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黃家莊回府的周景庭幾人，憑借從黃簫口內探知的宋淩落腳處，在臨安城圖上開始排查。而勾畫出的幾個地方，皆與寺廟有關，這倒令他們深感意外，卻也在情理之中。

“浮生既然早跑去荒山密林查探，那我們就在城內，各選一方向去尋吧，黃簫兄命人準備的畫像，還是先放置懷內，不要輕易拿出問人為妙！”

宋淩乃窮兇極惡的臨安大盜，若非整日於城內跟蹤富商，想來也不會將事情做得盡善。按照黃簫的說法，那姑娘定是極少以真容顯露人前，而臨安百姓大多互相熟識，如今若周景庭幾人舉著畫像四處詢問，難免不會引得他人懷疑。

畢竟，周景庭當日在縣衙前揚言要緝捕飛賊時，那群暴動者已記得他們的模樣。

楊衛之捧起墨染的宣紙，深深註視著畫紙上巧笑嫣然的少女，微皺著眉，擡首同周景庭道：

“你就這樣相信那家夥的話了嗎？萬一他只是用計拖延時間，用一張在世間查無此人的畫像引誘我們四處碰壁，兩樁案子怕是皆要毀在咱們手上！”

莫家兄弟被殺的案子，周景庭幾人約莫著猜得兇手意圖，雖然他們眼下證據不足，但只要緊緊盯住劉知縣，相信不久後便能將他繩之以法，而如今用此來同黃簫交易，為免吃虧了些。

“即便這張畫紙上的姑娘就是飛賊，黃簫與她的關系極為親密，但景庭你可想過，如若真的找到宋淩，我們該如何處置於她？是以盜竊之罪逮捕，還是將臨安死去的三十幾個富商命算到她的頭上呢？”

謝思曉從黃家莊出來時，一直繃著張嚴肅臉，神情猶豫。現今見楊衛之率先提出質疑，心內擔憂更添幾分，忙出口與周景庭商量。

他們幾人之所以繼續留在臨安，只為答允劉知縣將飛賊捉出，還百姓們安寧祥和生活。如今飛賊身份已明，但確與黃家莊有所瓜葛，他們既然與黃簫有諾，到時該如何將她緝捕歸案。即便以暴力手段同黃家莊抗衡，以府內衙役們的能力怎會是他們的對手。

“雖然是我促成與黃簫的交易，但眼下這件事應先作計較，究竟該抓該放，全憑你的心思了！”謝思曉深吸口氣，望向周景庭，似在等待他的答覆。

周景庭輕敲下桌案，怔怔註視著謝思曉，沈吟少許，終淡淡回道：

“死去富商經案卷所載，大多與京內貪官有系，雖不知其是否與宋姑娘有關，待找到她後仔細相問再作思量，至於你說的問題，畢竟我們與黃簫有言在先，無論如何也不當自毀約定，況且如果沒有他的坦言相告，我們還很難找得她的去路！”

見周景庭朝自己溫言笑著，謝思曉放下心來，亦抱以笑顏。

“既然景庭這般說法，衛之，咱們三人無論誰先找到宋姑娘，只以勸解為主，切莫做些沖動事，現在只把她當作一逃婚的普通姑娘來對待吧！”

謝思曉發現楊衛之還是板著張臉，眼神陰晦得盯著畫像出神，忙起手拍下他的肩膀，善意得警示道。

“好，我明白了！”楊衛之神情不悅得將畫像卷起，在周景庭的指令下，隨他們一同出了縣衙，在城圖上標記的幾處地方細細探尋。

城內有家尋緣佛堂，乃臨安內獨設的小隅鋪面，專替各大寺院庵堂提供香燭祭壇，許多善男信女，凡有行齋戒者，也愛在佛堂內購置些沐浴所需，連帶著有高僧開過光的木魚也會被他們借去，為家中掃輕汙穢。

憑黃簫所言，宋淩似乎曾在佛堂附近現身數回，雖不知其來意，但她的師父畢竟是庵內師太，想必亦有些佛性罷！

謝思曉站在鋪門旁，離得極遠便聞到佛堂內散發出的濃香，瞧見有夥計跑來相迎，遂雙手合十慢慢踱步而入。

“不知施主來此有何貴幹，現非齋戒日，小店並無東西可賣，若為上香進佛，還是去城內有名的佛寺為好！”

身著粗布衫的夥計仔細將謝思曉打量番後，朝她俯身行禮，好心勸道。

謝思曉聞言，卻是有些奇了，常聽人講，商人重利輕義，眼前這夥計見了客人前來，居然還拐彎抹角得趕客，簡直令人驚異。

再仔細端詳眼前夥計，發覺他面容清秀，年紀應只有十來歲，小小年紀卻擺出副老成深重的神色，眼波流轉仿佛隨時能勘探出他人心事。

“小師傅，你這佛堂可是你一人打理，既然無物可賣，為何要大開鋪門迎客，引人前來？”謝思曉擡眼四下望了望，見窄小的佛堂除只在一方墻壁上擺著大小羅漢與金身菩薩，再無他物，隨輕皺著眉小聲問道。

“老板事務纏身，無法終日待於此地打理，平素只我一人在店中小候，至於施主所問問題，我實在難以回答，你就當作有緣見佛好了！”

聽謝思曉提及佛堂老板，夥計神情有些不自然，語氣間也略有吞吐感，謝思曉見他不喜自己長候此地，遂輕道聲謝，提步向屋外走去。

“不必勞煩小師傅，只留在門內便好！”

謝思曉見夥計執意來送，連忙沖他擺手，步子還未跨出門檻，卻被夥計直抓住袖口，往佛堂內輕拽。

“施主，我方才看見有個鬼祟身影在對面的油紙傘攤上，好像是沖著你來的，歸去途中還是小心些為好！”

夥計將謝思曉送至門前，正欲答禮，忽見攤位有個青色身影閃過，心下詫異，忙同謝思曉仔細叮囑道。

“多謝小師傅！”謝思曉狐疑得探著腦袋往攤位瞧去，雖未見到怪人，心內亦警惕起來，再朝夥計拜謝後，慌忙走出佛堂，忐忑不安得朝人多地方擠去。

難怪一路走來，總覺著身邊有些不對勁，好像有雙眼睛死死在背後盯著自己，引得全身寒毛直豎。但是，整座臨安城內，除周景庭他們，還會有誰與自己相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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