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子，關於老爺的事我可能有些線索。”

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穿著件新織出來的丫環服，怯生生的從人群擠出，一步步向周景庭身邊挪去。

“嗯？姑娘你叫什麽名字，有何線索？”周景庭望著面容俊秀的小丫頭，盡力讓自己表現的平易近人些，省著將這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提供信息的小丫頭嚇到。

“那……那個，我叫香香，我在差不多四五個時辰前吧，也就是天還沒完全暗下的時候，在大門那頭清掃臺階，就看見老爺他急匆匆的走出吳府，看起來特別生氣，我是個新來的當時被嚇得夠嗆，沒敢再擡頭去看他，後來，後來我就沒再沒見到老爺回來過。”

小丫頭將手背在身後，不停的搓著手指，看起來緊張極了。

“那不知姑娘你在門外共待了多久？一直在清理院子嗎？”

“嗯，具體的記不清了，但兩個時辰是有的，我還見到牛大夫來了呢！”

牛大夫？周景庭立刻想起在吳母房梁上的所見所聽，忙問道：

“可是專為吳母調養身體的牛大夫？”

見小丫頭低頭輕嗯了一聲，周景庭不再多言，當即讓閑雜人等先散去，只留下幾個家丁幫扶著把梁生屍身擡到大廳裏去。

“思曉兄，我有事要同你說！”周景庭用扇子在謝思曉肩上輕敲一下，走到後院無人之地。

次日清晨，暫無老爺坐鎮的吳府，依舊按部就班的活躍起來，丫頭家丁們老實的做著分內工作，只是每個人的眼圈都隱約變得黑青，沈寂古怪的氣氛在整座吳府蔓延開來，似是蒙上一片血紅之色。

刀傷漸漸愈合的吳母，在聽見昨夜井裏死了個人的事後，出奇的鎮定與冷淡，早點照吃、香茶果品倒比往日多食了些，依舊遣散了周圍丫頭，獨自坐在窗邊望著院子裏的草木出神，時不時轉動下眼珠，往拱門處瞧一眼，貌似在等著什麽人。

足足呆坐了一兩個時辰，房門外響起輕微的叩擊聲，吳母眼中神色恢覆些光彩，起身開門，將頭須花白的牛大夫請了進來。

閑話少許，牛大夫拎著藥箱小心翼翼的從吳母房中出來，見四下無人正欲小跑奔出院子，背後突兀響起聲音。

“牛大夫，天色正好，您不去行醫治病，鬼鬼祟祟的從吳老夫人房中出來，是要去做什麽啊？”

玩味的聲音越傳越近，被抓包的牛大夫只覺冷汗直流，雙腿發軟將將能穩住身形，雙手牢牢捂住腰間箱子，不敢回頭去瞧。

“看起來牛大夫的藥箱裏藏了些好東西，思曉兄，不如我們將它搶來你看如何？”

“如此甚好。”

在吳母院子旁藏了整晚的謝思曉同周景庭，走到牛大夫身邊，你一言我一句的開起了玩笑，沒等牛大夫從緊張狀態中脫離出來，謝思曉一把將藥箱子從他手中拽了出來。

箱子被拆得七零八落，暗格中鋪滿了白花花的銀子，足有百兩。還有幾張銀票零散的鋪在上面。

“真是難為牛大夫一把年紀還要背這麽重的銀子四處奔波，只是，您能解釋一下這些東西是哪來的嗎？”謝思曉敲打著幾錠銀子，好奇的問道。

“我……我，這就是診金，嘿嘿……”牛大夫結結巴巴的瞎回答一聲，見眼前二人臉上寫滿了不信，苦著臉小聲嘟囔幾句。

“牛大夫，你最好老實交代清楚，我已經見過你在吳老夫人房中出現多次，若我所料無誤，前一段時間吳母病重，你是否私自潛入她屋中行了些不軌之事？”

“餵，你這小……小孩，不要含血噴人，我一個半死的糟老頭子能做些什麽壞事，你不要隨便誣陷我！”

低頭不知在想些什麽的牛大夫，忙梗著脖子不停解釋著，直到遠處傳來一陣沙啞的聲音。

“二位公子就不要再逼迫牛大夫了，那銀子是我交給他的，至於前不久他來我房中也是事實，只不過是我寫信叫他來的。”

身體未完全康覆的吳母拄著拐棍，慢悠悠的出現在三人面前，輕聲說道。

謝思曉連忙去扶她坐下，牛大夫看著為她辯護的吳母，心裏滿是愧疚。

“沒想到我這老婆子的一點私心，倒害得周公子費了不少心神，也罷，有些事瞞得過久，我這心裏也堵的慌，這便告訴你們吧！”

原來，吳最自小就在淮柳縣張揚跋扈、做下不少惡事，有了葛縣令暗中相助又掌握了吳家大權，吳母更是奈何不得他，時間一久，吳最造下的罪孽愈重，吳母舍不下心腸動自己的唯一親兒，心中又對受吳最迫害的鄉親們生出愧意，就常常拿出積蓄送給受害者，偷偷替兒子陪禮道歉。

這種狀態一連維持了兩年，後不幸被吳最發現，便鬧著非要派來些丫頭時刻盯著吳母，不讓她再出門去向那群他口中的螻蟻們道歉賠款。

吳母無法，只得拉下面子去找了年輕時的至交好友——現住在牛家村的牛大夫，給他足夠銀兩替她去收拾這些爛攤子，而牛大夫為人謹慎、感念吳母一番好意又怕她為自己是否去做此事心存疑慮，便記錄下每一筆款項的之支出所在，讓受害的鄉親們按了手印，不時向吳母稟明情況。

至於那日私入吳母房中，其實緣由很簡單，牛大夫受吳最邀請熬些湯藥給昏迷中的吳母補身體，恰巧有一日吳母清醒片刻，自諭她在昏睡中入了一趟鬼門關，便寫了封信托牛大夫給她打造一個閻王石像來供奉，那日牛大夫送像恰巧被院中喝茶的周景庭無意撞見。

事情講明，牛大夫被兩人投來的灼熱目光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輕咳兩聲掩飾尷尬。

一個能在十幾年前偶然經過的小村子裏，傾囊相助救下不熟識的葛為忠全家性命的人，有理由相信她所講的都是事實。只是，再無私的人也會有黑點存在，有秘密隱瞞。

“吳老夫人品德高尚，在下著實佩服，只不過眼下事態緊急，府裏又新添一條命案，望老夫人饒恕晚輩不敬之處，那晚您以鮮血引冤魂，所禱告的可是為了您兒子七年前害死的那群鄉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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