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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五章 :州城外思郎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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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船在晉州附近的一個小渡口靠了岸,渡口名喚思郎渡,因鎮子上的人家都是以水為生,當家的男人常年跑船,很少歸家,在家中的女人日日在渡口張望,眉目中都是對遠方人的思念,久而久之就有了這麽一個名字。

思郎渡旁邊就有一個食肆,店面不大,卻十分的熱鬧,在店前撐起的棚子下坐滿了人。

厲景琛端起了茶碗喝了一口水,茶沫子煮出來的苦茶喝完後喉嚨眼裏澀澀的苦苦的,卻也別有一番滋味,就像是這五味雜陳的日子,讓人無端端的想要嘆一聲,苦啊。菜都是一些時下的家常菜,只是較之於過於貴上了許多、分量也少了許多,一小盤木耳炒青菜都要貴上幾十個大錢,而且青菜還不是新鮮的,胡亂的炒了一盤子,青菜葉子上甚至爬滿了油螞蟻(沒洗鍋造成的),讓人無法下咽。

小二又端上來一盤子油炒花生米,“花生米一盤,菜齊了,客觀慢用。”盤子在泛著油星子的桌面上滑了一段距離,碰到了木耳炒青菜的盤子才算是停下,盤子裏數得過來的花生米稀裏嘩啦的滾著,還有幾粒掉了出來,滴溜溜地向桌沿滾去,將將要掉下來的時候被一只修長的手指按住。

順著手指往上看,是一身綠沈色勁裝的祁承軒,他的手指微微用力,在手指下的那粒花生米就碎裂開來,發出輕微的“啪”聲,手指上也難免的沾上了臟汙。

包大通大驚小怪的“呀呀”出聲,著急的團團轉,“臟了,臟了,怎麽辦,奴去船上打盆水絞塊帕子來。”

祁承軒眉毛一皺,包大通就安分了下來,“吵吵什麽,煩死了。”

包大通懨懨的應了一聲,“是。”

厲景琛心中嘆息,從午膳開始,祁承軒整個人就顯得怪怪的,沈著臉、不說話,還舍了船上精美的飯食到岸上的小食肆裏來吃,周圍坐著的人看向他們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傻子。無力的從袖帶中拿出了帕子遞給了祁承軒,“爺,擦擦吧。”

祁承軒定定的看了遞到眼皮子底下的帕子一眼,棉白的帕子一角繡著一朵蘭花,針腳不是很細密,配色上倒是很正,蘭色的蝴蝶蘭恰恰好躲在厲景琛的手指下,手指很漂亮,修長、白皙,讓人忍不住想要握住在手裏面。祁承軒就這麽盯著看了一會兒,看得厲景琛雞皮疙瘩起了一身,試探性的喊了一聲,“十爺?”

“啊?”祁承軒眼神迷蒙的看過去,“哦。”好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麽,將粘著有油汙的手指伸到了厲景琛的面前,用力過猛,差點兒戳到厲景琛的下巴,隨後眨巴著眼睛看著厲景琛,等著擦手指。

厲景琛已經不知道說什麽了,殿下啊,你又不是小娃娃,再怎麽眨巴眼睛都不可愛,反而讓人覺得你眼睛是不是進沙子了。厲景琛發現,這次出來他嘆息的次數特別多,難道大伯父死了之後,自己一下子懈怠了?

認命的給祁承軒擦了手指,厲景琛推了推,示意祁承軒把手指收回去,“十爺,回船上吃吧,這飯菜也涼了,吃了不好。”說話間看向那碗肉片湯,浮著一層油星的裏面是白乎乎的肉片,肉片看起來極為的不正常,也不知道是什麽肉,一粒像是芝麻的黑色小點在湯上飄飄蕩蕩,還以為又是油螞蟻,定睛細看,才發現有頭有腳,赫然是一只長者翅膀的小蟲子。

食物不幹凈不說,原料還引人懷疑,祁承軒金貴的肚子吃了這些肯定鬧肚子,就連厲景琛自己,兩世為人也沒有吃過這樣的食物。

思郎渡上架起了火把,小小的口岸停滿了各色的船只,絕大多數是載滿了貨物的貨船,一身油汗的漢子也顧不上幹凈不幹凈,撈起筷子就大口的吃了起來,吃到了蟲子就當是補充營養了,要知道在晉州城外的災民,吃到了白乎乎的蟲子算是一堆大餐了。

“不用,就這樣吃吃吧。”祁承軒遺憾的把手指拿了回來,手指皮膚上還有著帕子柔軟的觸感,可惜了,隔著一塊帕子什麽都感覺不到。用另一只手之間撿了一粒花生米扔進了嘴裏,祁承軒皺著眉頭嚼著,花生米估計是放得時間長了,口感很硬,也不知是用什麽油炒的,都是油腥味。

“別吃了。”厲景琛按住祁承軒想要再次伸向花生米的手。

祁承軒看著按住自己手腕的手,眸光閃了閃,達到了目地,他也不難為自己吃難吃的炒花生米了,反手握住厲景琛的手,祁承軒好說話的應了,“待在船上那麽長時間也悶了,等趙楚星和吳興德他們回來後,我們再回去。”

“好。”厲景琛垂著眼應了一聲,使了力氣也沒有把自己的手抽回來。

隨著厲景琛他們一同南下的有吳興德、梁大,還有負責祁承軒安全的錦衣衛一眾人,上了岸後祁承軒就讓趙楚星他們散了去打探消息,他自己反而領著厲景琛他們來到了小食肆內。江漢地區旱澇成災,順著長江下游往江南地區來的災民被晉州城高大的城墻阻隔住,晉州糧價猛漲,有無良商家乘此機會囤積糧食,這往晉州的貨船上大多數都是運送的糧食。

發國難財的商人坐船去晉州的,也有從晉州帶著家小逃出來的富人,一時間河道內來來往往,竟然比受災前還要熱鬧上幾分。思郎渡最靠近晉州的渡口,近段時間也熱鬧上了許多,小食肆的生意紅紅火火,廚房裏的家夥什都沒有功夫洗,反正都是油,炒黃瓜和炒青菜都是炒,也就懶得洗了,吃飯的都是一幫子泥腿子,大家也不在乎這些。

像那些大戶人家都是到鎮子上的好店裏住著吃喝,今日卻不同,在棚子下坐著衣著光鮮的一行人,與泛著勞碌味的食肆格格不入,大家說話吃飯或多或少都關註著這一行人。

坐在祁承軒他們鄰桌的是一群船上的夥計,因為天熱,就只穿著敞開的褂子,褲腳挽得老高,腳上的鞋子隨意的耷拉著,他們說著葷話,說到好笑的地方還哄鬧起來,笑得囂張,旁人無人。

厲景琛和祁承軒被迫聽了半響,這才弄明白這些夥計是隸屬於四九堂的,四九堂在這一代那可比官府還要厲害的存在,就連官老爺都要賣幾分面子,幾個最底層的夥計都囂張得很。

“……聞起來可都是發黴啊!”在笑鬧聲中也有別的聲音,說話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大概是第一次跑船,無法融入其他人,怯怯的和身邊的同伴嘀咕了一聲,厲景琛和祁承軒大概聽到這麽一句,其他的因為聲音太小、環境太嘈雜,沒有聽清。

另一個人嗤笑了一聲,“這算什麽,半袋米半袋沙子,看多了就好,你小子可別掉鏈子,我介紹你進來,可不是讓你發善心的。”

“哦,哦。”先頭那人忙不疊的應了,縮著頭像個鵪鶉一樣坐在一角,聽了好笑的也咧嘴傻乎乎的笑了幾聲。

四九堂夥同官府調換賑災的糧食,沒有想到猖狂到這種地步,厲景琛和祁承軒對視一眼,他們此行順利的可能性幾乎等於零。

說話間,出去的吳興德他們回來了,吳興德身邊還跟著梁大,梁大是提前了幾天從陸路走的,說好了在晉州匯合,不知怎麽現在就找了過來。

梁大以前是四九堂的人,還是個堂主,他脫離四九堂多年了,但四九堂依然不放過他,隔三差五的有人找他的麻煩,幸好他有先見之明跟了厲景琛,還將妹妹、老娘送到了厲景琛的莊子裏待著,不然後果真不好想。與其畏首畏尾,一直躲避,還不如主動出擊,梁大知曉只有四九堂徹底的沒了,他才能夠過上安定的生活,所以厲景琛找他說了南下的事情後,梁大就欣然同意,一同過來了。

回來時,吳興德手中還拿了兩個紙包,一大一小,大的裏面是思郎渡特有的大肉餅,素有十裏飄香的名號,小號的裏面裝了十幾個黃橋燒餅,有甜的有鹹的還有沒有餡料的,雖然思郎渡這兒的黃橋燒餅做得不是頂好,但來了一趟不吃一些也說不過去。

吳興德特意買了帶給厲景琛的,也多虧了這些黃橋燒餅,才讓厲景琛和祁承軒度過一劫。

笑鬧的聲音中也有說起旱澇的,有人是從晉州成裏面逃出來的,一開始災民們來得突然,被他們進了城,餓得面黃肌瘦的災民見什麽吃什麽,哄搶事件不斷,在晉州城的大街小巷,每天都可以看到死人,有災民也有晉州城裏的人。

後來知府下令關了城門,卻也沒有緩解多少,站在城樓上,外面黑壓壓的一片看得人心慌,每時每刻都有人死。

思郎渡的氣氛越來越壓抑,黃色的笑話也帶著無力的蒼涼,水氣漸重,江上彌漫了一層霧氣,靠在江岸上的船只被水霧掩蓋,消失在了濃濃的夜色中。厲景琛他們的船只來得早,就沒有靠在江岸上,而是進入了長江的支流內,那裏也停滿了船,厲景琛他們的船被擠在了最裏面,只有等所有的船只都挪開了才可以出去。

上了船,吳興德他們就匯報了調查的來的事情,鼠有鼠道、蛇有蛇路,吳興德找的是三教九流的人,得到的東西更加的細致,而錦衣衛在思郎渡有設點,趙楚星就從那邊知道了晉州的情況。

說話的並未是吳興德和趙楚星二人,而是梁大,“殿下,公子,小的前日便到了這邊,本想進城,靠近了才發現,晉州城城門把控極嚴,進城要經過詳細的盤查,出城按人頭給不同的銀子的,有些富戶傾家蕩產了才能夠出來。小的特意找人問了問,晉州知府和四九堂的老大合謀,扣下了所有的賑災的糧食,換了黴爛的米面熬了稀稀的粥給災民們吃,災民內情緒十分的激動,只要稍微有些挑唆,就會發動起來。”梁大狠狠的說道:“四九堂的幫主根本就不是在求財,他得到了賑災的糧食也不賣出去,反而放在露天裏任其被暴曬雨淋,這晉州城的人都知道。知府也被他收買了,根本就不管事。”

晉州城嚴防得如同一個鐵桶,他們要進去也要費一番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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