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由黃渠一席話，謝思曉頓時回想起當初在黃家莊時，被叫來問話的黃嫂子胸前也有個小字“黃”，事後她同周景庭曾對此事表述了看法，一致認為是黃家莊下人們的固有標識，因為在黃簫本人身上並未發現類似的東西出現。

照此看來，莫非船夫口中的蒙面人會是黃家莊的，先去莫家鐵鋪買來兇器再明目張膽的拎著它去乘舟。

謝思曉同周景庭對望一眼，無奈得笑了，若果真如她這般猜想，那兇手為免也太明目張膽了，所做所為皆生怕無法引起他人註意，就像是被人提前安排好一般，將矛頭直指黃家莊。

“老夫當時覺得蒙面人太過古怪，心中雖是怕的，但將他送到這裏後，趁他不註意躲在灌木叢中悄悄的跟了上去，結果您猜老夫看見了什麽？”

語罷，黃渠轉過身直往攬春樓走去，指了指離它不遠處的一片空地上，示意周景庭與謝思曉看去。

“那晚老夫親眼看著他提刀走到這邊，以手作畫擺了個圓球的形狀，又從袖口中掏出幾支香燭來，將冥錢灑了一地，跪在此處跪了大半天，口中念念有詞，只可惜老夫能聽到些細微聲音，卻無法辯清言語及他的性別。”

想起過往，黃渠臉上明顯有一片鐵青，看起來那蒙面人奇異的舉動著實將他嚇得不輕。

“兩位公子可說說，正常人哪幹得出這種事來，老夫雖活了大半輩子，奇事見過也聽過不少，但當真正發生在自己頭上時，哪還敢逗留，直接同手同腳的滾回小舟上去了。”黃渠長嘆一聲，抹了下脖子上的冷汗，站到一處空地叫兩人湊近去瞧。

湖邊土地上因有清水的灌溉，這一片的草勢長得極茂，將將能蓋過人的小腿。卻只在黃渠所指的地方不見半點綠色。

只巴掌大的地方像個禿子般，露出黃色土地，周景庭蹲身在地上摩挲片刻，皺著眉拂過一層薄沙，灰色的東西登時顯露當場，似是種特殊的泥土，已將底下的黃土盡染成灰色。

“這是什麽東西，老夫連日來每到此處都會細細端詳一番，楞是沒觸碰過它，怎會如此，莫非真叫我撞到了鬼？”

黃渠顫抖著身體，向後退了幾步，一臉驚恐的向四處望去，唯恐粘上些不幹凈的東西。

“黃老先生不必害怕，這並非泥土。”聞訊半趴在地上的謝思曉摳下一塊“土”，置於鼻前細細聞著，在手指上粘下一塊舔了下，忙開口讓黃渠鎮下心神。

“這是種特殊的灰燼，應是京都曾興盛一時的“溫淵紙”燒焦後留下的，因灰燼形稀，可隨意捏成各種模樣，是以被眾多富貴人家大批買去，燒成灰後在府中花園裏鋪上，供年紀不大的小姐公子們玩耍。”

剩餘的話謝思曉並未說出，當年溫淵紙出得奇妙，價格水漲船高，只在京城現身撈了大筆的銀錢後，不足半年便神秘消失了，至今也未有人知曉幕後的老板是誰，他們內部究竟發生何事。

當年她的父親—昔任大理寺卿的謝紹奉命徹查此事，卻也是草草結案，再不肯當眾說起此事，謝思曉那時並未對這類小案上心，是以並未纏著父親求他告知後續 ，現下被失蹤數年的舊物勾起心下回憶，不知怎的，謝思曉總覺得那段時間父親似乎頗為愁怨，面對娘親及她都是勉強擠著笑容談話。

“溫淵紙，我記得三年前父親還親自將一疊交到我的手上，讓我仔細研究打發時間，當時不知用處就將它扔到箱子裏，從未打開，思曉兄若是感興趣，我倒時可以將它送予你。”

見謝思曉陷入沈思，頗有些激動的摸著灰燼，周景庭便將剩下的紙托付出去，反正那東西若非謝思曉提及，他早已忘懷了。

“多謝景庭兄！”謝思曉驚喜得望向周景庭，感激不已。

溫淵紙是這世上僅剩不多的與父親有所關聯的東西，等回京後她定要仔細徹查一番，不止為少有未結之案的父親圓了項生前遺憾，也是為了查出父親被害死的真相搜集證據。

謝思曉心內有種預感，當日神秘失蹤的臨淵紙一案，定會與父親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

“對了，老先生，我看此地臨湖，當是個絕佳的僻靜養人之所，為何多年來只有個攬春樓建在此地，莫非臨安城的富人們都不喜靠水賞景？”

曾在京城拜訪過無數高官府邸的周景庭，覺得有些奇怪，他只聽過有人為一汪溫泉起了爭執、將人打傷，倒沒見過天然的風水寶地會被全城人棄如砂礫。

“公子並非本城人，自然不曉得，這片地哪是無人問津，當年一群高官富商擠破了頭去向上任縣令要挾將這裏劃給他們，為助長聲勢，每人身後都有一群舉刀拿棍的家丁當街沖對家叫嚷，也算一大盛況。” 似想起些好玩的事情來，黃渠突然用手扶住肚子，帶著笑意向二人解釋，差點噴出來。

“後來被個德高望重的老官員要去了，耗費兩年時間照著京城府邸樣子建了個四合院，就在攬春樓現居地方，周邊這一大片都劃給他了，後墻院緊靠湖水，從水上翻個墻就能鉆進府裏去。”

黃渠用手在三人站立地點上往邊緣地劃了個大圈，繪聲繪色得向他們描述四合院的樣子，周景庭用折扇敲了下頭，問道：

“當日聽思曉兄提過一句，有個老官員失蹤後大量房產無人照料就被秦媽媽買去地皮，拆了房間建了攬春樓為擴大梨南閣規模，不知是否同黃老先生所講一致。”

謝思曉仔細思索著，沖他點了下頭，黃渠見狀輕撫下白胡子，冷哼一聲，似是極為不屑。

“原來是那秦老鴇子搞得鬼，我說好好的院子怎麽就消失了，失蹤？說的好聽，不就是趁老官員死後使了銀錢賄賂，將寶地占為己有嗎？”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