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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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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家老太太當即便吩咐下帖子去永安王府,催促清玉得空回來一趟。天大黑之後,那遞帖子的小廝哭喪著臉回來了。一進門,便重重的給老太太跪上,告起狀來。

老太太心驚,問那廝到底怎麽回事。

小廝垂首帶著哭腔道:“小的一到永安王府門口,便報上咱府的名頭,裏頭沒人應,小的就在外頭坐著等,每隔一盞茶的功夫小的便叫門,可曉得足足等了兩個時辰了,沒人應我。”

老太太稀奇的張大眼,問小廝:“那你可看見別的人出人王府沒有?”

“別說人了,鬼影子都沒有。”

小廝說此話的時候,哆嗦了一下,臉色煞白的。才剛他沒想那麽多,這會子老太太這副表情看著自己,他才有點反應過來,該不會是自己撞到鬼門了吧,都說永安王府那地兒比閻王殿還陰森。這陽間的人可不能亂闖鬼門的,會損陽壽的。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跟永安王府有幹系的人都會死的那樣快!

小廝嚇得一聲冷汗,一種冷麻的感覺從他的腳尖慢慢地往上爬,驚得他差點尿失禁了。

老太太瞧他那副沒出息的樣兒,已經猜出他心裏想什麽,斥責般的瞪他一眼,罵他胡沁,趕緊揮手打發他走。老太太也覺得邪門,轉頭問巧雁怎麽看。

巧雁也覺得怪,可她不能也跟著說奇怪的話,老太太此時需要的是安慰。巧雁微笑著,語氣柔和:“王妃剛管家,可能有些地方沒照顧到。”

老太太動動眉毛,猶疑的看巧雁:“你的意思是說王府裏的家人仗著她是新婦,不聽話,偷懶怠工?”

“巧雁覺得也有這個可能的。”巧雁笑道。

老太太笑了一聲,點點頭,算是應承了下來,可她瞇起的眼睛卻沒有張開。

次日,大兒媳來給她請安,老太太再一次詢問大太太昨日見到清玉的情形,她的穿戴如何,談吐如何,送的禮又是如何。

大太太昨兒個被清玉氣得半死,哪還有功夫記得清玉什麽樣。她逼著自己回想當時的情形,清玉身穿一件水綠色三鑲盤金寶瓶紋樣玉錦衣,梅花竹葉洋縐裙,發髻上攢著幾支精致的釵花,具體樣式她不記得了,只記得她頭上戴的珍珠寶石競相點綴,富貴無比,反正都不是普通貨。

“那樣式媳婦見都沒見過,該是宮裏頭才流行的新樣式,不是王爺給她淘弄的,便是太後賞賜的。”大太太猜測道,心裏泛著大酸,不過口裏的語氣還如平常那般。

老太太瞇著眼幹笑了幾聲,嘆息道:“看來咱們家的四丫頭在王府過得挺自在,可不像是個拿不住大局的人。”

大太太微微一笑,看眼老太太,俯首低頭不作聲。這種事兒她老人家早該看明白,這丫頭何止心機深沈,更是玩的一手好算計,不然當初繆嬤嬤怎會由她設計弄過去了。說到底,這一大家子的人都沒鬥過她。

老太太見素來要強的大兒媳不言語了,心知她這是服輸了,沒鬥志了。這可不行!老太太給巧雁使眼色,巧雁笑著點點頭,回身去耳房裏頭把老太太的寶盒搬了出來。大太太看著老太太笑著親手打開盒子,也不知道裏面裝的什麽寶貝,寶貝折射的燭光把老太太的臉都照亮了。

只見老太太從寶盒中拿出一對金光璀璨的金步搖來,那花頭一個是雀鳥,一個是蝴蝶,翅邊兒上鑲嵌著一圈紅寶石,精巧別致,不止如此,兩只步搖皆銜著有拇指那般大的水滴形的紅寶石,有珍珠串成墜著,艷紅純凈,一瞧是便知是難得的上等貨色。

老太太笑著招呼大太太到自己的身邊來,親自把兩個步搖戴到大兒媳的雲鬢之上。大太太王氏萬分惶恐的看著老太太,心感動極了。她家近詹家快三十年了,老太太可從沒這麽送過她東西。

“你是長房長媳,肩上的擔子別人重,這些年辛苦你了。”老太太心疼道。

大太太感動的看著老太太,雙眸閃爍著淚花兒,感動道:“這都是做媳婦應盡的本分,母親,這東西我——”

“都是一家人,跟我外道什麽。”老太太截了大太太的話,笑著拍拍她的手背,打發她回去。

大太太畢恭畢敬的行禮,微微揚起嘴角走了出去。大太太這一出門,在門外頭候著的幾個丫鬟便挑燈籠湊過來,把前頭的路照得通明。孟大強家的嫌屋子裏熱,便在外頭等著。每次大太太從老太太房裏出來,孟大強家的都養成一個習慣,就是先看大太太的臉色。這擡頭一瞧,臉色什麽樣她不記得了,顯然被大太太頭上戴著的金燦燦的寶石閃到眼了。

孟大強的偷偷咽了口唾沫,諂媚的觀察大太太此刻是不是心情不錯。

大太太嗤笑一聲,看眼自己的心腹,什麽都沒說,揚頭往回走。等到了屋內,老爺那邊又派丫鬟來知會他今晚不來這睡了。大太太方徹底沈下臉,吩咐孟大強家的坐下。孟大強家的見大太甜臉色不好,小心翼翼的應聲,坐的時候屁股只沾到凳子的一邊。

大太太起先不言語,孟大強家的也不敢開口,大氣不喘一聲。

“哼!”

孟大強家的身子隨著大太太的一聲感慨,隨之顫抖。

“今晚你就去給我挑兩個可靠的人,想法子送進永安王府,把四丫頭給我看緊了,今後她做什麽見什麽人,一律回報給我。”大太太冷聲吩咐道。

“是!”孟大強的應聲。

大太太點點頭,打了聲哈欠,進了裏屋,孟大強家的跟著進去。大太太坐在銅鏡之前,看著鏡中自己發髻上的富貴步搖。“她老人家還真把我當傻子了,兩個破釵罷了。”大太太冷笑一聲,吩咐孟大強家的幫她卸下頭飾。

孟大強邊忙活邊試探性的詢問大太太,是不是又發生什麽不愉快的事兒了。

“還能有什麽,那個四丫頭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想占我的便宜也就罷了,連老太太派去的人她也敢不見。”大太太微微揚眉,冷笑起來。老太太還真當她認輸了,怎麽可能!如今正是敵強我弱的形勢,大太太可沒傻到去硬碰硬,拼了命。“這人活得好不好,比的可不是一朝一夕,日子長著呢。我就不信那小妮子沒個把柄,等著瞧!”

孟大強家的訕笑附和,連連稱是。能有誰比得過她家小姐,她伺候主子這麽多年,從沒見著主子哪一場仗打輸過。縱是當年宋姨娘風光無限過,還不是以她慘死告終,至於宋姨娘的女兒,大太太拿捏了她不知道多少年,這小丫頭不會真以為嫁出去就能逃出去?呵,太天真了。

……

“王妃,王爺進宮了,看著挺急的,王爺還說他今晚或許回不來了,明兒個直接去永安寺找您。”春分回道。

清玉點頭,打發完手頭的事兒,便預備啟程去永安寺。再過幾日便是老王爺的忌日,她早已和禾晏商量好,提前去寺裏齋戒,順便也可在老王爺忌日那天在寺裏做法事祭拜。

“王妃,昨兒晚好像詹府的人來過。”繆嬤嬤湊過來擔心道。

“什麽時候的事兒?”

“天剛黑,便是您知會管家召集府中下人那會子,門口就剩下劉伯看門,也不曉得劉伯怎麽了,沒給開。”繆嬤嬤解釋道。

清玉笑了笑,這位劉伯是王府裏的老仆,也算是下人裏十分有地位的,偏這老頭不喜歡什麽管事的身份,就願意給王爺看大門。好像是當初老王爺曾跟他囑咐過類似看好王府大門的話,劉伯從此以後就認死理了。劉伯一大把年紀,倒不好什麽,就愛喝點小酒,還特別愛和沾喜氣兒的酒。昨兒個從孫府回來的時候,清玉特意跟孫家的大太太孫戴氏討了兩壺酒給他。清玉猜測劉伯那會兒必然是喝醉了,迷迷糊糊的跑去守門,一大把年紀的耳朵本來就不好,更何況是喝醉酒之後。

繆嬤嬤聽主子此番說,倒明白了。可臉上的愁緒卻是一點都沒少,反而愈加發愁了。“王妃,您看咱們若是實話實說的跟詹家解釋,她們會信麽?”

“你說呢。”清玉反問她。

繆嬤嬤一楞,想想,搖頭。誰會信堂堂一個王府,看門的是個喝醉酒的老伯,她自己都不信。這話說出去,聽著倒更像是蹩腳的借口。

“這可不好辦了,我猜昨兒個晚上那邊肯定炸開鍋了,不定怎麽說咱們呢。”繆嬤嬤分析道。

“咱如今人在王府了,管那些做什麽。”清玉道。

“那這事兒可怎麽辦?”繆嬤嬤擔憂的問。

“不用管,咱們該去哪兒去哪兒。嬤嬤,你去吩咐府裏的人,回頭咱們走了,門關嚴了,誰來都不許進,就說老王爺的忌日,不往來。”清玉道。

繆嬤嬤恍然大悟,樂呵的點頭,這主意好。半個時辰後,清玉等一行人驅車出京前往永安寺。她們才走不久,便有詹府的小廝上門叫門,小廝本以為還會撲個空,不曾想門“吱呀”一聲開了。小廝下了一大跳,退了幾步,當他見著陰氣十足的胡子兩鬢斑白的“鬼”,更是驚呼一聲,跌坐在地上,連滾帶爬的滾下了石階,大叫著跑了。

劉伯被那廝驚得夠嗆,冷汗出了一身。劉伯氣呼呼的吹胡子直罵晦氣,罵夠了,方回身關了門。看來他真是老了,這看門的活兒的還是讓給那些年輕的侍衛小廝來幹比較好。

老太太聽了小廝第二次的回報,更覺得玄乎,有些不信這廝的話,轉身另叫了兩個人,一塊去永安王府拜訪。她還不信了,她一個長輩想見見外孫女都不行?

第三波人回來,答案終於有些靠譜了。老太太聽說原來清玉是去了寺裏,給老王爺張羅祭拜的事兒,也就無話可說了。

“你們可曾見著永安王有個看門的發白胡白的‘白無常’?”老太太又問。

覆命的這兩人不解的看著老太太,搖了搖頭。其中一名膽子大的回話道:“老太太,容小的說句實話,那可是王府,自是氣派,守門的當然都是些年輕力壯的侍衛,帶刀侍衛,皆是有品級的,一身黑色錦衣,頭發黑,衣裳黑的,氣派的了不得。發白胡白?小的們什麽白的東西都沒見著。”另一名小廝附和的點頭,表示讚同。

“噢?”老太太嘆了句,再次招來前兩次她派去的小廝。誰知這廝已經嚇得沒了氣色,臉煞白的,站著的時候四肢抖得不停,額頭的冷汗冒得跟黃豆子一般大。老太太見他這樣,也不多問什麽了,揮揮手示意他下去。那小廝如臨大赦,跌跌撞撞的爬了出去。

老太太納悶的看向立在自己身邊的親信章嬤嬤:“你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章嬤嬤也弄不明白,眉頭緊鎖,突然,她神叨叨的瞪大眼盯著老太太:“他頭次拜訪永安王府的時候天都黑了,會不會是撞鬼了!真像他所說的,撞了鬼門,所以正常人瞧不見他也聽不見他的叫聲。”

“胡說,那白無常呢,大白天哪有見鬼的。”老太太半否定道。

“哎呦,您想想,他昨兒個都著了鬼了,腦子還能正常?保不齊是他魔怔了。”章嬤嬤繼續神神叨叨的說。

老太太嘆口氣,皺眉的點點頭,如今只能這樣解釋了。一切還得等到四丫頭從廟裏回來,才能有機會弄清楚。

兩個時辰後,清玉已經到了永安寺,安頓好一切。她所住的是寺廟裏最安靜的一處院落,院子很大,是主持所住的兩倍,房內布置古樸清幽,典雅別致,倒很像永安王府老王爺住的那處院落。這寺院原本就是為了紀念戰死英雄老永安王所建的,所以,清玉所住的院落正是寺裏為永安王後人預備的豪華大院,只要這間寺廟在,永安王的後人便可以隨意享用這處院落。

清玉見過方丈大師之後,便由方丈親自引領而來。清玉看見屋內的桌案上落著一層薄灰,故意伸手摸了一下。

方丈慧眼,笑著解釋道:“小王爺不習慣外人進他的地方,這裏的東西老衲等絲毫不敢挪動,當初小王爺離開的時候什麽樣,便是什麽樣。”

清玉淺笑,眼盯著方丈大師:“也便是說,王爺真有每月初一十五來廟裏的習慣?”

方丈眸中閃過一絲驚訝,笑著點點頭。“不過王爺大婚之後,已經很久沒來了。”

清玉垂目笑道:“倒是我的過錯,許是他不想讓我知道的緣故。”

“什麽,您是說說王爺他……沒告訴王妃您?”方丈楞了楞。

“嗯,剛才問大師的話,不過是我個人忖度罷了。”清玉坦白的承認。

“這……”方丈沈吟的拉著長音,此刻已經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好了。他早就答應過小王爺,有關他來廟裏祭拜的事兒一定要保密,現在他好像沒有做到保密這件事。方丈為自己剛才草率的失言而懊惱,失魂落魄的告辭,轉身回禪房懺悔去了。

丫鬟小豆子目送方丈離開,回身歪頭調皮的對繆嬤嬤道:“這老和尚真有意思。”

“丫頭,在這說話要用敬語,佛門之地,管好你的嘴巴。”暮雪警告她道。小豆子調皮的沖暮雪吐吐舌頭,算是答應了。

……

是夜,清玉便在院中的廂房裏歇息。離她睡覺的時候還早,清玉便去了本經書秉燭而讀。繆嬤嬤從外頭悄悄地進來,眼盯著伏在桌上讀書入神的主子,她也跟著出神了,緊接著眼眶也濕潤了。繆嬤嬤扭過頭去,用袖子擦拭要掉下來的淚水。

“嬤嬤,你是不是有話要和我說?”

繆嬤嬤嚇了一跳,回頭定睛瞧,王妃正面色肅穆的盯著自己。繆嬤嬤被盯得有些頭皮發麻,磕磕巴巴的笑著,聲稱沒事。

“嬤嬤,是時候了。”清玉放下手中的書。

“什麽時候?”繆嬤嬤心虛的問。

清玉轉身半臥在榻上,微笑著招呼繆嬤嬤過來她身邊坐下。繆嬤嬤照辦了,卻是低著頭,不敢去瞧主子的眼睛。那雙眼睛好似一把刀似得,硬生生的能把她的心剖開。

“嬤嬤一直有事瞞著我,你不覺得現在正是說出來的時候麽。我已然身在詹家外了,沒什麽危險,如今府中除了王爺,也便只有我最大了。”清玉解釋道。

“主子,我——”繆嬤嬤哽噎半天,噗通一聲跪地,痛哭起來。“主子,我對不您啊,對不起宋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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