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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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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被特意調得很暗,落地窗灰蒙蒙的,抑或是本身室外的空氣質量太差。遠處的樓宇宛如海市蜃樓般迷幻不清,模模糊糊地勾勒出霓虹蜿蜒的彩光。

這裏是酒店嗎?他想著,猛地坐起身,臀/部以下是柔軟的床墊,稍微一動就感覺自己要陷下去。他忍不住抱住頭,發出疼痛的嗚咽。

“不能一下子坐起來,頭會痛的哦。”

禿鷹男背對著他在包裏收拾著什麽,察覺他醒來,便走過來,坐在他身側。

“我說了吧,頭痛會持續一段時間。想不想吐?”

他想搖頭,但是頭很痛,便答道:“不想吐。”

“好乖哦。一下子變這麽乖,我會很不習慣的。”

禿鷹男的眼睛透過金邊眼鏡,悠然打量李昭明的臉和身體。自醒來李昭明就發現自己什麽都沒穿,手機和錢包也不在身邊。

不過,應對突發事件是李昭明賴以求生的本能,他迅速理清了形勢,這裏的確是酒店房間,雙人大床,從床墊和枕頭的質量推斷出酒店屬於高級的類型。透過落地窗能望見N市毫無看頭的夜景和標志性建築,也就是說,這裏是離公寓有一段距離的市區中心。燈光調得很暗,地毯又是低調的灰褐色,禿鷹男的手包被打開了,東西被他攤放在地毯上。那個屏幕閃著熒光的東西大概是李昭明的手機。之前在酒吧,他發了幾條信息給唐韞暉,想約他再談談,但沒有具體提到想要談的內容,用這樣拖泥帶水的方式強迫唐韞暉回覆信息。

“……給我手機。”

床邊是落地窗,他嘗試把雙腳踏在地毯上,努力站起來,但是身體軟綿綿的,沒有力氣,頭腦倒是漸漸變得清醒。那個王八蛋禿鷹男給他用的藥副作用應該不強。

他勉強擡起手,指著面前不遠的發光的物體,“給我!”

“年輕就是好啊,代謝能力一流,但你不要亂動哦,小心摔倒。”

禿鷹男故作溫柔的語氣在他聽來,只覺得頭皮發麻。

“手機給你也沒用,我剛才看了一下,沒人找你。”

怎麽可能?禿鷹男一定在騙他。他惡狠狠的瞪著禿鷹男,同時留意身邊可用來充作武器的東西。

“真的沒有!唉,你真固執。深更半夜的,明天又是周末,誰會找你?”

“我跟朋友有約。”他冷冷的說。

禿鷹男嘆了口氣,從包裏拿出手機,將屏幕點亮給他看。

“我說了吧!沒人找你。”

正如禿鷹男所說,屏幕顯示時間是淩晨一點半,沒有信息通知。

明明發了好幾條信息給唐韞暉,距離第一條發送成功已經過了兩個小時,唐韞暉平時手機不離身,一定是哪裏搞錯了。

見到他失落的樣子,禿鷹男一臉意味深長,“等男朋友的信息?”

“不是。”

“你沒有男朋友?”

憤怒在這一刻到了頂點,雖然大吼大叫需要花費不少力氣,然而李昭明還是怒吼道:“你要我說幾遍!我跟你們不一樣!我喜歡女人!”

“……明白了,你是直男啊。”禿鷹男露出相當空虛的表情,接著又不服氣地說:“可是你散發的氣息很gay啊!就差在臉上寫著‘我被男人幹過’這句話了。我看人一向很準的,又不是今天才註意到你,這就奇怪了……”

被男人幹過難道就是同性戀?那不少同性戀跟女人結婚,跟女人做/愛,難道他們就算是異性戀了?這不合理嘛!李昭明不禁翻了個白眼,禿鷹男的外表勉強可算是聰明的那一類,沒想到如此愚蠢。

“現在你的臉上就寫著:‘我覺得你很蠢’這句話。”禿鷹男瞇起眼睛說。

“說對了。”李昭明無意再跟他寒暄,雙腳重新踩在地毯上,勉強想要站起,身體搖搖晃晃的,如果不是扶著墻,連步子都邁不動。

“我要走了,把我的手機和錢包還給我。”

“這麽豪華的夜景房,不多待一下,好浪費哦。”

“謝謝你那沒有見過世面的熱情邀約,但我住過更好的房間。”

禿鷹男靜了一秒,隨即哈哈大笑。

“我知道為什麽沒人理你了!性格差到極點,簡直無藥可救,你這樣在社會上混得下去嗎?那身名牌難道是靠賣屁股換來的?哈哈哈!”

聽著禿鷹男怪異的笑聲,李昭明的耐心也到了極限。

“扶我到樓下,我自己打車回家!”

“那你先坐好。我把衣服拿給你。”

這次禿鷹男倒很配合,手裏拿著東西朝他走來。

李昭明重坐回床邊,正準備擡手接衣服,然而觸到手腕的事物卻發出啪嚓的脆響。

“這什麽……”他瞪大眼睛。

手銬。情趣PLAY裏的手銬。對他來說,並不陌生。

幾乎是下意識,背脊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緊接著,腳腕被強有力的手握住,並在一起,趁禿鷹男低頭檢查腳銬的時候,李昭明一拳朝他揮去。

“都說了,不要亂動。你現在沒有力氣,還是躺下休息吧。”

不僅拳頭被輕松接住,對方還甩了他一巴掌,太陽穴嗡嗡作響。

“你仔細聽一聽,腦子裏有沒有進水?識相的話,就給我好好躺下來。”

這次禿鷹男的語氣變得十分嚴厲,金邊眼鏡反射的光芒令人感到莫名的恐怖。

很快,四肢就由鏈條拷在床腳,平躺的身體被迫形成一個大字型,就像古代刑罰中的五馬分屍。他的頭還能活動,但是被打了一巴掌後腦袋劇痛無比,一股想吐的欲/望在胃裏翻湧。

“我、我想吐!”

“忍著。”

禿鷹男幹脆地拒絕了他。

“剛才還說不想吐,撒謊的孩子可不乖哦。”

“你要幹嘛?!”

“當然是幹一些快樂的事情呀。”禿鷹男的語氣仿佛唱歌般愉悅。

真倒黴……難道又要被男人強/暴?男人尤其是男同性戀,為什麽構成他們的元素裏不包含一點純愛的成分呢?動不動就性騷擾,強/暴,監禁……這種物種為什麽還沒有被滅絕?李昭明的腦子被亂七八糟的東西塞滿,他破罐子破摔的想,等會兒就故技重施,裝模作樣的叫一叫,等男人洩了,他就趕緊逃跑。

腦子裏這麽想,身體卻情不自禁的顫抖,曾經遭遇強/暴的記憶就像朝空中拋擲的卷成一團的地毯,藏汙納垢之處猛然暴露在面前。目光越過平坦的腹部,他看見自己蜷縮在毛發叢中的性/器,楚楚可憐,萎靡不振。這個東西原本將去它該去的地方,埋入暧昧潮濕的女體,結果卻一次次被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玩弄。男人的手越大,指間夾繞的性/器被襯托得越迷你。

“嗚……”被玩弄了幾下,性/器呈現半硬的狀態,李昭明不安的扭動身體,嘴裏偶爾冒出低吟。

“雖然小,但很有活力哦。”禿鷹男誇讚道。

“要做就快做!”

他忍住反胃的沖動,對禿鷹男低吼。禿鷹男皺起眉頭,不耐煩地說:“我才不會跟你做,誰知道你有沒有病。”他粗大的手指撫過李昭明的胸膛和腹部,“手感不錯,但你是直男吧,直男有多臟,我可是一清二楚。”

“……”李昭明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難道說,他不想插自己,而是想讓自己插他?那就更不可能了,他的小兄弟不僅不會硬,還可能因為強烈的懼怕而融化成一灘液體悄悄流走。這不是開玩笑,畢竟要進入的地方是地球上各種病毒的大本營,那深不可測的黑洞盡頭潛伏著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怖怪物。不可能,絕對辦不到,李昭明瘋狂搖晃身體,鏈條隨之叮咚作響,仿佛看出了他的慌亂,禿鷹男彎腰把包挪到腳邊,一邊拿出道具,一邊說:

“……想讓我快樂的方法有很多,比如淩辱、折磨你的身體,這些必不可少。對了,你的嘴巴很臟,我不想在玩到興頭上的時候聽見你罵罵咧咧,所以戴個口球吧。”

“被蒙住眼睛之後,身體的敏感度會提升,不管是快感還是痛感……嗯,這個眼罩很適合你。”

“陰/莖被綁起來,就算再興奮也射不了,是不是很刺激呢?”

“菊花有點緊,不過沒關系,我會在裏面放入最大尺寸的按摩棒,頻道也一次性開最強……你沒問題吧?”

“哦,忘記了很重要的事,你的乳/頭好像變硬了呢,帶著電流的乳夾,你一定會喜歡。”

“蠟燭怎麽樣?我很難忘記你剛才隨地扔煙頭的場景,但要拿煙頭燙你,好像又有點過分。一步一步慢慢來,先體驗滴蠟的快樂吧!”

“還有……”

“最後一件事,想好了再回答。當你被玩到奄奄一息,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到了那時候,你希望我幫你聯系誰?”

冬天的清晨,窗簾隨風抖動,隱約聽見清潔工掃地的聲音。男人顧不上洗漱,握著手機便往外跑。房門關上的那一刻,走廊盡頭的老校工驚訝地看著他,“小唐,這麽早去哪?”他沒回應,扭頭跑進雨中。

氣溫低得可怕,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一路跑著,經過出租車司機聚集吃早飯的攤點,唐韞暉上了一輛的士,跟司機報了酒店的地址。在疾馳的過程中,雨水在車窗積累,形成一道道彎曲的水流,錯綜覆雜,最終交匯於一處,甩落在泥濘的地面。

房卡如信息所述放在門前地毯下面。打開門的一剎那,古怪的氣息撲面而來,燈光一並開啟,在這沒有任何防備的瞬間,視覺就被迫接受淒慘的畫面:男子坐臥在床頭,雙手被綁在腦後,雙腿呈M字型大大分開,腳腕和大腿根經由黑色粗膠帶緊貼在一起,勁瘦的小腿肌肉鼓鼓的,掛滿了汗珠。

“唔……唔……”

無法發出聲音,因為男子嘴裏被紅色的口球塞滿,球體兩端是黑色帶金屬孔的皮革,紅與黑形成強烈的對比。他那柔軟脆弱的口腔被迫打開,幹燥的唇瓣包裹住艷麗的球體,唾液從嘴角往下滑落。

聽見有人靠近,男子瘋狂扭動著身體,發出低啞的嗚咽。

“唔……唔唔!”

“沒事,是我,不用怕……”

唐韞暉為他取掉眼罩和口球,終於見到陽光,薄薄的眼皮受到光線刺激,淚水湧了出來。他睜開朦朧的淚眼,看見唐韞暉正在為自己解手銬。

好丟臉,被人看見羞恥的畫面。

“你……你來幹嘛?打擾我享受……”

唐韞暉看了他一眼,繼續為他解開腿部的膠帶,目光偏移,那畫面令他稍微猶豫了一下——李昭明穴/口還插著碩大道具,潤滑應該失效了,立刻拔出來會傷到脆弱的粘膜。他在床沿找到一管餘量不多的潤滑油,在手心擠出一小灘。

李昭明顯然被他的舉動嚇到,啞著嗓子往後退,模樣顯得滑稽又可憐。

“你……現在不行……”

“閉嘴。”

唐韞暉煩躁的低吼一聲,李昭明窩囊的低下頭,他把潤滑油抹在紅腫的穴/口周圍,接著把道具小心翼翼地拔出來,聽見“啵”的一聲,兩人都別開臉,氣氛非常尷尬。

來之前沒想過,李昭明竟然被玩弄得如此徹底,身體傷痕累累,淩亂四散著暗紅色蠟油,腹部堆積一小灘精/液,很顯然,這是漫長又亢奮的一夜。這些痕跡,毛巾難以擦拭幹凈,唐韞暉問:“能站起來嗎?我扶你去浴室。”

李昭明安靜了片刻,擡頭問:“你來幹嘛?”

都什麽時候了還一遍又一遍問相同的問題,唐韞暉沒好氣的說:“你發了信息給我。”

“哈!”李昭明發出一聲嗤笑,“要你來你還真的來……你就這麽迷戀我?”

話音剛落,他皺起眉頭低聲喃喃:“真是有夠惡心的……”

唐韞暉那張面無表情、宛如日本能劇面具的臉,在聽見“惡心”這個詞的時候,眼神終於轉為陰郁。

“李昭明,你哪來的資格說我惡心?”

接著,他朝李昭明伸出手,可能會被打吧?李昭明心想,像小動物似的拼命蜷縮在床角,身體微微顫抖。然而,拳頭並沒有落下來,寬厚的手掌貼在他臉頰,掌心有汗,還有潤滑油殘留的氣味,但他並不覺得特別厭惡。

“你在發抖。”唐韞暉一字一頓地說,“出了什麽事?”

在他強烈的目光註視下,李昭明把事情說了一遍,說完後,他勉強笑著補充道:“剛才我說惡心,不是在說你,說的是那個死同性戀禿鷹男……”

“報警嗎?”唐韞暉平靜的問。

李昭明搖搖頭。

“能站起來嗎?”

他還是搖頭。

唐韞暉把他抱到浴缸裏,擰開花灑,調整水溫。

溫度恰到好處的熱水淋在皮膚表面,心情逐漸松弛下來,李昭明揉/捏著酸脹的大腿,為緩解尷尬,故作輕松地說:“他啊,像上班族一樣帶了個公文包……我才知道原來公文包裏面能裝下那麽多東西。平時大家都說女人的包什麽都能裝,搞不好還能翻出一條香蕉。其實,男人的包更恐怖啊!看起來最多只能裝下11寸的電腦和文件,你能相信嗎?他連蠟油都準備了!那個東西滴到身上真的好痛,他也發現我怕痛,居然一邊笑,一邊舉著蠟燭在我身上滴了大半個小時……哈哈哈!他前世應該是個生日蛋糕,所以才這麽喜歡……”

他的語氣聽起來很開朗,情緒亢奮得不太正常。唐韞暉摸了摸他的額頭,果然燙得嚇人。

“我們去醫院。”

李昭明立即拒絕:“不去。”

“你在發燒,而且皮膚有淤血。”

李昭明擡眼,望著手腕因長時間束縛而殘留的淤痕,突然臉色大變:“那就離我遠一點!如果我感染了奇怪的病,搞不好第一個就傳染給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那陰晴不定的反應讓唐韞暉束手無策,盡管沒發現外出血的癥狀,但保險起見最好還是去醫院檢查,畢竟對方是個陌生人。

陌生人……

李昭明被陌生人強/暴了。直到現在,唐韞暉也完全沒有實感。以前偶爾聽圈子裏的人聊到同性性侵的話題,有人哈哈大笑,說“只要那個人夠帥,豈不是賺到了嘛”,當時不少人附和他的觀點,或者一笑而過。沒人深究,法律層面也沒有相關條例直接懲罰加害者。

幾個月前,他對李昭明做了類似的事。闖入他家,強/暴他;把他帶走,監禁,強/暴他。一直強/暴他,整晚不眠不休的強/暴他。因為,這是他應得的教訓。

一股近乎空虛的悲哀感襲上心頭,在心靈的重壓之下,眼前所見的赤裸身體變得難以直視,唐韞暉低聲說:“對不起。”

李昭明困惑的看著他,“你道什麽歉?”

“因為你很害怕。”

“我沒有害怕啊!”他更加困惑了,“我在講有趣的事情,朋友之間都會這樣聊……”

“不是這樣。”

聽見唐韞暉斬釘截鐵的話語,李昭明垂下頭,把玩自己發皺的手指。

“哦,也對,我們又不是朋友。”

“我的意思是,這一點都不有趣。這種事很糟糕,不管誰遇到了都會害怕,我不會因此而輕視你。”

沈默隨浴缸逐漸滿溢的水流,一並流轉在他們之間。李昭明嘟囔著“完全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之後就徹底不再說話。唐韞暉幫他清洗了身體,用毛巾擦幹,把他抱回床上,然後下樓買易消化的食物,找酒店前臺拿了退燒藥。外面天色已亮,雨已經停了,建築物籠罩在昏暗的霧氣之中,行人呼著白氣從他身側經過。

回到房間,李昭明乖乖喝了粥,吃了藥,重新躺回被窩裏。他跟以前一樣,睡覺時喜歡把棉被蓋住口鼻,聲音也悶悶的。

“……你還不走?”

“我陪你。”

“可是,我們已經絕交了。”

又不是小學生,說什麽絕交啊……唐韞暉苦笑道,“誰說的?”

“那你為什麽不回我的信息?”

“我有自己的私生活。”

“哦……”

當然是騙他的。不回覆,是因為不想回覆。如果只是回一條信息,隨便動動手指就行了。哪怕再忙,不可能連回信息的時間都沒有。但是,李昭明缺乏朋友之間交流頻率和界限的常識,他只對自己關心的事情有反應,所以聽見他的解釋,李昭明只是認可般的點點頭,把臉埋進棉被。

“我們去醫院。”唐韞暉放柔語氣,又說了一遍。

不知是不是藥效的作用,又或者是氣溫上升,李昭明將棉被慢慢拉下,露出整張臉,眼睛微微睜開,有氣無力的望著他,思緒像是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小時候,我被別人推下樓,膝蓋流了很多血,但我不敢去找我媽,因為她會罵我,說‘為什麽他打你,不打別人,一定是你的錯’,她經常說這樣的話……後來我扯了作業簿的紙把傷口黏住,血不流了,可是過了幾天,膝蓋開始灌膿,我媽很生氣,說如果再晚一點去醫院,我的腿就會廢掉。但是,去醫院花了好多錢,她說,早知道就讓你感染死掉算了。”

他的鼻頭和臉頰呈現微弱的潮紅,皮膚也逐漸冒汗。

“到現在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希望我死掉,還是希望我不要死?總之,她應該不喜歡我受傷吧。後來我學會打架,就沒人敢欺負我了。”

“嗯,我記得你每次打架打贏了就會請我吃棒棒糖。”唐韞暉說。

“那時根本沒零花錢,只買得起那個。”

“對啊,現在受傷了就去醫院,也不用跟別人打架,想吃什麽就買什麽。”

李昭明慢慢偏過頭,瞳孔在微弱陽光的照耀下帶著琥珀的褐色。

“可是我還是覺得以前比較好……以前過得很開心,什麽都沒有,但是每天都很開心。”

唐韞暉靜靜的看著他,“你的意思是,你想回到過去?”

“我不知道。”李昭明搖搖頭,“有時我會覺得後悔,如果當年被你偷親的時候,裝作睡覺,沒發現就好了。”

唐韞暉沒接話,手裏握著水杯,他看著熱氣慢慢升起,繚繞在空氣中,又逐漸消散,成為空氣的一部分。

“我不認為現在不好,你有一個很愛你的女朋友,你們會很幸福。”半晌,他擡起頭認真地說。

“你怎麽知道她很愛我?”

“因為你一向很討厭提到過去啊。總是我一個人在說,你從來只是應和,不過我能理解,畢竟那時過得很苦,不知道爸爸是誰,你媽又整天不在家,把你丟給外公。沒錢,成績差,衣服總有股怪味。”

說到最後,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李昭明也咧開嘴角。

“為什麽從你嘴裏說出來,我就顯得那麽淒慘啊?”

“你現在也很淒慘。”

他一邊笑,一邊感受從胸口湧入指尖的酸脹感。對過去持排斥態度的李昭明,突然產生變化,表情釋然的主動談及從前。他第一次想要感謝那個素未謀面的女人,是她改變了李昭明。

然而,越是這樣想,他就越感到寂寞。身體就像一片空虛的蟬蛻,躺在枯葉中嗅聞泥土腐敗的味道。那天他對李昭明說,我們再也不要見面了。那是他好不容易作下的對自己的承諾。忘了他,忘記過去,從此只著眼於未來。因為,如果不這麽做,他預感自己將永遠無法獲得純粹的幸福。

想通之後,他一次次回味若幹個天臺的夜晚,少年們從樓頂一躍而下,明知天臺下面有個平臺,足以支撐兩人的體重,依然被黑暗的盡頭所誘惑。

他深刻的記得,當他站在清涼的夜空中,白日裏汗流浹背的身體變得舒爽幹燥,地面離他很遙遠,卻誘惑他再往前一步,踏過平臺的邊沿,感受更寬廣、更自由的空氣。再往前一步。

“去醫院吧。”李昭明的聲音把他從恍惚中拉回現實。

“嗯,我扶你。”

雨後天晴,漸轉和煦,微弱但溫暖的陽光下,他朝他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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