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英國倫敦,劍橋小鎮。林木郁蔥，流水徜徉。

“我必須承認，在這裏散步比在加爾各答破案更像個蜜月。”衛陽對此表示。

就和他說的一樣，兩個人正沿著河邊散步，經常有皮劃艇從水面上經過,可以隱約聽到遠處的歡聲笑語。這裏住的大多是大學生,年輕熱烈,神采飛揚，給世界上最古老的高等學府增添了亮點與生氣。

夏洛克很少見地沒給一個冷哼做回答。雖說他依舊堅持他是個高功能反社會，但他還是知道,正常人都不會理解在貧民窟裏的蜜月。他很欣賞，沒錯；衛陽也遷就他,沒錯；但這不能被當做理所應當的事情。就比如說現在，他想要制造一種氣氛，一種可以讓他說出某些特定的話、做出某些特定的事的氣氛——

一小群人在林蔭路上迎面走來，有說有笑。從提到的單詞判斷，這些學生剛剛下課。

這是正常的，等他們過去就好了，夏洛克心想，插在風衣口袋裏的手微微扣緊了緞面小盒。但他隨即就註意到了一件不可能發生的事——那群人裏好像有個人不該在這裏——

那個被他盯著的黑發男人轉回頭，一瞬間就綻放出了個迷人的微笑。“噢，看看這是誰？”他高興地說，“陽，夏洛克，我還想你們到底什麽時候會回倫敦呢！”

兩邊人迎面站住了。夏洛克和衛陽交換了個眼色，知道對方和自己一樣驚訝。因為光從樣貌上來說，這個人真的非常像洛基，或者就是洛基？不會吧？從語氣來說不太像，但如果不是洛基，又怎麽可能認識他們？

“你的朋友嗎，洛基？”一個金色長卷發的女生感興趣地問。

“老朋友了，如你們所見。”被稱作洛基的人回答，聽起來十分歡欣。

“老朋友？”另一個男生重覆了一遍，作勢欲走。“看起來我們最好趕緊離開，學霸的朋友恐怕還是學霸！”

其他人嘻嘻哈哈地附和他，然後真的走了，就剩下三個人在原地面面相覷。

洛基臉上的笑容沒有一點消失。“好歹我們相處過一個月，不要這麽冷淡嘛！”他這話顯然是對衛陽說的。“就算做做樣子，也該歡迎我，不是嗎？”

“……真是你？”衛陽覺得自己的語氣不可控制地變得幹巴巴的。洛基不明原因地跑到了這裏，這要讓他怎麽歡迎啊？

好在洛基看起來並不特別在意。“當然是我。我挑來挑去，覺得還是這裏比較好。”他說著看向夏洛克，“也許你能知道我在讀什麽專業？”

“英國文學。”夏洛克的語氣聽起來和衛陽一樣幹巴巴的。“而且你已經在這裏讀了兩年或者以上。”按照時間軸，洛基極有可能在他們離開之後不久就找到了通向他們這個世界的空間裂縫！

“你聽起來不太高興，但我一向有我的方法。”洛基笑了，曾經籠罩在他眉宇間的陰霾似乎從未出現過。“我猜如果我一開始就出現，你們肯定會把我送回去。不過現在，你們不用擔心了吧？”他轉動一只手指，繞了個圈，“我覺得這地方更適合我，雖然我花了一段時間才發現。”

當然了，這裏沒有人知道，此洛基就是彼洛基；只要洛基願意，開啟一段新生活再容易不過。最大的重點在於，這個世界沒有托爾——那個洛基視作生命中陰影的男人——他自然能過得比較愉快。

“你願意這麽想，自然很好。”衛陽回答，聲音依舊幹巴巴，“但是，你跑過來兩年，在那邊就是失蹤兩年，阿斯加德豈不是翻了天？”要知道，覆仇者聯盟世界和他們這個世界的時間流速是一樣的啊！

聽到這個，洛基露出來一個有點諷刺的笑容，但轉瞬即逝。“既然我出生的時候就該死，那讓他們當我死了正好。”

衛陽默默地看了夏洛克一眼。這話絕對是奧丁說的，托爾的臺詞很明顯只有“跟我回家”。所以事情大概是這樣的——托爾把洛基帶回了阿斯加德，審判時奧丁說了重話；正好那時候阿斯加德又要發兵瓦特海姆，於是洛基伺機溜走，不然真進了地牢就走不了。

“你怎麽跑掉的？弗麗嘉知道這件事嗎？”夏洛克眼睛轉了轉，就得出了這種問題。

洛基逃離金宮的最大機會在奧丁和托爾都不在阿斯加德的時候；更何況，奧丁帶走了神域的大批軍隊。那麽，剩下的守衛還真不可能擋住洛基。奧丁肯定知道這點，除非他離開之前已經把洛基交給了一個他覺得可靠的人——只有弗麗嘉。

“不，她不知道。”洛基否定道，“我恐怕奧丁從瓦特海姆回去之後，才會發現之前他親愛的妻子是個冒牌貨。”雖然他的話很嘲諷，但他臉上卻顯出了笑容。

衛陽和夏洛克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了然。洛基偷偷地變出了個弗麗嘉，把馬上就要出征的奧丁糊弄了過去；等奧丁、托爾和大軍一走，他想要離開金宮根本是分分鐘的事情。

“仙後會傷心的。”衛陽說。其實他還想說托爾肯定也會傷心，但既然雷神對於洛基來說是陰影，他就不該提出來刺激洛基。

洛基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她會忘記的，”他輕聲說，“時間就是一切。”

“你想讓他們覺得你這次真的死了。”夏洛克指出來這點，但語氣十分平板。“因為你不想回去，或者不能回去？”

洛基盯著他，突然間大笑起來。“和你們這樣的人說話永遠省力，我真是太高興了。”他停了停，“其實，這兩種原因都有。穿越空間裂縫是很危險的事情，就算是我也不能保證每次都成功。而且，你們看，我現在過得豈不是更好？”

如果說的是沒有試圖統治世界的話，那的確是變得更好了，衛陽想。洛基說得沒錯，他這時候露面才是明智的選擇，因為時間能證明他確實不想挑起戰爭。“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緩了口氣問，“你的眼睛不是受傷了嗎？仙後沒來得及治好它們，那……”

“我自己。”洛基打斷了衛陽的話，“雖然時間比較長，代價也比較大。”他從空氣中拿出他的權杖，“我想你會看出區別。”

區別不太大，但的確看得出——權杖尖端鑲嵌的藍色能量寶石變得黯淡了一些。“我明白了，”衛陽現在完全理解了，“如果能量不夠，我也不會冒險嘗試回去。”

“而且我真的不想回去了。”洛基強調道，重新讓權杖消失，“我現在感覺不錯，就是這樣。”

“可我感覺不太好。”夏洛克嘀咕道，頗為不滿。

雖然他看得出，洛基說的有八成是真心話——這真是破天荒的高數據了——但這並不能讓他確定，洛基安穩兩年就能安穩一輩子。就算他們有足夠的實力阻止洛基，但要知道阿斯加德神祗性命長達五千歲，等他們化成灰了洛基還活著呢！

換成是弗瑞，早就執行他的危險預判了——只要有危險、不管發生與否，都先把人關起來——但他又不是弗瑞！洛基在這個世界裏什麽都沒有做，他們有權利把人關起來嗎？

“算你走運，”他最後說，頗有些憤憤，“星際法還沒規定到這裏！”因為之前還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而且一點苗頭也沒有，也自然不會有相關的法律。

洛基眨了眨眼，笑了。“其實你大可不必這樣，”他說，“我想，只要你們希望，你們可以活得比我還長，對吧？”他顯然已經知道了這個地球的一些科學知識，“別和我說什麽這個世界的普遍水平——如果你們真只是普遍水平的話，就不可能自如來往各個世界，”他一邊說一邊研究著兩人的表情，“我說得對嗎？”

衛陽和夏洛克一時間都沒吭聲。這當然是實話，而且事實比洛基說得還嚴重——要知道，夏洛克本不可能存在於這個世界！只是，這秘密被別人知道了還好，被洛基知道了嘛……

看見兩人沈默，洛基輕笑。他並不打算用這個來威脅什麽，他只是想繼續保持這種生活，不然他就不用那麽費力地獲取之前對手的信任了。

“好吧，我想今天的見面還能算愉快？”他張開雙手，給了衛陽一個擁抱加貼面吻，“不過我真的得說，就算是我，也覺得陽太美好了！我簡直要愛上他了！”

換成是其他任何一個人，恐怕都不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詢問他的眼睛如何。明明只是個中庭人類，實力比起托爾甚至奧丁還更勝一籌，他卻絲毫不覺得有壓力。這兩點加起來，就足以讓他真心實意地說出來這句話——

但夏洛克一點也沒覺得這是個可喜的改變。只是洛基話沒說完就憑空消失了，他想發火也不能——愛上誰這種話能隨便說嗎？趕緊來個誰，把洛基這家夥拖回阿斯加德去啊！

被表白的當事人也覺得很驚悚。但和夏洛克的關註重點不同，他摸了摸臉頰，又憂心忡忡地看了看天：“雖然我很願意看到洛基適應這兒，但我總覺得他太樂觀了。”

關在地牢裏也就罷了，洛基擺明是自己溜掉的，托爾還不把阿斯加德給拆了？！而現在洛基在這裏，他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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