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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遇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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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姬昭開始都沒明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他寫信從來不避著塵星與殷鳴,當然他們也不會看姬昭寫信就是,只是他寫信時,都是塵星給他磨墨、裁紙,或多或少都會瞄到幾眼,姬昭有時候寫到好玩的,也非要他看。

於是塵星便道:“您上次寫信沒叫「哥哥」呢!”

姬昭回頭看他:“是因為這個?”

“應當就是吧!”

姬昭想了想,又高興地笑了。那會兒還讓他別叫「哥哥」,這時不叫了,自己還來問!姬昭便得意地扯來一張紙,埋頭就寫,塵星在一旁看著,心中不屑想到,就那徽商,破事還真多!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呀!也就他們郎君性子好,寫信從來不回,還給他寫!

姬昭催他:“快磨墨!”

寫什麽,這麽廢墨啊,塵星趕緊湊來磨墨,瞄了一眼,好家夥,一張紙上密密麻麻地全是「哥哥」。

姬昭的「哥哥」還沒寫完,殷櫞騎馬到他車窗旁,告訴他:“小叔,我們進桂州地界了!”

姬昭掀了車簾子往下看去,路邊是塊刻有「廣南路桂州界」的石碑,再往外看,視野所及全都是山,遠處的山蔥綠一片,藏在濃霧當中,好似仙境,殷櫞笑:“風景著實不錯!待你差事辦完,咱們玩幾天再回吧!”

“只要能抽出空來!”這麽漂亮的地方,姬昭也想多玩幾天。

正說著話,殷鳴也過來了,他道:“郎君,我同周大人,還有幾位侍衛大人先行一步。”

姬昭點頭,這是應該的,他出發的時候,鄭王過世的消息還未公開,他算是私底下來的,現下京裏應該都已知道,應該也已經派了專門的官員過來,鄭王世子卻不知道他們過來,怎麽也該去一趟鄭王府,否則進城了連個帶路的人也沒有。

殷鳴、禮部郎中周大人與幾位侍衛這就騎著快馬走了,餘下的他們繼續趕路,姬昭剛好把他的信寫完,趕在太陽落山前,把信送了出去。

在姬昭離開金陵第十日時,京裏便已經公布鄭王爺墜馬亡故之事,對於百姓們而言,一個封地上的王爺死了不算什麽,天高王爺遠的,與他們又沒有什麽關系,頂多城裏家家戶戶跟著掛七天的白而已,還有不少正好在這段時間要辦喜事的人家私下裏要抱怨幾句。

朝中對這件事明面上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

當年梓州路秦郡王過世後,收回封地是不假,陛下卻直接把國舅家給派過去了,時到如今,即便以文、餘兩位宰相為首的官員們,還是惦念著桂州那塊封地,恨不得將所有權力都收到中央來,也沒有人敢多嘴鄭王府的事。

首先,鄭王家兒子多的是,有的是人繼承王位。

其次,鄭王在位雖沒有多大建樹,多年來廣南一帶也是平平安安,想揪小辮子都揪不著。

最後,鄭王墜馬亡故,朝會上宣布這件事時,他們陛下又傷心地落了幾滴淚,這些成年累月地跟陛下打交道,就靠琢磨陛下的心思活的人,那是根本不敢多動,萬一自己使了老大的勁,跟上次秦郡王似的,最後得利的還是旁人,竹籃打水一場空。

朝中很快就商量出章程,也選出了這次去桂州的人,宗正寺的宗親,還有禮部侍郎與六尚局的人,再並陛下跟前的幾位大官,浩浩蕩蕩地也出發,往桂州前進。

他們這一行過去,主要就是處理冊封相關的事,該有的架子還是得有,走得比姬昭他們還要慢。

姬昭他們都快到桂州城裏,他們才走了小半。

桂州城內的鄭王府,此時正是靜謐無比,京裏一日不派人過來,他們就一日不能辦喪事,府裏上下這些天一直在守靈,幾個還小的公子,也被奶娘抱著定時定點地在靈堂裏跪著。

白天的時候,宗謐為首的兒子一起跪,到了夜裏,幾個成年的兄弟輪流守靈。

宗謐扶著貼身太監的手立起來,幾乎站不住,被太監給架著扶出靈堂,回到自己的院子,他剛喝了口水,他的貼身侍衛便晃了進來,宗謐放下茶盞,看他一眼,侍衛輕聲道:“世子,都已安排妥當。”

“到了?”

“是,到了,已過桂州界。”

宗謐笑了笑,溫溫潤潤的模樣,拿起茶盞再度喝起了水。

天黑之後,眼看著離桂州城也沒有太遠的距離,大家便商量著,夜裏繼續趕路,天亮後直接進城,就不在驛館歇息了。

月色下,馬蹄聲清脆無比,姬昭靠在塵星身上,已經睡著。

他們的車隊,是侍衛打前陣,然後是姬昭的馬車,再是幾位大人的馬車,最後也有侍衛打底,如今多了個殷櫞,他有時和打前陣的侍衛一起騎馬,有時在車旁陪姬昭說話。

這會兒,姬昭睡著了,他和侍衛們說說笑笑,吹著夜風,倒也自在。

月光澄澈,月夜安靜,因而當前方傳來另一撥馬蹄聲時,便很是明顯,這聲音一聽就知道來人不少,殷櫞他們立馬皺緊眉頭,侍衛們手都握上了腰裏的劍,凝眸看向遠方,並靜悄悄地吩咐車隊停下。

杜師傅這一路只管姬昭,他先開始坐在姬昭馬車的車轅上和車夫待一塊兒,到後來,他直接成了姬朝的車夫,給姬昭趕馬。

一見這架勢,他的雙眼也瞇了起來,看向前方的黑夜。

姬昭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握著塵星的手問道:“怎麽了?到了?”

這時馬蹄聲已到近前,果然人不少,打前鋒的侍衛們去了大半,上前攔住他們,問道:“來者何人!”

對方也出來個領頭的,騎在馬上拱拱手:“諸位可是京裏來的?我們是鄭王府的侍衛,奉命過來接京裏的大人們!”

這些侍衛們都是公主府與從前宮裏的人,都不是簡單人物,他們仔細一看,的確是鄭王府的服飾不假,他們又問:“可有腰牌?”

“有的!”領頭的火速從腰裏拿出塊腰牌,扔過來。

這邊的侍衛接在手裏看了看,沒有異樣,上頭連對方的名字也有,幾人對視一眼,便有人往後去稟告駙馬。

姬昭聽說來的是鄭王府的人,有點懵,不由問:“若是鄭王府的人,為何不是同殷鳴他們一道回來?”

侍衛們眼中的光閃了閃,這一路看駙馬只顧著賞景,還當駙馬只會賞景呢。

侍衛說話間不由也松快多了,輕聲道:“正是如此,駙馬,這怕是一個局,只是對方到底有何所圖,尚不知。”

“…”姬昭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遇到這種事情,他問道,“那我們該怎麽辦?”

殷櫞也過來了,思索片刻,道:“小叔,他們並不知我們已經發現不對,進城的路也就這一條,與其現在就硬碰硬,咱們不如就跟他們走,看看他們到底要做什麽?”

姬昭點頭:“就這麽辦!我們人多,還怕他們不成?”

侍衛還沒說話,杜師傅在一旁幽幽道:“只怕他們不止這麽多人。”

這個杜師傅自打跟過來,又是當車夫,又是陪著姬昭掐野花的,大家聽聞他不過一個徽商的護衛,都沒人把他當一回事,突然來這麽一句,侍衛的眼神也就不同了。

杜師傅繼續道:“鄭王府的侍衛服可不是人人都能弄到的,他們既然能弄到,腰牌也是真的,說明與鄭王府關系匪淺。駙馬此次出行,瞞得嚴,他們不可能現在就得著消息,估計以為來的不過是些禮部的普通官員。這顯然是要借著這些京官,達到自己的一些目的。”

不等侍衛開口,姬昭立即問:“什麽目的?”

杜師傅道:“恐怕是鄭王府裏頭的幾位公子互相打官司,借駙馬發作而已。當然,他們不知道是駙馬過來了。即便知道是駙馬,他們恐怕也要這麽做。”

“那我們到底要怎麽著?”

杜師傅再道:“駙馬跟過去便是,他們若真有埋伏的人,您只要說出您的身份,他們再有膽子,也不敢利用駙馬的身份成事。”

姬昭聽了覺得很有理,看向侍衛,侍衛點頭:“這位杜師傅說得的確有幾分道理,只是駙馬身份貴重,我看我們還是原地等殷鳴他們回來再說——”

姬昭打斷他的話:“不等了!我倒要看看他們到底想要幹什麽!難不成還真敢傷我?!”

遇到這種事,姬昭心裏有一點點的害怕,更多的還是激動,他身邊這麽多高手,他還就不信了,這些人能拿他怎麽樣!

駙馬這麽要求,眼前也就這麽一條路,侍衛最終也只能奉命辦事,況且他們也足夠自信,不將這些人放在眼裏,一行人便跟在那些「鄭王府侍衛」的身後繼續往前行。

姬昭睡不著了,興奮得雙眼放光,他還從櫃子裏翻出把短刀來,握在手心裏不停比劃,塵星都叫他給逗笑了,殷櫞不放心他,就在車旁護著他。

杜師傅的雙眼,在夜裏仿佛那野狼,暗暗地發著光,不時瞄向四周。

鄭王府內,宗謐坐在窗邊,沒有點燈,手扶在窗棱上,手指不時點幾下,心裏不時地算著時辰,夜實在是太安靜了。

因而當他的窗外忽然出現一個人影時,饒是他,也不由驚得怔楞片刻。

他剛要起身,寒光一現,一把劍已經橫在他的脖頸上。

宗謐立即擡眼看去,男子蒙面,宗謐不由冷笑道:“避過我那麽多的侍衛來我屋裏,難道只是為了殺我?”

對方笑了笑,說道:“當然不是,我不是世子,世子能大費周章地來這麽一出,連京官都敢利用,好陷害府上四公子,我卻不愛費勁,我也沒有世子那個本事。”

宗謐聞言,聲音更冷:“那你愛個什麽。”

“我啊……”他淡笑道,“我什麽也不愛,我就愛看個熱鬧,是以我今夜來看看世子的熱鬧。”

“這位俠士既不是為了來殺我,不妨有話直說!”

“我是感慨世子這一出本該完美,偏偏差了一環。”

“哪一環?”

“世子啊您想想,郭府上的那位肖大夫,當真會無緣無故消失?”

宗謐的眼神忽然變得陰冷:“你到底是誰?!”

“只是一個愛看熱鬧的人啊,話已至此,世子,回見。”說完,那人收了劍,身姿輕盈,轉身就要走,仿佛真的只是為了過來說上一通廢話,說完就走。

走了幾步,他又退回來,雙眼彎起,笑著告訴宗謐:“對了,世子,你猜猜金陵這次派來幫著治喪的人是誰?”

“是誰?!”

“駙馬姬昭……”他再對宗謐笑了笑,一躍跳上了屋頂,很快便消失不見。

宗謐卻是猛地站了起來,手扶著窗棱片刻,他回過神,高聲喊道:“來人!”

姬昭他們安安靜靜地行走在山路上,走了很久,什麽事也不曾發生,姬昭甚至覺得有點無聊,又快要睡著了,馬車忽然磕到塊石頭,猛地一震,姬昭給震醒了,塵星立馬伸手將他護在身後,路兩邊的草叢裏也跟著響起「窸窸窣窣」聲,姬昭精神一振,正想掀開簾子看看,被殷櫞死死摁住,壓著聲音道:“小叔別出來!”

剛說完,就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姬昭的眼睛都還沒來得及眨,便聽到接連而來的兵器聲,還有人大吼:“都給我上!我們桂州的事還輪不到京裏的狗官來管!將他們都留在這裏!”

姬昭不由問車外的杜師傅:“杜師傅!杜師傅!怎麽樣了!”

杜師傅的聲音很鎮定:“駙馬莫要擔憂,暫時無事。”

姬昭瞬時也鎮定了。

他看不著外面的情況,只能聽到車外的打鬥聲,又問:“杜師傅,後面幾位大人沒事吧!”

杜師傅回他:“駙馬放心,侍衛們會保護幾位大人的,而且他們這次的目標是您,您的馬車最顯眼。”

“…”

姬昭又聽了會兒,沒人說話了,只有更為激烈的打鬥聲,他又問:“杜師傅,你沒事吧,要不也進車裏躲躲?!”

杜師傅只「嘿嘿」笑,他看著那些人打成一團,只恨自己要保護駙馬,不能上去也打兩圈,姬昭又在裏面問他:“杜師傅,可有人受傷?不是說只要說我是駙馬就行?那就快些說啊!”

“駙馬您別急,這些人本就是為了設局,不敢動真格。讓他們打上一會兒,總要套出些話來。”

“我家櫞哥呢?!怎麽聽不著他的聲音了?!”

杜師傅瞄了眼,殷櫞早就殺到最後頭去了。

殷櫞也是自小練武,這是頭一回動真格地上陣,可他發現對方根本就沒誠心跟他打,只是做做樣子,他原先是在馬車旁跟人打的,那人被他打得往後退,直接退到了最後。

這樣消極,殷櫞還非要逼他跟自己打,專挑對方的命門去揮劍。

對方被逼得不得不又退到姬昭的馬車後,猜測這就是這次來的最大的官,想著樣子也做得差不多了,他怒吼:“狗官!別以為我們王爺沒了,我們世子就能任人欺負!啊——”

他大喊一聲,舉著手裏的劍直接朝姬昭的馬車劈去,杜師傅在車前,聽到那人怒喊時,已經迅速起身,轉到車後,擡腳便是一個回旋腿。

車前卻又緊跟著飛來一人,喊的也是類似的話,什麽“為我們家世子報仇!”之類的,趁沒人的當口,他直接舉劍朝車門刺來,卻也裝模作樣地只刺進劍尖。

塵星嚇得還沒有反應,姬昭已經拉著他往旁邊一躲,躲開鋒利的劍,隨後他便舉著手裏的短刀,門也沒開,對著門外就是好一頓刺。

結果,還真被他瞎刺給刺中了……

對方痛得一聲悶哼,殷櫞與杜師傅嚇得全都退回來,瞧見釘在門上的人,也楞了楞。姬昭興奮地把刀又給拔了,一腳踹開門,看著那人倒在地上,他爬出來,高興道:“被我給放倒了?!”說著他就跳下車,還想給對方來上幾刀。

“狗官——”遠處,又是一道身影飛撲而來,殷櫞抓起姬昭就放到車上,杜師傅則是迅速迎上去,他卻忽地轉身刺向姬昭的馬,馬兒仰頭就是一聲長長的嘶鳴。

殷鳴他們不知為何,這時竟也回來了,殷鳴直接飛奔回來,與殷櫞合力去制馬,瘋馬的勁太大,被他們倆抓住,只能原地瘋狂打轉,帶得馬車也團團轉,姬昭都快給轉暈了。

杜師傅制住那人,揮劍斬斷韁繩,馬車這才堪堪穩住。

姬昭眼前直冒金星,塵星也沒比他好到哪裏去,兩人在車裏七倒八歪,不停喘氣。

杜師傅正要上馬車去看他,前方又響起馬蹄聲,這次的馬蹄聲急切許多。殷鳴拔了馬身上的刀,與杜師傅一同擋在車前,回身看去,殷櫞則是爬上馬車,伸手去扶姬昭,擔心問:“小叔,你沒事吧?”

姬昭無力地擺著手,指著塵星,示意也扶他起來。

最前頭的那些人卻還在打,“都住手!”直到遠處傳來這麽一聲吼,與侍衛們打鬥的「鄭王府侍衛」才漸漸住了手,姬昭的侍衛們統統跑了回來,護在姬昭馬車的四周。

那夥身穿鄭王府服侍的人見狀,則是火速四散開來,回身就想跑,姬昭的人紛紛簇擁上去,雖也跑了不少,到底留下七成人。

姬昭倒在殷櫞的懷裏,閉著眼睛,他倒是沒什麽事,就是暈車,又聽到新起的打鬥聲,便更暈了,卻又不敢說話,害怕開口就要吐。

馬蹄聲越來越近,姬昭閉著眼,難受得什麽也不知道,只聽到侍衛長似乎在與對方說話,隨後他穿過人墻,到馬車邊,告訴他:“駙馬,鄭王世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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