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浮生用力揉下雙目，睜眼去瞧，見巧笑嫣然著與劉知縣親近的確是聞香無誤，腳底一滑，險些栽倒地上。

“你……你沒事吧？認識？”緊靠其身旁的莫雪梵，眼疾手快得拽住他肩膀，疑惑道。

能令他產生如此大反應，除熟人外怎會如此。

兩人動靜不大，距離稍遠的劉知縣二人還親密得說些恩愛話，林浮生只感惡寒，淡淡笑著朝擔憂狀的莫雪梵招下手。

會讓素來波瀾不驚的莫雪梵顯出特別的關懷，也不枉共來探看劉知縣與聞香的糗事。

只是，林浮生心內實在不解，劉知縣何時同身邊服侍丫頭搭上的，他與周景庭一行在府中夜行多日，也未瞧出二人間還有這層關系，隱藏得可是夠深，將府內人眾皆瞞了過去。

“縣衙裏的尋常丫頭，只偶遇數回，並不熟識！”林浮生見樹木難以同時遮掩兩人，略向旁湊了湊，讓莫雪梵半低著頭縮在樹下，自己則蹲坐附近的大樹樁旁，小聲與她說著話：

“沒想到劉大人還是改不了人前背後各一套的作風，兒子快被活生生渴死，還有心情雅致與婢女卿卿我我，但聽她們方才所講，似乎對劉居仍有些溫情尚存。”

莫雪梵微皺下眉，覺得此話有理，遂淺笑著朝林浮生點頭。

首回得以親見莫雪梵微笑模樣的林浮生，只覺在明媚笑容的刺激下，整個身體都酥了，所謂和煦春風也不過如此。

“那你倒說說看啊，小公子萬一於箱內再觸動機關，逃脫出來，你還會納我為妾嗎？你說啊，你說啊！”

不遠處還如膠似漆的兩人，突然大吼出聲，似聞香在為名分之事大聲吵鬧，兩人脫開距離極遠，劉知縣微弓身體貌似在好言相勸。

“你說的這是什麽混賬話，居兒乃我親子，他無故受到災禍，難不成還要我這做父親的尋些煙花在門外燃響，替你慶賀不成？”

劉知縣似被聞香話語激怒，一轉溫潤話語，厲聲斥責道。林浮生與莫雪梵靜聽良久，除爭執名分一事外，再未有值得註意的話語。只是劉知縣為免太過執拗，死活不肯松口定下個確切日子，令聞香寬心。

爭執許久後，聞香與劉知縣終究不歡而散，林浮生緊盯聞香離去背影，思索半晌。

同趙錦紅在閑談間忘卻時辰的謝思曉，用手揉著有些微疼的額頭，緩緩朝房中走去，腦中不停回蕩著方才由趙錦紅親口說出的往事。

謝思曉不時在趙錦紅面前談及香端之名，說得久了，趙錦紅窩藏胸中的悶氣，幹脆一股腦得全吐出，告知於她。

劉知縣於四年前京城趕考時，家中除正妻趙錦紅外，實則還有位不為鄰裏鄉親知曉的妾室，常年遠離劉氏夫婦，居於小城外一戶普通農家，也就是香端。

趙家與劉家聯姻實乃水到渠成、趙錦紅與劉知縣間也確是青梅竹馬、互相愛慕，只可惜不得容忍他人介入感情的兩人終歸還是敗在後繼無子的哀痛下。

香端是趙錦紅與劉母瞞著劉知縣在外鄉買來的標致丫頭，專門用以延續劉家香火，因經不住家中兩位女眷央求，劉知縣便進門與香端圓房，所幸不過一年之久便生下了大公子，也就是劉賀。

劉賀年長劉居三歲，自小與生母分離，養在劉知縣與趙錦紅膝下。至於香端，為護著劉知縣夫婦名聲，幹脆贈予她數十兩白銀讓她自行離去。

熟料，香端拿了銀子卻並未遠走高飛，而是在劉府所在城旁的小鄉裏住下，不時偷往劉府內尋探。

日子漸久，趙錦紅常年沒有動靜的肚子居然慢慢鼓起來，懷胎十月後也生下一個白胖小子，直到欣喜五年後，劉知縣蒙難不得不舉家搬往臨安，原本和美的家庭頓時變得七散淩亂。

不遠千裏跑來追尋劉知縣的香端，有一日莫名被轎夫擡進縣衙，直做了劉知縣的二夫人。而由趙錦紅撫養數年的劉賀，亦是雙腿一勾、毫不猶豫得沖進香端懷抱，與小公子時時作對。

整件事發生太過突然，趙錦紅來不及反應及做出應對措施，就淪落至如今地步，無可奈何。前不久因忍受不得，她便帶著小兒子跑回娘家躲避，直待劉知縣命心腹手執誠摯書信，殷切期盼她歸來，才有臨安城門前那一幕。

熟料，她在縣衙內的境況依舊絲毫未變，香端行事更加放肆張揚，連帶著小兒子也要平白遭些氣悶。

謝思曉有心相幫卻無計可施，只能安慰幾句帶著陰晦情緒朝自己房間走去，腦袋無力得耷拉在身體上，隨意一瞥就瞧見個有趣東西。

屋前不知何時被人放置塊不大的石頭，正對門檻。其下有白色的布包只露出一角在石頭下格外顯眼。

不會是哪個小孩子故意弄的惡作劇，裏面裝滿汙穢之物吧！謝思曉略思索下，隨即移開石塊，試探著用兩根手指輕捏白布邊角，將它甩開。

薄薄的紙張從布包內飄出，再無他物。謝思曉疑惑著將白紙撿起，展開一瞧，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幾百個字，內容確是處處驚心，只是不知為何竟被人撕去半邊，所題不全。

“這……到底是怎樣一回事？”謝思曉驚慌得盯視上邊寥寥數語，將拳頭攥得極緊，直沖出院門，她此刻急需找一人來幫忙定個主意。

“思曉，原來你在這裏，我方才於屋前拾到個半邊紙張，覺得有些怪異，特地拿來與你探討！”腳步未踏出院門，謝思曉正撞上同樣飛奔而來的周景庭，四目對望下，周景庭回過神來，不待謝思曉開口將藏於腰間的紙團塞進她的手中。

熟悉的白紙上亦填滿墨色字跡，謝思曉雙手顫抖著將紙張打開，兩行清淚隨臉頰線條滑落。

“謝紹全家滅門緣故與京城貪官四下勾結證據，皆在天香樓！”

兩張紙合在一處，繁瑣雜亂的詞藻混在一起無非便是這一句緊要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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