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疑問一直到衛陽和夏洛克坐上去友克鑫的飛艇時都沒有解決。衛陽覺得這肯定是幻影故意隱瞞了一些東西沒說、給他們制造困難,而夏洛克覺得這才是個好游戲。相比於別人告訴他那個答案,他更寧願自己找出來。

但這件事不那麽容易。在衛陽翻過能查閱到的所有資料後,他們兩人發現，原主根本沒有留下任何相關線索，至少資料沒體現出來。實際上，原主看起來如此普通,以至於連認識庫洛洛的可能都沒有——要知道，盜賊頭子認識的人,通常都對旅團或者他自己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不會念能力，那有什麽能利用的？”衛陽十分費解。

沒錯,按照資料顯示,原主就是個普通人,完全不會念能力。而普通人和念能力者的差距,就像是螻蟻和巨人。別說是庫洛洛這樣的念力高手，就算是初級的念能力者也對普通人一屑不顧。

夏洛克站在舷窗邊上，臉上的神情顯示他正在思考。片刻之後，他回過頭盯著衛陽：“你是不是覺得是他殺了你？”

“我覺得這可能性不低。”衛陽微微點頭。“你不覺得這很可疑嗎？我基本不出門，就這麽一次，他怎麽找到的？除非……”說到這裏，他突然露出了一絲恍然的表情，“除非他那天也看見了我。”

“你看西索比賽的那天。”夏洛克肯定道。對庫洛洛這樣的人來說，只要一個眼角餘光就能確定自己的目標。如果衛陽那時並沒有正對庫洛洛的話，沒發現也不奇怪。

“可就算是這樣，也說不通啊！”衛陽又說，“庫洛洛為什麽會註意到一個普通人？”

兩人面面相覷。這問題有兩種可能，一是庫洛洛腦袋突然壞了，二是還有別的、他們不知道的可能。而就從這麽短的一個照面，是根本分析不出什麽來的——想從語氣、神情、姿態動作等方面看出庫洛洛的破綻，這根本不可能。

“以一般情況來說，如果有個人殺了另一個人，並且十分確定；但後來他又見到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活人，第一反應一定是被嚇到。”夏洛克飛快分析道，又瞥了衛陽一眼。

衛陽心領神會。“這對庫洛洛來說不起效，我不懷疑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輕易露出馬腳。至少我在電梯裏時，根本沒感覺有什麽異常，比如說刺人的視線、別人的圓什麽的。”

圓是個特殊名詞，並不是指普通的圓圈，而是念能力者以自己為中心展開的一個球形念力罩。在念力罩的範圍內，任何動靜都不能逃過他們的感知。衛陽這麽說，就是庫洛洛當時並沒有什麽特殊反應，或者有也很小。

“不排除庫洛洛十分鎮定的可能。”夏洛克這麽說，但語氣顯然是覺得這件事還有別的可能。

“你覺得他有可能因為別的原因來找我？”衛陽狐疑地反問。“並不是因為他想保證他確實殺死了我？”

“估計是眼見為實。”夏洛克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有什麽別的可能？”衛陽更加疑惑。目前為止，就庫洛洛一個表現異常；如果說他和庫洛洛之前不認識，打死他也不信。但以夏洛克的意思，現在並沒有足夠的證據說明就是庫洛洛殺了原主。

如果原主是個普通人，為什麽會認識庫洛洛這樣的高危分子？

如果不是庫洛洛殺了原主，那原主是誰殺的？

在謀殺案這類問題上和夏洛克起爭執顯然不是個明智的選擇，而且現在情況的確撲朔迷離，所以衛陽聰明地沒問出來。“現在我們至少能知道，庫洛洛八成知道原主已經死了。否則他就該認錯人，而不是問我有沒有一個雙胞胎哥哥或者弟弟。”

“只說對了一半。”雖然夏洛克這麽說，但語氣裏卻不是慣常的挑剔。“如果他真為了那次偶遇準備了幾天，那說不定早在邊上看出你和原主有所區別。”

被這麽一提醒，衛陽恍然大悟。“啊……這樣也沒錯。”他承認。因為他們一開始並不知道庫洛洛就在附近，所以沒有做出最大的防備。而雖然他和原主擁有同樣的身體，但性格方面還是有些不大不小的差別。

“我真不想得出一個結論，”他開始皺鼻子，“說我和庫洛洛之前熟得很。”一般只是認識程度的朋友不見得能區分這些差別，只有足夠了解才行。又或者說，是庫洛洛單方面地了解原主——這比前一種可能概率更高點。

兩人都知道不可能，因為庫洛洛的好感度就足以說明一切——而它現在正是零。那也就說明了，庫洛洛比原主想象的更了解原主，不帶感情、居高臨下的了解。這是個危險信號，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露餡。

“那必須先讓他覺得你是另外一個人。或多或少，拖點時間就好。”夏洛克下了結論。“這段時間裏，盡力查查庫洛洛的私人行程。”

“私人？很難吧？”這是衛陽的第一反應。雖然庫洛洛的能力不是戰鬥系，但也沒幾個能成功跟蹤他以獲得私人行蹤。然後他的第二反應就變成了：“但你這麽說的話，另一個意思就是旅團其他人並不認識我？”

“極有可能。”

“這倒是件好事。”衛陽終於緩了口氣，“不過退一萬步說，就算庫洛洛並沒殺我，他也很可能知道是誰殺了我。”他撇嘴道。“再補充一句，我不覺得他說的‘下次見’是客套話。”

“我也不覺得。”夏洛克眼裏光芒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麽，但沒直接說出口。“在掌握足夠線索之前已經先入為主，你就很可能被誤導，走上錯誤的方向。”

衛陽心說那不是還有你嘛，不過也沒說出來——那也顯得他太懶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肯定還要試探，弄清楚了才能動手。”他怎麽看自己都是身無長物，普普通通，這就意味著安全系數大幅上升——除了庫洛洛之外，其他人不會來找他麻煩。因為西索確定對他沒興趣，另外的人就不足為慮了。

夏洛克點點頭，突然又問：“你的念能力怎樣了？”

這語氣太順溜，衛陽不疑有他。“還是老樣子，不特別快，也不特別慢。”他測出來是特質系，但具體是什麽還有待研究。但等他回答完了，就看到夏洛克露出了一副很難形容的表情，頓時爆了：“你又明知故問！”他學一個月的事情夏洛克大概只要一天，簡直就是紅果果地歧視——

次奧，學霸必須死！

兩天後，友克鑫。

這城市是世界上最繁華的城市之一，高樓大廈比比皆是，街上車流永不停歇。在燈紅酒綠的表象之下，遮掩的是盤根錯節的地下勢力——十老頭已經在實際意義上控制了這座城市的經濟命脈。

十老頭正是友克鑫黑幫的十個首領，他們手裏擁有大批槍支彈藥和金銀財寶不說，甚至還組織了自己的念能力者部隊。鑒於念能力者和普通人巨大的實力差距，政府都沒法把他們怎麽樣。

就比如說，令友克鑫聞名於世的拍賣會。在白天進行的拍賣會很正規，但根本沒有什麽令人眼前一亮的珍寶。稍微懂行一點的，就知道多花一點錢去買通有邀請的人，讓那些人帶他們進夜裏舉行的拍賣會。因為好東西都在黑幫手裏，所以地下拍賣會才是友克鑫真正的引人之處。

不論是哪一種拍賣會，都是九月一日正式開始。而今天，剛剛八月三十一日。

友克鑫郊外，一座廢棄的露天倉庫。說是露天並不準確，因為實際上屋頂只是破了個大洞而已，並沒有全部掉下來；但效果就和露天差不多了——不僅是頂上有大片天光傾瀉，四周墻壁七零八落，搖搖欲墜。

這地方顯然已經荒廢已久，但現在卻有十幾個裝扮奇異且各不相同的人零零散散地分布在裏頭各處。大部分人一動不動，話也不說；而有幾個人前後打量了一下，眉毛就皺了起來。

“那個四號這次是不是又不來？”一個梳著沖天武士辮、穿著浴袍木屐的男人先開口了。他眼睛稍稍有點往下吊，上面露出不少眼白。這神情襯著陰沈的面相和手裏的劍，更顯得煞氣逼人。

“我不知道。”瑪奇回答，聲音依舊毫無波動。她知道信長肯定在問她，但就算她和西索同為變化系，也不可能知道西索到底在想什麽。“我只是負責通知而已。”

信長嘖了一聲，顯得有點煩躁。“這家夥可真是……”

另一邊，一個娃娃臉正好按完了手機。“團長，”他道，“找到了。”然後他湊過去，在穿著皮毛大衣的男人身邊附耳說了結果。不管是他的臉還是他的衣服，看起來都更像一個鄰家大哥哥，但他的確是如假包換的旅團成員——蜘蛛的腦，俠客。

“找到了什麽？”信長的註意力被轉移了，好奇地問了一句。俠客自從集合以後就一直在擺弄他視為生命的手機，也不知道到底給團長找什麽資料。

“是我個人的一點小問題。”庫洛洛回答，不論是表情還是語氣都和平時沒什麽差別。等俠客說完，時間也差不多到了。他站了起來，掃視周圍。“人都到齊了嗎？”

“還差四號。”大塊頭刀疤臉富蘭克林回答。

庫洛洛微微皺眉，但也只是片刻之間的事情。“那就不管他了，我們先開始……”

這話還沒說完，庫洛洛對面的一整面墻壁瞬間就塌了，原本坐得近的幾個人立刻跳起來擺出了警戒姿勢。在巨大的煙塵中，一個隱約的身影越來越近，直到最終大家都認出，那是個小醜打扮的家夥，正是西索。

“我只是路上和人說了兩句話，”西索的聲音帶著哀怨，但臉上的表情分明是興奮——因為看見庫洛洛的緣故，“大蘋果竟然不等我就開始了，可真讓我傷心~”

幾乎所有人的眉角都不約而同地抽動了一下。因為他們知道西索有個古怪的愛好，就是把對手按蘋果分等——小蘋果，青蘋果，大蘋果，爛果子。大蘋果是西索最樂衷於挑戰的，但如果被西索殺死，那就是爛果子了。而同時他們還知道，庫洛洛被西索盯上好幾年了。

庫洛洛在旅團裏的威望極高，這一下就有好幾個人想反駁西索，但卻被庫洛洛擡起的一只手阻止了。“和人說了兩句話？”他反問道。

“一個大蘋果，一個爛果子。”西索仿佛不在意地揚了一下眉。“團長，你也有興趣？”

“不，只是問問而已。”庫洛洛神色鎮定。“既然人來齊了，那就直接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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