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小婢女，失蹤了誰會註意？”

“竟然偷了大少爺買給表小姐的簪子，杖斃吧！”

“她自盡了！”

千覃走過去，想要問問那個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的心願。

結果女孩什麽都沒說，對她露出一抹苦笑，就消失了。

她還來不及反應，身體驟然失重，與此同時，屬於女孩的記憶來到了她的腦海裏。

荷花池，小芊救下了墜湖的秦家大少爺，二人一見傾心，大少爺後來還送了一支茉莉簪子給她，許諾會娶她。可是大少爺有個追求者，正是表小姐。在秦府的人眼中，表小姐和大少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有次大少爺外出經商，表小姐就吩咐人，汙蔑她偷了簪子，狠狠仗責了她，簪子也碎了。再後來，還打算把她許配給一個馬奴，小芊性烈，一怒之下自盡而亡。

這便是小芊的一生了。

可惜從始至終，千覃沒有發現她的心願。

初夏，晨露掛在細長的碧葉上，小巧的鳥停靠在枝頭，細長的喙啄著一只蟲，眼睛靈動地轉溜著。

樹下的一片小溪旁，身著杏黃色侍女服的少女正蹲著洗衣服。

她一張圓臉很討喜，大大的杏眼圓溜溜的，紮著兩個丸子頭，垂下來的綠色發帶搭在肩上，看起來很青澀。

她把衣服打濕，摸了點皂角，用棒捶打著。

被清洗的衣服也並非是名貴材質，只是比少女身上的衣服好上一點。

她心不在焉地洗完，細嫩的手擰幹了水，輕手輕腳地放進了盆裏，打算打道回府了。

她腳下踩著青石板鋪就的路，沿著一路姹紫嫣紅的花，回到了後院。

後院裏還有很多忙碌的侍女。

大家都是浣衣女。

秦家是個大家，秦家大小姐還進宮做了貴妃。秦家上下，入仕的很多，從商的也不少，吟詩作畫的才子也不計其數。秦家就是個龐然大物，規矩森嚴，族譜都壘了幾十本。

故而，秦家的仆從也是分很多種，有專門做飯的，也有專門伺候主子的，像千覃這種，就是專門洗衣服的。

千覃回到後院，把衣服都晾起來。

晾完之後，剛好大婢女在叫：“開飯啦！”

有兩名小廝擡著一個大桶，裝著米飯，還有一個小廝端著大盆，裝著青菜，油水都看不見的那種，一看就沒有食欲。

她端著小木碗走上去，排隊打了一份，就站在門口吃。

飯很軟，特別粘牙，還帶點奇異的味道。青菜味道很淡，就像沒煮熟一樣。

千覃小小地吃了一口，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嘔吐的感覺特別強烈。但她顧念著自己的肚子，還是咬牙吃下去了，總比啃樹根強。

她經歷過那麽多古代世界，做過女工養活自己，當過公主，沒有一個世界比現在更苦。算了，就當是歷練自己了。

她艱難地吃完，總算有了點飽腹感。

把碗洗了回來，就被大婢女吩咐去繼續洗衣服。

等到晚上，才總算換了點休息時間。

大家睡的都是大通鋪，一個屋子八個人，千覃是第四個進去的。

燒到底部的蠟燭，跳躍著火光，映在其她三個少女的眼睛裏。

她們瞧千覃進來了，打了聲招呼。

婢女翠綠說：“小芊，我告訴你一個消息。剛剛嫣紅說，大少爺回來了！”

“從江南回來，帶了一些小禮品，我們這些下人們也有呢！聽說是治療凍瘡的藥膏，小小一盒，可金貴呢！”

“還打算舉辦一次婢女選拔，給大少爺挑貼身婢女呢！”

丫鬟們嘰嘰喳喳，把得到的小道消息全說了。

說完之後，見千覃還待在原地，忙招呼她過去湊成一圈：“小芊！你怎麽還楞著，快過來啊！”

等千覃過去，圓頭圓腦的翠綠把頭湊過來，擺出諂媚的表情。

“小芊！你可是救過大少爺的人，大少爺肯定會選你當貼身丫鬟！”

都已經救過了嗎？

嫣紅繼續說：“到時候當了貼身婢女，別忘了幫我們找找機會，看看什麽時候能從浣衣居調出去，給主子們當貼身婢女，可風光了！”

千覃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門口處又進來一個人，剛好聽了她們的話，冷冷哼了聲：“癡人說夢！”

千覃定睛一看，只見那人生的普通，氣勢卻高漲得很。

最後說話的嫣紅不樂意了，瞪著眼睛：“連翹你說誰呢！”

連翹把目光落在千覃的身上，帶著莫名的敵意：“誰癡心妄想我就說誰！不就是救過一次大少爺嗎？那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就是身為下人們該做的嗎？”

——她喜歡大少爺。

千覃一眼就看穿了，可是並不能成為原諒她突然惡語相對的理由。

“我就有那個機會，救大少爺，可你沒有。”她淡淡說，“現在我小芊這個名字，至少還能在大少爺心裏留下印象，可你連翹，大少爺怕是還不知道府裏還有個丫鬟叫連翹吧？”

連翹被堵得說不出話，最後憤憤地回到另一邊的大通鋪上。

“我要讓你付出代價！表小姐身份尊貴，跟大少爺在一起沒什麽，可你一個跟我一樣的丫鬟，有什麽資格接近大少爺！”

“連翹，你心理扭曲吧！”嫣紅罵了聲，拉了拉千覃，“小芊，我們別理她！”

千覃感激地沖她笑笑，“嗯”了聲。

一夜無夢。

次日一早，挑選貼身婢女的消息今天已經由大婢女告訴了大家。選的都是十六七歲氣質儀態好，踏實溫柔的少女。

大婢女是個三十多歲，待在府裏近二十年的婦人，特意把千覃叫到一邊，拍拍她的肩說：“你可要記得報名，好好表現，機會很大，別一輩子都洗衣服。大少爺待人溫厚，你跟著他，好過些。”

千覃謝過了大婢女。

千覃提著木桶，照舊去溪邊去衣服。

洗了一會兒，從清澈的溪邊看到裏面反射出一個人影，人影看不真切，隨著水波歪歪扭扭的。

她心裏一驚，趕緊回頭看。

只見沿岸處，站了個豐神俊朗的男子，有文人的儒雅氣質，眼睛裏帶著笑意。一襲灰袍，衣角隨風輕輕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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