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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阿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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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2-27 18:16:39.0 字數:2189

這三天來,蓮姐兒問過幾次落花隱的制作方子,淩雲木卻總是支支吾吾,避而不談,今日他為了挽留蓮姐兒,竟是主動提出來了。

蓮姐兒道:“那你現在告訴我方子好了,我回去自己慢慢做。”

淩雲木卻又支吾起來:“那個,那個要明日做的時候才可以告訴你……”

蓮姐兒見他又推三阻四,撇撇小嘴,嗔道:“哼,好稀罕麽?不說就算,我回去告訴姐姐,她一定能琢磨出來制作的方子。”

淩雲木聽她提到雲蘿娘子,神色不禁恍惚起來,不再言語,只是望著望天樹枝上,紫色人影漸漸淡薄,慢慢變成煙霧,僅留下那團薄薄的黑影,又回到樹根邊隱匿起來。

淩雲木的心也跟著那影子飛到了遙遠的從前。他想起那日,阿蘿換了件紫色的百褶如意裙,身披淺黃銀絲飛雲披,發髻兩邊各一只紫玉蟬翼銀邊發夾挽住青絲,右手拎著只藤編花籃,她剛得了一籃子百年石榴花的新鮮花瓣,準備搗出汁液制作上好的重絳胭脂。

那時她不過是人間十四五歲少女的摸樣,已經生的皎若秋月,研姿俏麗,只是往那裏隨隨便便一站,淩雲木的心頓時就恍恍惚惚,不能自己了。

“淩叔叔,你幫我把樹下的石缽搬來好麽,我要將石榴花瓣杵碎,加上月桂仙子新送我桂花油,做一盒胭脂膏。”

其實你那麽美,根本不需要什麽胭脂水粉來修飾,他心裏對著阿蘿說,卻不敢真的開口,只是依言默默的將石缽搬來。

後來,阿蘿做好了胭脂膏,卻不是留給自己用的。她用那小盒重絳胭脂和紫姜仙子換了她真身的幾串又大又甜的紫葡萄,搭配著一些精心采摘的赤霞珠發酵後,加入天山花蜜、霜糖等,用了三個月的時間,釀成一大罐葡萄美酒,在安石翁八千歲壽辰當日,作為壽禮獻上。安石翁得了這精心準備的禮物,別提有多高興了,直誇讚了有好幾十年的時間。金龐媼也是喜不自勝,足足有一年的時間舍不得讓安石翁喝這罐葡萄酒,直到第二年春天,阿蘿又獻上新做的一壺桂花酒,她才允許安石翁打開葡萄酒每日喝上一點。

再後來,阿蘿就經常在碧潭邊自己搗鼓著采摘花果釀酒,變著花樣做各種玉簪粉、桃花粉、杏花露、海棠脂、芙蓉胭脂等。直到百花娘娘帶她去人間居住了幾個月後,她回到碧潭邊,更是興致勃勃的又開始研究用花瓣做成稀奇古怪的吃食來。那些做食品的配料,也換成了千方百計偷溜到人間弄來的面粉、香油、糯米等。每次淩雲木就在一邊靜靜地看著她,漸漸也知道了,玫瑰花蕾香嫩,味甘微苦,可以配蜜汁山藥做成甜食,也拌黑木耳和芹菜做成涼茶,糯米飯團裹上桂花豆沙餡,加入玫瑰花絲,也是極為甜糯可口;百合與雪梨熬肉羹,能清心安神,或同蓮子紅棗做甜湯,最是滋補養顏;菊花則能做的菜式更多,鱸魚秋後始肥,肉白如雪,同**花做羹,安石翁每次吃完都讚口不絕,還有豆香鮮蝦菊花煲、百合菊花粥、馬蹄菊花涼糕等等,每每尚未待出爐,早就有一群小精靈聞香而來,在一邊抽著鼻子飛舞打轉;那些梔子花、玉蘭花、桃花、櫻花、曇花……原來都能做出各式鮮甜酸辣的菜式來,和仙蘿國以往的做菜方式大相徑庭。淩雲木早在千年前就極少進食,對這些千奇百怪的味道感覺不到美妙在哪裏,只籠統地感覺到很好,只要是阿蘿親手做的,都很好。

等阿蘿再大點,她對鮮花做菜的興趣減少了,轉而開始研制各種香料,先是翻閱人間各種古方香譜,並嘗試著按書上的步驟來配置香丸、香粉、香塔等。淩雲木仍在她身後一直默默地觀望著,他看著那些書本上文字,經過她的巧手,被做成了各式香品。又看見她逐漸不滿足於只做些普通古香,又上天入地,尋找奇香方子,讓香品變得不只是能焚燒、佩戴、佐餐,還可以助人延壽、修補元靈、美顏護膚,甚至還能起死回生。

淩雲木為阿蘿的聰慧驕傲,卻極少當面稱讚她,因為那些讚美的話,當著別人,他說不出口。

是啊,阿蘿的身邊,從來都有別人,從來都不是他。很久以前,是清新俊秀的天絳,拉著小阿蘿,在樹下采花、嬉戲、用五彩石堆成小房子做游戲。後來,是翩翩優雅的青鸞仙君,陪她在潭水邊漫步賞月,撫琴品茗。而他的位置,一直都只是在阿蘿身後,靜靜凝望,無聲無息。

那日風神一時興起,用阿蘿的影子變幻出雲影來做障眼法瞞過百花娘娘。淩雲木乍見雲影,遠遠望去,真如同阿蘿坐在花叢中,安靜溫婉,恬美柔順。這情景,足以讓他心滿意足,他只要這樣遠遠望著,就別無他求,因為這一次,阿蘿身邊,不再有別人,只是她自己。

阿蘿從風神那裏學會變幻影子的口訣後,只召喚過幾次,就將她忘到一邊。淩雲木悄悄收起那團薄薄的影子,小心珍藏在自己的真身邊,用元氣滋養,保她不會飛散。因為常常觀望阿蘿制作異香,他也漸漸精通制香之術,費了些功夫,終於研制出落花隱,可以自行召喚出雲影,並更進一步,可以讓她走動、彈琴,於是,在阿蘿離開後,他自己的世界裏,也仍然可以短暫地看見這個阿蘿的影子---雲影。

蓮姐兒仰著小臉,看著淩雲木變幻莫測的臉色,不知不覺吃光了五彩石桌上的番木瓜和瑪瑙葡萄,才發覺仰頭太久,脖子有些酸。她將雙手拍拍幹凈,起身道:“餵,又發呆啦?”走到淩雲木面前,踮著腳尖在他雙眼前使勁揮揮右手,道:“你倒是給個準話啊!到底告訴不告訴我方子?”

淩雲木聽見她召喚,神思一時半刻還未回轉過來,只覺眼前少女嬌美俏麗,眼澄似水,滿天皎潔的月光也不及她眼中盈盈秋水似的光亮,心中一動,道:“阿蘿,你要知道什麽?我都可以告訴你!”

蓮姐兒換成兩只手在他眼前揮舞,大聲道:“餵餵餵!醒醒啦!你告訴我就行了,我會轉告阿蘿的!”

淩雲木被她一喊,回過神來,閉上雙目,片刻後,方道:“蓮兒,不是我不願告訴你方子,只是我說了,你也做不出來那落花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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