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這種糟糕的猜想，衛陽做了一晚上的噩夢。等他早上醒過來的時候，他覺得他肯定已經在夢裏試過了不下三十種死法——估計也有看過太多偵探小說的後遺癥的原因在。

但接下來的兩天裏，那個署名JM的號碼並沒有再發短信來。衛陽稍微安心了點，覺得他肯定是神經太敏感。他又把貝克街234號翻了一遍，除了那把槍，根本沒有任何能和犯罪分子沾上關系的物品。大概是誰發錯了，他最後在心裏對自己說。

除此之外，一切正常。上班生活朝九晚五，沒有任何值得提的事情。夏洛克時不時地出現在實驗室，大部分時間都在做他的研究，說話也只對著茉莉，他們之前的那次對話就和從來沒出現過一樣。偶爾夏洛克會有短信或者電話進來，他要麽飛快地回覆要麽就飛快地出門，不同的反應取決於他對案子的感興趣程度。

衛陽考慮過他是不是該硬跟著對方去現場，但沒有任何機會。相比之下，他和茉莉的關系倒是突飛猛進。夏洛克為此側目了好幾次，最終在某次衛陽幫茉莉分析樣品的時候，他硬邦邦地說：“那是我的東西。”

“我知道。她幫你做，而我只是幫她做。”衛陽朝他晃了晃手裏的離心管，眼睛都沒轉一下。“如果你喜歡茉莉的話，我建議你直接告訴她，她肯定會答應你的。”

夏洛克瞪著他，難得地被噎住了一小會兒。“如果我不說，你就準備做那個拯救公主的騎士？”他的語氣和表情都更嚴肅了。

“你的定義裏就沒有朋友嗎？”衛陽斜眼看他，然後把離心管放到冰盒裏，轉身走向冰箱。“順道一提，原來你很有自知之明。”

夏洛克發現自己有點輕微磨牙。“最後重覆一遍，我是個高功能反社會人格。”

“只是你自己定義的。”衛陽輕飄飄地回答他，然後擡手看了看時間。“正好，又到下班時間了。明天見，夏洛克。”

衛陽走向實驗室的木質大門，而夏洛克的目光緊隨著他。就在衛陽拉開門的一瞬間，他警告道：“最好別讓我發現你有什麽不良企圖。”

攻略目標什麽的，算不良企圖嗎？“如果你能發現的話。”衛陽回頭一笑，順手關上了門。只是他剛走開兩步，臉上的表情就變了：這家夥根本軟硬不吃，到底要怎麽攻略？他的裝逼技能好像都要滿點了，但是好感度刷不上去有什麽用啊！

衛陽心情抑郁，連每天換著餐廳吃飯的土豪行徑都不想做了。他驅車回家，鎖好之後又重新出門，去221B喝茶——沒錯就是221B，只不過不是夏洛克邀請的他，而是哈德森太太。這個善良的老太太比夏洛克容易打交道多了，衛陽只是順手幫她拎了半條街的袋子就獲得了隨時拜訪221B的權利。必須要提的是，這也是夏洛克敵意的來源之一，因為他堅決認為一個富家公子哥兒這麽做一定是別有所圖。

“像你這樣的年輕人應該去酒吧，多結識幾個漂亮姑娘，”在不大的起居室裏，哈德森太太一邊沏茶一邊嘮叨，“而不是總是來陪我這個老太太。”

衛陽從小和爺爺奶奶住一起，哄起老人得心應手。“那裏太吵了，我不喜歡。”他一本正經地回答。

“噢，親愛的，你可真是……”哈德森太太笑了起來，“雖然我現在不喜歡了，但年輕人總該找點樂子。別和夏洛克一樣，整天就知道案子案子。當然啦，如果不是他的話，我現在還在打財產官司呢……”

衛陽端著茶杯，聽她絮絮叨叨地說以前的事情。事實上，這的確是一個打發時間的好方式，如果不是夏洛克突然回來了的話。“哈德森太太！”他在樓梯口叫道，隔著門聲音也清楚無比：“我要一杯咖啡，放兩塊糖就好！”

“我是你的房東，不是管家！”哈德森太太也提高聲音回答。不過雖然她這麽說，但還是走向了咖啡機，無奈地說：“你知道的，他總是這樣。你也要一杯嗎，親愛的？”

衛陽對她搖搖頭，站了起來。“我想起來，我還有點事情要做，就先回去了。”他又不傻，夏洛克肯定知道他在哈德森太太這裏；那話根本不是要咖啡，而是逐客令。看起來，如果再不行的話，他只能冒險一次了。比如說，聯系那個署名JM的匿名號碼。

哈德森太太沒能把他留下來，端著咖啡上二樓的時候就忍不住說了兩句：“別針對陽，夏洛克，他簡直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中國小夥子。”

“那是因為你只認識他這一個中國小夥子。”夏洛克正站在窗前，撥開窗簾往外看。已經入了冬，外面還飄著小雨。衛陽把脖子縮在衣領裏，跑向了對面的中餐廳。居然還沒吃晚飯……

當天夜裏，雨越下越大。第二天一早，卻又放晴了。衛陽照舊去上班，不過今天有點不同。因為在他到達休息室的時候，發現茉莉正在看一份報紙。

“怎麽了？有什麽事情發生？”衛陽隨口問。他一向沒有什麽時事神經，什麽選舉之類的事情都是聽別人說的。

“又一起自殺案。”茉莉把臉埋在報紙裏，整個人都被擋住了。

不是衛陽冷漠，但他的確覺得事後再來關心自殺根本於事無補。“什麽叫‘又一起’？”他漫不經心地把話題接了下去，心想茉莉也不大關心時事，這會兒看謀殺案肯定還是為了夏洛克。

真是的，和茉莉一比，他根本沒優勢嘛！雖然他有錢得多，樣貌分數也高，但夏洛克很明顯不能欣賞這倆優點。看起來正常路線不適合他，還是冒險算了。衛陽打定主意，決定下班以後就去試試聯系那個號碼。

“因為雖然說是自殺，但他們都沒有自殺的理由。”茉莉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隨口幫他概括了一句。

“聽起來會是夏洛克喜歡的類型。”衛陽實事求是地說。

茉莉臉一紅，立刻把報紙收了起來。“時間差不多到了，我們去實驗室吧。”

不在沈默中爆發就在沈默中變態啊，茉莉妹紙！衛陽在心裏吶喊。不過想到這句話同樣也適用於他，他就不那麽有吐槽欲望了。

這天早上，夏洛克沒來，實驗室反而熱鬧了不少，女性居多。要知道，衛陽那一輛白色跑車往醫院車庫裏一停，簡直是鶴立雞群，沒有人註意不到的。對此衛陽先是欣喜，後來又想，八成都是看上他的錢，立刻就一點興趣也沒有了。

“無聊啊無聊！”午休的時候，衛陽在只有他一個人的休息室裏喊了一句。他沒忍住掏出手機，翻出那個號碼，正想撥出去的時候就看到了被茉莉放在一邊的報紙。然後他又想了想，關上了屏幕，把報紙拿了起來。那個版面被茉莉做了標記，所以他很快就找到了。

“18歲男生在體育場自殺？”大標題寫著這麽一排字，配圖是個年輕的男孩。副標題則寫著，“蘇格蘭場正介入調查，不日召開新聞發布會”。

衛陽楞住了。不是為他看到的內容，而是為他從未見過的系統黃字。“主線任務一(正在進行中)：粉色的研究，第二環。死者：詹姆斯·菲利莫；死因：中毒；第一案發現場……”

後頭的衛陽全沒註意。他只知道一件事：終於開始有主線了，終於不用冒險去聯系疑似莫裏亞蒂的人了，終於暫時保住小命了！

不過這是第二環，第一環呢？衛陽迅速地打開了搜索頁面。

下午的時候，夏洛克出現了。與往常相反的是，他顯得特別心不在焉，幾次三番地查看他的手機。衛陽猜想他一定在等雷斯垂德叫他去現場，或者在等屍體被送到巴茨醫院後偷偷檢查。

事實證明，是後一種。半小時後，衛陽就和茉莉一起站在停屍間，圍觀夏洛克拿著個放大鏡在屍體上左看右看，近得鼻尖都要貼上去了。

“呃，我是說，這不該是我們的事情？”衛陽故意問茉莉。

茉莉看著他，有點尷尬。“等他十分鐘就好。”

這聲音讓夏洛克從屍體邊上擡起了頭。“不用十分鐘，我已經好了。”他直起身，順手把放大鏡塞進口袋，“你覺得他是自殺嗎？”

茉莉走過去，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沒有外傷，也沒有別的可疑之處，”她說，“不是自殺？”

夏洛克抿著唇看她，顯然不認同這觀點。“謀殺。”他說，“雖然我現在還沒有證據。”他轉而盯著衛陽，似乎認為他會跳出來反駁。

“沒證據就不能下論斷。”衛陽輕描淡寫地說，又補上一句：“雖然我也認為是謀殺。”探案故事的主線任務死了人，不是謀殺還能是什麽啊？

茉莉吃驚地瞪著他，而夏洛克則緩慢地揚起了一根眉毛。

衛陽笑了。他這回笑得特別真心實意，因為他終於看見了傳說中的好感度指數。

——沒錯，他終於得到了一顆星了！雖然，總共，有五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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