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覃說：“許燚，我心有一事，不得不做。如果結束之後尚有餘力，我答應你又何妨？”

許燚那雙漂亮的眼睛盛滿了星光，溫柔似水：“師父，那我等你。”

三月之後，閉關許久的掌門終於渡劫飛升，掌門之位傳給了千覃。

某日醒來，許燚突然不一樣了，變得更會主動撩撥人了。

千覃假裝什麽都沒發現，又過了一段日子，特意選了前世陸初被殺害的日子給清風門所有弟子放假，連同長老，一起離開清風門一日。

命中該有此劫，不可避，但可迎。

她背後只餘許燚一人，然後照舊修煉，刻意不去追究許燚神態，動作，語氣發生了變化。

再怎麽模仿他人，也總歸是不一樣的。

逃走的何嫣然，在這一日，回來。

她變得更加千嬌百媚了，眼神勾人得很，偏好粉衣，穿著緊身上衣，露出平坦的小腹和圓圓的肚臍。下身長裙，赤著白玉小腳，但特別風騷地戴了一串銀鈴。

——千覃真擔心她會踩到什麽碎石上。

何嫣然輕啟櫻唇：“師姐，好久不見。”

聲音也是勾人得緊，蘇蘇的，輕輕柔柔的，像是有人在耳邊呼出的一口氣。

“今天來，是來敘舊的嗎？”

何嫣然環視四周，見除了眼前師徒二人，再無其他人，她便輕輕笑起來：“師姐，你是知道自己的死期嗎？才散了旁觀者。”

她說這話漫不經心的樣子，與前世的樣子，慢慢重疊在一起。

“哪有，我是怕自己血染嬌容的模樣，嚇壞了我的門人。”

何嫣然說：“你現在就剩嘴硬了，真是可悲。”

千覃摸上腰間的劍，可惜她現在沒有得到更趁手的匕首碎骨，不過這把劍也是個靈器，能暫時用著。

劍柄上，是許燚送的青色劍穗，隨千覃拔劍的動作，微微晃動。

她挑眉，語氣微嘲：“不如來較量一番？讓我見識見識，當年叛逃師門的師妹，現在長進了多少？”

何嫣然被挑釁，哼了聲，也忘了自己的目的，抽出腰間懸掛著的赤鞭，冷聲道：“較量就較量，以為我怕了你不成。”

千覃到了元嬰大圓滿，是凡間最強的級別，而何嫣然天賦不夠，哪怕強行采陽補陰，也只堪堪到了元嬰，本是個很快定勝負的對決，可因為何嫣然身法詭異，功法陰毒，竟是一時沒有分出勝負。

何嫣然忍不住吐露自己的心聲：“師姐，你知道我有多討厭你高高在上清高的模樣嗎？”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別說了，不知道對決分神死得更快嗎？”

何嫣然：……

“現在不說，等你死了，我就沒辦法說了。”何嫣然強行給自己找了個理由，“我討厭你，從小就天賦異稟，還是掌門之女，所有人都想討你歡心。可你誰都不理，修為猛增，我與你同是掌門之徒，卻落後你一大截，你知道那些弟子是怎麽看我的嗎？說我無能。”

“明明你只是用靈草靈果靈丹堆砌出來的廢材，為什麽掌門不給我？他就是偏心！”

她一日日地聽別人說大師姐怎麽厲害怎麽天才，說到她，就只嘆了口氣“平庸之才”。

她恨吶。

為什麽要被拿來做對比？為什麽陸初要那麽優秀？為什麽……她就這般無用？

千覃覺得這個人真該治治腦子。

她的肩劃破了何嫣然的肩膀，殷紅的血流了出來。

“偏心又如何？誰叫你投胎不好？”鳳目冷然，“況且我也沒服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修為升得快怪我天賦太好咯？說到底，你就是嫉妒我。”

她的招式步步緊逼。

何嫣然被迫由攻到守，才咬牙切齒：“就是討厭你這般，理所當然地享受別人得不到的東西！”

千覃嘆了口氣：“我待你不薄，是我將你帶回清風門，拜入我爹門下。讓你從一個快要餓死的乞丐，變成世人眼裏的修仙者。你當真如此恨我嗎？”

“你只是在找你的陪襯品罷了！”此話一出，滔天怨念從何嫣然身上流出。

千覃恍惚間看到了累累白骨，看到了鮮血淋漓，看到了百鬼哀鳴。

“你……殺人了？”

“弱肉強食罷了。”

千覃挽了個漂亮的劍花，鋒利的劍面映出她冷若冰霜的臉，劍尖一指：“如此，我便要清理門戶了。”

她的攻勢突然變得迅猛，何嫣然根本招架不住，一陣無力地抵擋之後，還未來得及看向千覃的身後，胸口就綻放出一朵血花。

眼神漸漸迷茫，意識漸漸消散，氣息也微弱下去。

她突然緩緩地勾出一絲微笑：“師姐……你的雙手，也染了血。”

求仙問道之途，最忌殺生。

師姐你的一生，用師妹我的命，毀了。

千覃緩緩撫上她的雙眼，讓她因欣喜而睜大的雙眼，可以安息。

陸初在腦海裏淡淡出聲：“她比我死的容易，也算盡了我們虛假的姐妹情。”

元嬰之期就可強行搜索記憶，千覃想盡快得知一些線索，便打算對何嫣然進行搜取。

正當這時，背後響起了“啪啪啪”的鼓掌聲。

“師父好厲害啊！”

千覃轉頭看他：“不打算繼續裝下去了？”

附身在許燚身上的人做出深思的表情：“好可惜，原來你早就知道了，不過姐妹相殘的戲碼，真是過癮吶。”

染血的劍尖回頭遙遙指向那個披著許燚皮的魔族人。

“下一個，就是你。”

魔族人笑得又乖又張揚：“你舍得這副皮囊嗎？”

他索性往前一走，讓劍尖更靠近一些。

對他這個賤賤的舉動無語的千覃：……

“你殺了我，就是殺了許燚，你對這個寶貝徒弟的看重著迷，我都看在眼裏。”他低低地說，右頰露出一個深深的酒窩，“你舍不得的。”

千覃說：“有本事你再往前挪一步？”

魔族人笑道：“我就挪了。”

千覃毫不客氣，刺他一個透心涼。

臨死之前，魔族人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你怎麽敢……你不是正派人士嗎？”

千覃輕輕地說：“如果你附身在其他人身上，可能不會死，可你偏偏附身在許燚身上，就必死無疑。”

許燚雖然是她徒弟，但她不會心軟。

陸初的心願，她聽得清清楚楚，一是殺掉何嫣然，二是殺掉許燚。

如今二人已死，心願已完成，陸初的怨念該消了。

可她臨行前，忍不住責怪千覃：“他多歡喜你，那般誠摯的喜歡，你比前世受魔族人甜言蜜語蒙騙的我幸運多了，可你殺了他，毀了他的肉身。”

千覃低著頭，身體微微顫抖，劍尖在滴著血：“許燚根本沒法活，為了任務，我必須殺了他。”

陸初輕輕嘆了口氣，化為煙塵，慢慢消散。

“人總有得舍的。”

這話，大師兄說過，他得到了永生的機會，失去了心愛之人。

許燚也說過，可他選擇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那孩子傻，又較真。

叫人不忍拒絕。

如果有朝一日千覃真殺了他，他也幹幹脆脆地受著了。

千覃從懷裏取出了聚魂瓶，裏面一縷游絲似乎要消散。

那是屬於許燚的。

她偷偷剝離的。

心願已定，她不能更改，許願者也不行，她殺了許燚，趁機也殺了罪魁禍首，一舉兩得。

許燚死了，陸初願望達成，陸初走了之後，她再將許燚覆活，也不違背心願。

不過她必須要盡快渡劫了，只有那遠在天上的仙界，才有本事效仿女媧造人之術。

那個少年說：“師父，那我等你。”

千覃暗暗咬緊了牙，我會讓你等到的。

周遭空氣突然一陣扭動，是傳送符的效應。

千覃微微瞇著眼，就見空氣中出現了那個人，腰掛匕首，戴著面具，清風明月。

她失聲叫了出來：“軒閣太子？！”

軒閣太子淡淡地註視著她，良久才道：“這次終於傳送對位置了。”

他望向千覃，沈靜穩重：“師父，好久不見了。”

瓶中那抹游絲，似乎嗅到了主人的味道，掙脫了瓶蓋，慢慢依附在軒閣太子身上。

這下，千覃才終於相信了，軒閣太子，就是許燚。

所以前世無緣無故救陸初兩次。

所以清風朗月，叫人心生愛慕。

因為是許燚。

“你怎麽會變成這樣的？”

“他養我當第二條命，奪了我的舍，我也就反過來，奪他的舍。”許燚語氣淡淡。

千覃失笑：“你總喜歡舉一反三，如今總算有了用處。”

“是啊，我還拜托了魔種折磨，真是萬幸，”許燚這樣說著，目光落在千覃身上，忍不住多了幾分期待，“師父，那日你答應我的話，還做數嗎？”

千覃：？

“雖然我模樣變了，可你不能反悔。”他說，戴著面具，看不出什麽，可微紅的耳尖暴露了他，“你說你有一件不得不做的事，現在那件事做完了，你就會考慮我的。”

千覃莞爾：“我當然不會反悔了。只是你能不能接受，手染鮮血的我？”

“師父無論怎樣，都是許燚心中摯愛。”

人間一遭已走完，夢該醒了。

千覃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從貓的腦袋上擡頭，揉揉眼裏的淚花。

“下半部分功法沒有得到，魔族大舉入侵人族的計劃被打破，此後，師徒二人恩愛幾百年，一同在凡間懲惡揚善，凡間話本上，亙古流傳著一對神仙眷侶的故事。”

情感很快被抽離，千覃又恢覆成麻木淡然的樣子。

千覃跳下貓身，扭扭脖子，道：“請下一個苦命者……”

小小的空間裏，出現一個可愛的短發姑娘。

睜著雙大而圓的眼，緊張地抓著短裙裙擺，軟著聲音問：“請問，是可以幫助我實現願望的仙女姐姐嗎？”

在貓質疑的“喵喵”叫中，千覃走過去，拍拍少女的肩：“沒錯，是本仙女千覃。”

然後，她看見，少女的整個身體，都碎掉了。

千覃和貓都受到了驚嚇。

伴著慌慌張張的“抱歉，抱歉”，少女的身體竟然組裝起來，那雙大而圓的眼眨巴眨巴：“身體還有點問題呢。”

千覃掀桌：豈止是有點啊！問題很大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有個不情之請，能不能麻煩小可愛們堅持看到這章的評論留一個呀～我想看看還有多少人在追……(ω<*?)

世界四：小鎮兇案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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