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夫人醒啦！”

蒼老而沙啞的聲音驟生，自吳母房內傳來，緊接著是整座吳府的狂歡。

吳最一行剛進府中便聽得好消息，大咧著嘴沖進房中去看母親，葛縣令不忘向謝思曉道聲謝也隨之小跑而去。

“景庭兄，你來的倒快，莫非是聽見消息便跑來了？”謝思曉慢吞吞的走到吳母房中，一眼便瞧見了在旁玩著折扇的周景庭，上前打了聲招呼。

“我哪能同思曉兄你比較，不過做個閑人在府裏打轉，咦，見思曉兄神情不似往常憂郁，可是有了新的進展？”

或許是辛苦多日終於找出些矛盾之處，謝思曉的眉眼明顯溫順許多，看著也沒那麽衰了。謝思曉沖周景庭笑了笑，簡單將吳雷身上的疑點說明，又講出了自己的看法。

“看來私塾的學子們也並非徹底的清白，這件事有徹查的必要，對了，那個回春堂的孩子怎樣了，你可查出些線索？”

提及梁生，謝思曉不免升起些疼惜之意，那樣聰慧的孩子怎就患上了不治之癥，終生受他人嫌棄。

“瘋癲之癥？我在宮中倒曾聽過一點關於此病的傳言，聽聞患病時會對人血產生莫名的渴望，行事古怪動作詭異，但心裏確是一片清明，發病期間最短也會保持兩年清醒，超過次數便會一命嗚呼，沒想到小小的淮柳縣竟然會有這樣一個孩子的存在。”

自幼喜聽坊間奇異之說的周景庭，無事便求著宮中師傅為他講些生僻故事，自然對瘋癲之癥有過簡單了解。

“依思曉兄來看，這個梁生有沒有故作瘋子的嫌疑？”

聞言，謝思曉搖了搖頭，一口否認：

“我雖首次見到患瘋癲癥的人，但從梁生的神態、動作能感覺到與平常的不同，而且在將他放在床上時，我趁著梁大夫去取被子的空擋，為他診脈，確是身患奇癥無偽裝的嫌疑。”

“本來我也對此事抱著懷疑態度，因為梁生發病的時機實在太過巧合，可是事實就是如此，只能說我的運氣不太好。”

想到梁生只剩下兩次發病機會，謝思曉長嘆出聲，極為惋惜。

“不過，這孩子仍是有嫌疑，舉動不明，出現的詭異，待他蘇醒後我再去審問一下便是了。”

見吳母能開得口、認清來人，謝思曉在旁受了些感激之言，悄然退出，心中惦念著王家三人，坐立不安。

昨夜牛翠香信誓旦旦會於今日親來拜訪，告知緣由，雖然通過楊衛之她已經知道事情真相，但牛翠香遲遲不來，不禁令她感到疑惑。

思索良久，謝思曉決定安心在府中再等待些時辰。

吳府上下忙活半晌，終於逐漸消停下來，夜將至，吳母房中摒棄眾人，只留個吳最在旁伺候，周景庭沒有放棄對吳母的監察，悄無聲息的飛至房頂，扒開磚瓦偷聽。

那個私進吳母房中的牛大夫是吳母至交好友，平日裏得閑便會應吳母相邀來家中做客，吳最脾氣暴躁卻是個孝子，對母親是實打實的好，自然對牛大夫恭敬有禮，那日將名醫趕出時，恐娘親無人照料便留下他一人常來關照吳母。

可是周景庭總覺得此事太過怪異，不可盡信，就盯上了吳母同牛大夫。

而且前幾天有個被謝思曉抓回來的夫子，似乎也是姓牛。

吳家母子兩人交流的聲音很清，吳母病重聲音也是沙啞而斷續，周景庭雖相隔甚遠，但憑著自己優越聽力，還是能將二人對話聽個大概。

“最兒啊，娘算是死過一回的人了，苦痛都受了，你放心，我不會再做傷害自己的事了，咱們孫子等我案子可是結了？抓到兇手沒？”

“娘，把您救活過來的林公子包攬了雷兒的案子，本事挺大，咱們靜靜等待結果就好了！您別著急，等查出兇手我一定叫他全家陪葬！”

“你這小子，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是要殺要剮的，當年犯下的錯事沒把你打醒，你還要害死多少人？”

“娘……”

“我們吳家世代行善，怎麽就生出你這麽個牲畜，我屢次勸你你就不聽，這是折幾代福壽的短命買賣啊！阿玉和雷兒都是被你這缺德東西害死的，受了這麽多苦難以善終，都是你這個臭小子，讓我吳家絕了後啊！咳咳咳……”

“我叫你年年去那邊跪著承認自己的罪行，求他們寬恕，你非不信，讓他們做鬼也不安生，如何能投的了胎？你就不怕他們纏住你？”

“娘，什麽報應輪回，這種事不能信的，您身子沒好不能動怒啊！”

……

“你滾出去，我沒你這個兒子，快滾！”

吳母與吳最漸漸生了爭執，周景庭在房上見到吳母奮力將床上東西扔向吳最，吳最不敢躲閃，頭上被砸出了一個個大包。

“娘，您好好歇著吧，兒子先走了，您消消氣，明日我再來看您！”吳最跪在地上叩了幾個響頭，慢慢退了出去。

“滾，不要再回來了，就當我從沒生下過你這麽個兒子！”

吳母氣得渾身發抖，咳嗽不止，見吳最離去後還是硬撐著身體爬了起來。

香燭白紙擺了一桌，不知藏在何處的一尊閻王石像，被吳母費力搬到桌子中央，吳母拿起一支造型奇異的毛筆蘸上朱砂，在白紙上畫個不停，口中念念有詞：

“地君十二殿，惡鬼冤鬼請靜聽，現有吳木氏願以自身壽命為償、鮮血為引，替吾兒贖清罪孽，一切因緣果報盡消吾身、盡消吾身……”

念誦完畢，吳母點亮四十九支紅燭，從桌上撿起一把刀，將手放在石像頭頂，照著自己的手腕割去，鮮血肆虐，直染紅了閻王空洞的眼睛。

周景庭在房上默默註視著吳母的舉動，手指輕顫。

坐於房內的謝思曉整理完近來搜集的線索，伸了個懶腰，見天色昏暗人還未來，便起身決意去王家一探。

快步行至吳府大門，只覺眼前黑漆一片，迎面便撞進來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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