反問道。
盼惜跳出來搶著說:“你以為就你有武器呢?我們可不是好欺負的!別以為我們怕了你,如果你獵殺無辜,我……”大義凜然的口氣忽地一轉:“我的好朋友七夏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盼惜跳動的時候,手裏的鈴鐺發出空靈清脆的聲音。景零斜眼看到盼惜手中的東西,收起了笑容看著她,冷冷的開口道:“冥鏡和鎖魂鈴?有意思,只要殺死你奪回我的靈媒,我就可以解除身上的詛咒了。”說完一步步的向盼惜走來,盼惜見對方並不像開玩笑,開始用力的搖鈴鐺,聲音回蕩在空蕩的巷子裏,對方卻並沒有被鈴聲麻痹,心裏暗罵一句輪回司也造假。然後迅速跳回到兩人後方,躲到顏曉身後,對著景零大喊道:“小胖!上,咬死他!”
景零身子一滯,嘴角再次噙上他特有的傲慢:“竟然如此不知好歹,我看你是找死!”
七夏向前邁一步,攔在景零面前說:“靈媒回到你手裏,你也不可能解除身上的詛咒。況且,在冥鏡沒有回到輪回司前,它還無法恢覆成為你的靈媒。”
“也罷,冥鏡回到我手裏,也是早晚的事。”景零看向七夏,放棄了繼續向前走,緩緩的說道:“在輪回司,我的能力不如你,可是,在人間你未必是我的對手。所以,今天這個魂魄,我是殺定了。”
“我要一個解釋。”七夏不慌不忙的說,對方的威脅對她似乎並未奏效。
景零的嘴裏發出嗤笑:“難道你看不出來麽?她現在正處於轉化吸血鬼的過程中。”
一語驚醒夢中人,七夏聞言,回頭驚詫的看向薛憶。她的臉上透露著一股陰翳的青色,而眼睛裏卻發出晶亮的光,像是……像是極度饑渴的模樣。
七夏一直在找她雖成魂魄,身體卻活著的原因,從來沒有往吸血鬼方面想過。因為不管是前世還是現在,她所負責的只是魂魄的事情,所以對異族的事情了解不多,便也沒往那方面靠攏。
吸血鬼吸食人血後,如果不是有意初擁對方,人類只有死路一條,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會死,會有一部分意識強烈的人類,堅信自己還會活下去,便自主進入了轉化,但這樣的情況很少會發生。
轉化過程中,比較容易的初擁就是在吸血鬼吸食完自己的血後,喝下對方血液——血族的血,以完成轉化。
如果沒有吸食吸血鬼的血而完成的轉化,死去的人將會直接成為魃,跳過僵屍進化的過程,成為那種渴求血液,能夠殺龍吞雲,行動如風的怪物。
但是,還有轉化失敗的幾率,如果失敗……也將是腐屍一具。
不管是哪種情況,七夏都是不願看到的,可是,如果她游蕩在人間的魂魄被殺死,那麽她只會魂飛魄散,再也無法輪回。這麽想著,她便對景零說:“在她成為吸血鬼前的這段時間,並不在你的管轄內。”
“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景零收起手中的弓,雙手抱在胸前,饒有興趣的看著她,繼續說:“你什麽時候開始為死人*心了?”。
因為,我不是渲畫。心裏想著的回答卻不能如實說出,只怕會對現在的情況造成不利。於是七夏只能說道:“所以,這件事我管定了。”
“哼。”景零冷笑一聲:“你覺得你管的了麽?”
七夏無所謂的抿了抿嘴,慢吞吞的說道:“如果我能告訴你沿汐的下落呢?”
景零收起笑容,眉頭一緊,沒有說話。
七夏正色,滿臉認真的看著景零,緩緩說道:“我可以告訴你沿汐的下落,但是在薛憶轉化成功之前,這段時間,由我來負責,你不要插手。”
沒等景零回答,七夏又自信滿滿的說:“我想,你應該還沒有找到沿汐吧。”
景零沈默良久,他一直定定的看著七夏,似乎想從她的面容裏辨出真偽,但是那張平凡的臉上沒有任何波瀾,讓他看不出一絲一毫的跡象。
不知他想了什麽,最後他只是垂下眼睛,點點頭,說:“告訴我她的下落。”
盼惜搶著回答:“不能現在告訴你,萬一你反悔怎麽辦。”
七夏讚成的點點頭,看著景零,等著他的回答。
景零皺眉又思索了一會兒,終於答應道:“好,我答應你。但是,如果她轉化成了吸血鬼,那麽我必須殺了她。總之,事成之後,你要告訴我沿汐的下落。”
“好。”七夏應道。
景零走遠後,盼惜忙不疊的問七夏:“景零和沿汐,他們是誰啊?也是輪回司的人麽?”
“景零是受到詛咒的神裔,和沿汐隸屬輪回司,事情比較覆雜。冥鏡是景零的靈媒,而鎖魂鈴是沿汐的。”七夏忽略掉其中覆雜的部分,挑出好理解的解釋給她們聽。
盼惜聽完若有所思的點著頭,裝著深沈的樣子說:“看來也是一段蕩氣回腸的覆雜番外啊……”說完走上前去,在七夏身邊用身子撞了撞她的肩膀,用篤定的語氣說:“你知道那個沿汐的下落吧!我看他一副你要是敢騙他就死定了的樣子。切,牛氣哄哄的幹什麽呀,咱們又不欠他錢,反正就他那樣的,欠錢我也不還……”
在盼惜絮絮叨叨的話語中,七夏轉過頭來,用哀怨的眼神看著盼惜說:“我就去過兩個地方,一是越城,二就是北安,我哪裏會知道沿汐的下落。”
世界仿佛一瞬間寂靜下來,但是隨即盼惜像是想到了什麽,她臉上的陰郁轉瞬即逝,興沖沖的問七夏:“那你那麽騙他,一定有什麽辦法的吧?”
七夏看著一臉期待的盼惜,搖了搖頭,無情的澆熄盼惜心裏最後的希望:“走一步是一步吧。”
盼惜絕望的靠在了身側的墻上,郁悶的說:“那咱們不是死定了?”
七夏點了點頭,緩緩說道:“有句話不是說,閻王讓你三更死,你絕對活不過五更麽……”
於是盼惜連著顏曉更郁悶了。
三個人無語中,一直在沈默著的薛憶終於幽幽的說出話來:“我……是不是沒辦法……好了?”
七夏知道薛憶有所指,心裏雖不忍,可是卻不能騙她,所以她坦白的告訴薛憶說:“是的,你會轉化為吸血鬼,或者成為魃,或者……”七夏深吸口氣,才讓自己有力氣說出最後一種後果:“或者……死……”
薛憶的魂魄在空氣中飄了一下,隨後她苦笑著開口:“我還有個心願,你們能幫我麽?”
番外之昂索(2):夢魘
七夏三人回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傍晚。進到薛憶病房時,薛母趴在薛憶床邊睡著了。盼惜定格了時間站在一邊,七夏走上前,看著病床上臉色蒼白的薛憶,輕輕對著空氣中的某一處說:“薛憶,我不知道以我現在的能力,使用聚魂術能不能成功。”
薛憶的身形漸漸在空氣中顯形,她搖了搖頭說:“這是我的選擇,你能幫我,我就很知足了。”
“你要知道,如果失敗,你會魂飛魄散。就算成功了,你也會死。”七夏再次勸道。
薛憶點點頭,微笑的看著七夏,眼神毫不畏懼。
七夏只得嘆口氣,說了句:“我盡力。”便伸出右手指向薛憶,只見星魂鏈中一道白光快速的一閃而出,直向薛憶而去。薛憶沒有掙紮,任由那條鎖鏈縛束著自己向著躺在病床上的肉身拉去。就在魂魄自趴在病床邊的薛母頭頂飄過時,空氣裏忽然傳出聲音,遙遠而空靈,像是沖破桎梏而來的聲音。
“不要。”那聲音堅定而焦急的發出,令七夏渾身一震,再也使不出一絲力氣來施法。
“不、小憶,不要冒險。”隨著又一聲傳來,捆綁住薛憶的鎖鏈霍地應聲而碎,消失在了空氣中。
薛憶跌倒地面上,茫然不知所措的說:“媽媽?是你嗎?”
可趴在病床邊的女人一動不動,薛憶看向七夏,見到的是不明所以的一張臉,於是她站起來走向母親,已經忍不住淚流滿面。她站在女人身旁,哽咽著說道:“媽,你知道我在,對嗎?”
沒有人回答,剛剛空氣中傳來的聲音仿佛幻聽一般,任憑薛憶如何呼喚,也再聽不到母親的聲音。
薛憶擡起頭看向七夏,滿是淚痕的臉上已是苦笑,她開口訴說,又像是在講某個故事那樣徐徐道來:“我明明知道我是如此愛她,可我仍忍不住和她吵架,我嫌她每天對我嘮叨個不停,穿什麽衣服這樣的小事都要管。爭吵的嚴重的時候口不擇言,和解之後又內疚的要命。她生病的時候,我都沒有為她做過一次飯,而我又有什麽資格躺在這裏,讓她不顧晝夜的照顧我呢?
她一夜白頭後我才明白,一直以來,她都在默默的為我付出。說我學習不好的時候卻鼓勵我堅持夢想,說我回家太晚的時候她都是餓著肚子等我回來。
那麽多我從來沒有在意過的地方,我到現在才明白,那才是真正的愛。
我只是想當面對她說道歉,說我從來沒有對她說過的對不起,最後一次見她的時候,我竟還是與她吵架跑出了家。我知道,就算是魂飛魄散,也無法彌補我對她的傷害。可是,我一定要這樣做。”
話一說完,薛憶就開始不管不顧的沖向病床,她央求這七夏說:“求求你,幫幫我吧。”
七夏猶豫了很久,她看著薛憶,還是心軟了下來,最後她一咬牙,準備繼續施行聚魂術時,那穿透空氣的聲音再次傳來:“用我的命換她。”
話音剛落,站在一旁的盼惜忽然失去知覺,身子一軟就要摔到地上,顏曉眼疾手快的扶住了盼惜,不知所措的看著七夏。與此同時,薛憶的魂魄在七夏眼前瞬間消失,天地間的萬物生靈又開始有秩序的運行了起來。
七夏最後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薛憶和一邊的薛母,開啟了星魂之路,和顏曉一起把盼惜擡回了自己家。
窗外的風呼嘯著進入房間裏,獵獵的冷風把窗簾高高的吹起,不停的翻飛在空中,使得整個房間充滿了冬日的清冷。
病床上的少女緩緩睜開眼睛,手指動了動,恢覆知覺後擡起握住了母親放在病床邊的手。她吐出的氣息輕輕回旋在房間裏,眼角忽然有淚湧出,少女對著身邊再也醒不過來的女人聲音沙啞的開口說道:“媽媽,對不起。”
七夏和顏曉把盼惜放到床上的時候,盼惜忽然睜開眼,猛地坐起身的同時嚇了兩個人一跳。
顏曉驚魂未定的叫了出來:“盼惜你詐屍啊,嚇死人了!”
盼惜看了看四周,茫然的問:“我怎麽到這了?發生什麽事了?”
七夏搖搖頭,不知道怎麽回答,只能說:“你暈倒了。”
“那薛憶她們母女怎麽樣了?”盼惜急著問。
七夏坐下來,迎著盼惜和顏曉兩人不解的目光,緩緩說道:“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這一次,是她們自己救的自己,這是她們的選擇。”七夏嘆了口氣接著說:“也許有些事情就是沒有原因的。”
番外之昂索(3):鳩占鵲巢
煙花大會是越城一道獨特的風景,早在一個月前,越城就已經開始為這次盛會籌備了。
每年農歷初七的時候,各地的人都會慕名而來,只為目睹聲名遠揚的越城煙花會。屆時,越城會燃放足足兩個小時的煙花,形色各樣、壯觀如畫般的煙花會伴著浪濤聲在黑寂的夜裏點亮,場面壯闊瑰麗,這種感覺,也真的只有身臨其境才能感覺到的絕美。
煙火大會的這一天,還不到十二點,廣場上已經站滿了等待的人。
七夏打著哈欠跟在盼惜和顏曉兩人身後,盼惜被第一次來越城的顏曉帶動著,也一塊在廣場四周的風情街興奮的逛東逛西。七夏一個不留神,自己和盼惜她們倆就被湧動的人群沖散。耳邊兩個人“哇,這是什麽東西?”“哇,這個太可愛了”的仿佛沒有見過市面的話語,被人群嘈雜的喧囂聲覆蓋。
七夏正想掏出手機打盼惜電話,身子卻忽然不自主的往一邊的小巷子裏跑去。撞開人群,穿過巷子,是一片空無一人,只停滿了車輛的停車場。七夏只遲疑了一下,料想對方會估計身後就是人多眼雜的廣場,是不會拿自己怎麽樣的,便靜下心來,用力撐起手向虛空一掌拍去,嘴裏幹脆利落的吐出:“破!”
咒文一出,七夏就看到了一道黑影從自己面前的地上霍地撤離開來,至此,她才終於能夠停下腳步。還沒等她發問,從她上方不遠處就傳來一聲:“找到你了。”
七夏迅速擡起頭,只見一個巨大的黑色影子直直的向她沖了過來。黑影沒有停留,快速的在她周身轉了幾圈,七夏能明顯感到那黑色影子如一條黑線般將她層層捆綁,束縛她的一切行動,令她無法動彈。黑影沒有停下,困住她之後又不停的牽引著她向前走去,七夏用力的踩著地面,鞋底和水泥地發出摩擦的聲響,然而那黑影力氣極大,她的抵抗完全沒有任何效果。
七夏的手被緊壓在身子兩側,無法擡起。在緊迫之時,七夏想,現在盼惜和顏曉一定已經發現了她不見了,等她們趕來,她就會得救。為了拖延時間,七夏只得轉移對方註意力,問道:“你是誰?為什麽找我?”
“你跟我走一趟就知道了。”聽起來似乎就是在她面前傳過來的聲音,可是眼前沒有任何人。
七夏全身扭動了起來,掙紮道:“放開我!我是不會跟你走的!”她咬咬牙,竟然發現手腕能夠微微擡起。這一發現,讓七夏更加劇烈的掙紮了起來。
“如果你不乖乖配合,休怪我對你無理了!”那聲音明顯有了微怒,隨著聲音,整個黑影再次覆蓋住了七夏的手,同時,一整片黑暗包圍了她的四周,遮蔽了她的視線。
黑暗侵襲的一刻,七夏心裏不免慌亂了起來,她想要呼喊,卻發現聲音無法從口中發出。這種情況沒有持續很久,忽然,她的眼前一亮,黑暗倉促離開,像是急切的逃走那般快速。
黑影散開後,七夏身上的束縛也隨之消失。於是,她就看到了在黑暗中現身的景零。
看到七夏,景零的身影從遠處消失,又迅速變幻到她的面前。
七夏見到是認識的人,也就踏下心來,脫口便問:“你怎麽在這?”
景零收起手中的長弓,說:“剛剛察覺到附近有吸血鬼的氣息,等我來了之後又不見了。”
七夏想了想,覺得和說出剛剛發生的事相比,還是迅速離開比較好,隨後她和景零告別就要離開。
還沒容她走,景零就在她身後開口:“怎麽現在就要離開?”熟悉的冷笑聲再次響起:“你忘了和我的那筆交易了嗎?”
七夏沒想到他真的還記得,自己急著走的原因也是怕他提起這件事來。她嘆了口氣,果然應了她自己的那句話,三更到了。
七夏悻悻的轉回身去,在開口的那一刻,她仿佛演技派的盼惜附體,連她自己對她接下來的表現都想豎起大拇指。她故作深沈的看著景零,想讓自己看起來更像渲畫一些,她帶著一臉悲切和無奈,開口道:“沿汐和你是命中註定的人,難道你真的感覺不到她在哪麽?還是……”七夏頓了下,裝出一臉高深的再次開口:“你根本不相信,她會在那裏……”七夏話一說完就緊張的看著景零,生怕對方看出破綻,卻不忘把持住剛剛的深沈表情,使得她的表情看起來嚴肅又古怪。
景零站在黑夜中的燈光下,在聽到那一個名字時,眼神忽然黯淡了下來,他的表情悲涼又傷感:“她……真的有可能在那裏嗎?”
七夏慢悠悠的點了點頭,說:“為什麽不可能呢?”
這是七夏第一次看到景零認真的表情,大概也只有在提到愛人的名字時,他才能摒棄自尊和身段,去接受這樣無奈的事實。
景零眼神轉向別處,說:“可是……她明明已經那麽恨那裏了……”
七夏打斷他,說:“沒有什麽可是不可是的,就像我相信,如果渲畫不見了,墨染一定會在某個地方找到她一樣。我就是相信,被命運牽系的兩個人,是絕對不會被任何事物拆散的。如果你想拯救你們自己,那麽你一定要心懷這樣的相信,你們才能再次相遇。”末了,七夏又內心遲疑,但是話語卻是肯定的問:“這麽長時間了,你從來沒去過那裏吧。”
景零沒有回答,卻已經是默認。
七夏還想說什麽,景零已經擡起頭來向她,剛剛痛楚的表情被一臉的似笑非笑代替,於是,七夏就聽到對方略帶慍怒的口氣說:“我放你一馬,如果被我發現你再次騙我,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等景零的身影從七夏眼前一陣風似的消失了之後,七夏這才驚覺自己剛剛口誤,竟然以旁人的身份說了渲畫的事。她只得祈禱沿汐真的在那裏——雖然她也不知道是什麽地方。不容多想,七夏急急忙忙的跑回了廣場。
番外之昂索(4):離鸞別鳳
顏曉拿起一個小巧的魚缸的時候,看著裏面的紅色游魚,正要興奮的用剛剛誇讚別的商品的口氣說話,到嘴邊的句子忽然就說不出來。
那些“可愛”“美麗”“精致”的措辭,和內心充斥的興奮和快樂在此刻統統離自己遠去。她看著玻璃瓶裏面的紅色游魚,記憶再次被拉扯進遙遠的時空。游魚金色的眼睛在水中晶瑩剔透,嘴巴張合,就有小小的氣泡升到水面上。
升騰、破裂。
魚尾在水中掃了一個圈,染紅了顏曉的眼眶。
巨大的爆破聲音炸開在顏曉頭頂,和著四周人們沸騰的喧囂,把顏曉的眼淚淹沒在這喧鬧的氣氛中。
感覺到身子被誰輕輕擁進懷中,顏曉只顧看著天空絢麗的煙花,沒有掙脫。她就任身後人的手臂繞在自己身前,然後定格在擁抱的姿勢。
眼前的煙花越來越模糊,顏曉也沒有擦去接連不斷落下的淚水,她就任它們在自己的臉上滑落,她安靜的在喧鬧的人群中哭泣,哭泣著接受這一場告別。
因為身後的人,在她耳邊說了句話,在沸騰的吵鬧聲和煙花聲中,顏曉清楚的聽到了對方低沈的聲音。
他說:“再見……顏曉……”
她便知道,這是真正的告別了。身後的擁抱消失後,顏曉擦幹了眼淚,於是眼前的煙花就愈加絢爛。
她開口,對著天空輕輕說:“昂索,再見。”過了很久,她才低下頭看著手中的魚缸,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如果能再見……”
煙花燃放的巨大聲音響起的時候,盼惜忍不住轉過頭去,想要對著一直拉著的顏曉和七夏大喊道:“太美了!”
然而太字剛剛出口,盼惜就忘了天空正在上演的美景,因為她發現,自己手中握著的顏曉,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一個男人?!
盼惜甩開對方的手,在煙花停頓的安靜空隙中尖叫出聲。四周回響著她蕩氣回腸的尖叫,慘烈得仿佛殺豬那般。
“我朋友呢?”尖叫被再次點亮的煙花聲覆蓋,盼惜大喊著質問對方。
那個男人顯然沒想到對方反應如此之大,也大聲在煙花聲中喊道:“我怎麽知道!我路上好好走著就有人拉住我的手拼命的跑了起來!”
這一句話,男人喊了許多遍之後,才成功傳達到盼惜耳中。
“你個流氓!”四個字,伴著盼惜響亮的喊聲和煙花再次停頓的安靜空隙中,成功的傳達到了整個廣場的人群裏。短暫的安靜中,只聽到了盼惜扯著嗓子幾乎破音的叫喊。盼惜喊完之後,發現男人身邊站著的女生全部嫌棄的往旁邊站了站,男生也把女朋友往自己懷裏拉了拉。
“你個女流氓!”對方不甘回敬的話語被淹沒在了再次點亮的煙花中。只能怪對方運氣不佳,他的辯解,完全被響徹夜空的煙花聲忽略掉。
雖然是自己拉錯人,可是盼惜覺得自己理直氣壯的罵對方是流氓也是解了氣,對對方做了個鬼臉,然後迅速消失在了人群中。
那個時候,盼惜還不知道,這個少年,在以後的歲月裏,竟然點亮了平凡人生中的自己,讓自己耀眼得如同一朵盛開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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