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

船夫見面前二位氣度不凡的公子心有疑慮，只輕笑著邀他二人進舟一敘。

“陽光稍後便會毒辣刺眼，還是進老夫這片小天地躲躲，順便嘗嘗我們臨安城船夫特有的清涼茶吧！”

周景庭扭頭沖謝思洗點了點頭，兩人齊道聲叨擾，彎腰鉆進了不大的船艙中，接過船夫遞來的坐墊盤腿而歇。

“老夫姓黃，單名一個渠字，因在家中排行老二，這附近的活計們都直接叫我黃二爺，兩位可隨意稱呼，直呼大名也可。”黃渠在舟中抽出個紙包和水方，直接將皮囊中的涼水倒了進去。

“條件簡陋，還望二位不要嫌棄。”

周景庭呵呵一笑，接過黃渠遞來的茶水，拱手稱謝，直接一飲而進，一股涼爽之氣忽從腹中上湧，直沖向腦門，整個人瞬間涼透大半，整日未睡的懶散勁登時被沖洗得幹凈。

“好茶，真不愧清涼二字。”

周景庭本對這杯茶水並無太大興致，飲下也只為對方安心，熟料竟教人意外得了寶貝。

直接用涼水沖茶，他於宮中聞所未聞，此時再鎮定的人也不免好奇的用手指在杯底抹了一下，將手指上的殘渣放於眼前細細端詳，卻只是普通的茶葉、再平常不過的模樣。

“黃老先生，您手中的茶葉可是名為“戲水”，取自鴛鴦湖底中宛如水蛇般的長形水草，將其切碎置於棉布上放於湖岸曬幹，直接取用？”謝思洗輕抿一口茶水後，笑著向船夫問道。

“思曉兄是如何得知的？莫非是令尊當年從臨安城帶回的特產？”

謝思曉隨即向周景庭方向輕笑只點點頭，似是不願再多說關於父親的往事。

“哦？這位公子的父親倒真是見多識廣，沒錯，此茶確為戲水，平日只消一口便能去除濕氣、緩解勞累，對我們這樣的船夫來講再合適不過。”黃渠向謝思曉投去個奇怪的眼神，直接將手裏的茶包塞進她的手中。

“這包茶葉就當作老夫送你的，反正也值不得幾個錢，還望公子莫要推辭。”

“這……”謝思曉怔了下，隨即接過茶包拜謝道：“那就多謝老先生了。”

“無妨，就當是請你父親再品嘗一二，不必拘謹。”見謝思洗神色突然黯淡下來，黃渠意味深長的凝視良久後，轉身繼續言道：“方才這位公子問起老夫為何堅持在此地撐船，其實也沒什麽特別，只為一個承諾在此等候故人罷了。”

“故人，不知您要找得這個人是誰，若有可能在下願幫助老先生。”

對黃渠頗有好感的周景庭緩緩開口 心下已決定盡力協助他，不料老先生確是無奈的搖了搖頭，長嘆出聲。

“公子好意老夫心領了，只可惜前不久老夫已探得故人消息，今生已無再見可能，如今老夫仍於此地撐船不過為遵守當年約定，望故人心安罷了。”

略感傷的將往事說出後，黃渠呆坐一隅似是想起昔日同故人共飲此茶的景象，神情凝重，再不肯多說些有關當年之事。

“光顧著講老夫那些陳年往事，險些忘記公子還有話相問，公子現可問些，老夫定當知無不言。”

見話題轉向自己，周景庭將手中一直舉著的茶杯放下，遙遙的望了眼湖心對岸，緩言道：

“請教老先生，不知鴛鴦湖對面是何處，所通哪裏？”

“這湖並非算大，但湖心正居臨安城中心地帶，直通城中四街三巷，不過近來城中建築興起，各街道都將入口處封閉、難以直達，現今只剩個曲南街還保持著通暢。”

黃渠站立船頭，向一個方向指去，示意他二人探看，謝思曉將手置於頭上，瞇著眼向前望去，隱約可見幾個高樓模樣，頓時覺得好生眼熟。

“那不知到對岸需要多長時間。”周景庭攤開紙扇將陽光擋住，好奇的向黃渠問道。

黃渠撫了下垂到胸前的長須，隨即脫口道：

“依老夫的速度來看，最快只需一柱香的時辰，若身體不佳時、行駛的慢些也只需半個時辰。”

“黃老先生，那個最大的建築可是梨南閣新造的攬春樓？”站立舟上沈思良久的謝思曉，突然靈光乍現，憶起自己當日曾同林浮生去攬春樓查看明雁房間時，趴在床沿上看到的那條小溪，頓時同眼前湖水聯系起來。

“攬春樓？”黃渠聽見這個名字呆了下，向遠處極力望去，猛地拍了下腦門，驚喜道：

“原來那位客官跟老夫說的地方就在那啊，我說近幾日總覺得那邊多出來一個不知做些什麽的小樓，問了周邊幾個老頭子卻都說不知，今日多虧公子為老夫解惑，感激不盡。”

謝思曉微笑著望向他，似是又想到些什麽，脫口道：

“黃老先生現在能否開船，送我們到曲南街一程，這裏有船錢還望先生收下。”算是趁機對黃渠贈送一紙茶包表示感謝，謝思曉掏出五兩紋銀遞於他。

熟料黃渠只搖搖頭，將遞來銀錢的手推了回去。

“今日能同兩位相識實屬緣分，不過幾裏路程罷了，就當老夫帶朋友游覽一番便是。”

言罷，黃渠轉身從舟上執起木槳，把纖繩從岸邊樁子上解下，撐船直接往湖對岸游去。

“對了，方才聽老先生說前不久有個客官想去攬春樓，不知他後來怎樣？”周景庭幹脆同謝思曉將坐墊從艙中拿出，直接坐在舟頭看前方景色。

“那鐵鋪小子又去問了旁邊的阿輝，他也沒聽過什麽攬春樓，但年青人嘛，腦子活絡，問了兩句就知道他是要去曲南街，直接把他稍走了，後來有個客人也要來撐船，老夫就帶著他進河去臨縣了，便再沒見過那小子。”

聞言，周景庭捕捉到一處有趣的地方，立刻繼續詢問道：“鐵鋪小子？不會是通北巷莫家鐵鋪的人吧？”

“正是那個叫莫風的管事，奇怪了，公子怎會知曉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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