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倪相當的雷厲風行，說要走，當場就把帳篷收了。

果著上半身的龍和拿著書的愛麗唯爾面面相覷。

並不是很懂人類這種生命短暫的生物，做什麽都那麽急。

想歸想，他們知道桑倪是好心，也不會去反對。

他們腳程都不錯，當天下午就感到了臨近城市。

然後在城門下面卡住了。

首先，桑倪她自己就是個進不了城的黑戶。

愛麗唯爾也是。

龍……以前怎麽樣不知道，但現在他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

“沒辦法，混進去吧。”桑倪無奈。

她很想做一個守法公民，但誰讓她現在是個教科書式的反派角色呢。

桑倪直接對守城的士兵們用了集體混淆咒，趁著混亂之際大搖大擺地進了城門，順便去集市上給龍買了身鬥篷，遮住他暫時收不回去的尾巴。

最後還趕在宵禁前，找了一家熱鬧的酒館住宿。

“我不懂，你為什麽一定要往城區走。”愛麗唯爾無精打采地戳著盤子裏的蔬菜：“從郊區明明要快些。”

他們現在正圍坐在小酒館的一個角落的桌子前，面前擺著幾樣簡單的食物。

可惜只有龍有口福吃。

“也不會快多少的。”桑倪裝模作樣地拿著一杯啤酒：“而且城區比較方便我們打聽消息。”

“我只覺得這裏吵得過分。”愛麗不舒服地皺眉：“我不喜歡這裏。”

精靈的聽覺比人類好太多，這裏的嘈雜對她來說不亞於折磨。

“你先去樓上客房歇著吧……”桑倪無語地晃了晃杯子：“我們過會兒就來。”

愛麗唯爾沒多想就走了，呆在這裏確實對她是一種折磨。

“我也可以走了嗎？”龍眼巴巴地看著她：“這裏真的好吵，我想上去吃。”

說起來龍族的聽力也不差。

“你好好坐著。”桑倪沒好氣地把杯子往桌上一磕：“這裏離龍之帝國不遠，你從那邊一路飛過來肯定有人看到，說不定就有認識你的呢？”

畢竟龍數量少啊，而且他一身黑色鱗片辨識度還挺高。

“我飛過來不是晚上嗎？誰大晚上不睡覺往外面看？”龍疑惑：“而且我聽到了也沒用啊，我什麽都不記得。”

桑倪：“……道理是這樣沒錯，但你一點都不著急的？”

虧她難得細心一次想到這個方法，龍居然毫不領情？

問題是失憶的龍都那麽淡定的嗎？

“你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桑倪覺得非常奇怪：“你就一點都不好奇你的過去？”

龍被她說得有點不舒服：“為什麽一定要執著於過去呢？現在這樣就不好了嗎？”

“……”桑倪無言以對。

她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在瞎操心，皇帝不急太監急。

龍還反過來安慰她：“龍族的生命太長了，我估計我活了可能不止六七百年，以後還會活更久，記憶從來都不是必須的，甚至遺忘一些對我來說更好。”

行吧，你活得久，你懂得多，你說得對。

桑倪翻了個白眼：“你也上去吧，我一個人在下面坐會兒。”

龍忙不失端著滿盤子食物跑了。

絲毫沒有留戀地把桑倪扔在了下面。

桑倪斜著眼目送他離開，端起啤酒喝了一口，雖然辛辣的酒液對她來說沒有任何味道。

她其實還挺喜歡這裏的。

說到底她曾經是個人類，與獨居的巨龍和生性清冷的精靈有本質的區別。

喧囂熱烈的環境給了她一種還活著的錯覺。

“嘿，茉莉！”有喝得醉醺醺的騎士翻上桌子開始跳舞，較高的視野讓他註意到了角落裏喝悶酒的美人：“哪個男人敢傷了你的心？”

他高喊著，然後圍在他身邊的年輕人們開始起哄，笑著嚷著要桑倪過來。

桑倪也笑了，她隔著人聲喧囂，回喊道：“沒有！我看誰敢！”

年輕人們哄笑開了，他們慫恿騎士上前去搭訕，然而就在他們背過身的剎那，桑倪悄聲無息地從人群邊上溜走了。

騎士從桌上跳下來後，再也沒看到他的茉莉。

“真遺憾！”友人大力拍著他的肩膀：“你晚了一點，就一點！來，再喝一杯！”

騎士有點遺憾，但幾杯酒後，這種遺憾就被下一個漂亮姑娘的眼神彌補了。

桑倪微笑著上了樓，然後蹲在樓道口幾乎站不起來。

她清晰地認識到，自己真的已經死了。

就算她讓自己看起來再像一個活人，她的心也不會跳動哪怕一下。

悲哀嗎？也許。

她只是突然覺得很累，之前十年活得心驚膽戰的時候都沒有那麽累過。

“呃，我突然想起我的酒還在下面……”頭頂突然傳來龍遲疑的聲音：“你是摔倒站不起來了嗎？”

“不是。”桑倪面無表情都擡頭，感覺什麽孤獨什麽疲憊都被這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打發完了。

然而還沒等她再說什麽，她就震驚了。

“哦。”龍直接繞開她：“那你自己起來啊。”

他居然，直接繞開了。

繞開了！！！

呵。

桑倪看著他走遠，蹲在原地沒動。

她覺得自己氣得有點腿軟。

不到半分鐘後，龍端著酒再次路過。

“你怎麽還不起來。”而且龍還敢問。

這次桑倪回答：“剛剛摔倒站不起來了。”

“哦。”龍再次繞開她：“那你再蹲會兒。”

果然，這操作一點都沒讓她失望。

桑倪氣得一把揪住龍還沒收回去的尾巴尖。

“你幹什麽？”龍大驚失色：“不知道龍的尾巴不能隨便碰嗎！”

桑倪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說：“你，拉我起來。”

“你先放開我！”

她松手，龍趕緊把尾巴奪回來，先抓著她的肩膀往上一提一擰讓她站好，再迅速退後了一步，動作流暢，一氣呵成：“你別碰我尾巴，有話好好說。”

“沒問題。”桑倪冷漠地回答，然後特意繞道，路過龍的背後，狠狠地，一腳碾過他的尾巴尖。

在龍根本憋不住的痛呼聲中，她心情愉悅地走回房間。

果然，做反派使她快樂。

房間裏，愛麗唯爾一如既往地窩在椅子裏看書，桑倪也不懂她一本書翻來覆去看了無數遍到底有什麽意思。

看到桑倪進來，她掀了掀眼皮，沒搭話。

“愛麗。”她無奈地開口：“你想說什麽，現在告訴我吧。”

桑倪覺得自己簡直苦逼得不行，明明她的心態都處在崩塌邊緣，還要去孜孜不倦地開導別人。

如果硬件允許，她其實更想和愛麗抱頭痛哭。

愛麗唯爾把書一合：“你不是已經幫我把決定都做好了嗎？”

“我沒有。”桑倪盡量平靜地回答：“我只是幫你，至於要怎麽樣還是看你自己，你放心，只要我還在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人能逼迫你做什麽。”

“是，你沒逼我。”愛麗唯爾幾乎是怨恨地看著她：“你只是做了你該做的。”

十年前，她被亡靈法師折磨到瀕死，桑倪伊斯在她的眼睛徹底閉上前，說過同樣的話。

“……你可以選擇和我一起覆仇，也可以選擇就此結束，一般我都不問，但你有點不一樣——所以，選吧。”

墮入深淵，或者墮入深淵的深淵。

選吧。

她能選什麽？

面對愛麗唯爾的眼神，桑倪卻更加平靜：“你恨的人是我？”

“是你先問我的！”愛麗唯爾精致的臉因為痛苦微微猙獰：“你為什麽要問？直接把我變成不死生物不就行了嗎？”

這樣她還可以告訴自己，她沒有做錯，她是被迫的！她沒有選擇！

但偏偏不是。

因為她當年，用最後的力氣說，她要覆仇。

她還是不甘心。

“對不起。”桑倪從善如流地道歉：“雖然我覺得就算我不問，你也不會愉快多少。”

精靈這種崇尚自然的生物對死亡和汙穢基本都是零容忍，這也是她當時一定要問一句的原因。

“你不用現在道歉。”愛麗唯爾冷靜下來：“那是我的事，我會回聖樹請求她的原諒。”

“真是最好不過了。”桑倪讚同。

愛麗唯爾冷淡地看著她：“很快，桑倪伊斯，我們也要永別了。”

“是的。”桑倪繼續讚同。

“……我不恨你。”

“謝謝。”桑倪轉身出門：“那麽，就不打擾你了，再見。”

門輕輕合上。

哢噠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捧哏逗哏酒店開房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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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者無情傷透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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