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面水聲漸歇，腳步聲由大到小，由近及遠，她才禦風而下，看見那身影消失在樹木掩映之間。

她有意暴露行蹤，踩斷掉落的枯樹枝，發出聲音讓前面的人註意到。

果然，幾個瞬息之後，消失的那抹身影又回來了。

見到她，不知該怎麽稱呼，囁嚅一聲：“陸初仙人。”

千覃擡眼看他，鳳目冷媚，也回了聲：“許燚，你竟在此處。”

她可找了他好久，生怕他在別處禍害他人。

許燚同第一面見的樣子沒發生太大變化，青澀，又有不紮人的溫潤，很容易讓別人親近。

他以為千覃責怪他不該待在這裏，趕緊匆忙解釋。

“我自覺不該叨擾，可是這裏靈氣充沛，適合修煉，我必須快點練到渡劫期。”

“為何？”前世的陸初也不知他竟對修煉如此執著。

“……我不能說。”他還不是一年後的他，油滑狠辣，騙人的話張口就來，現在的他，像是幼獸，拼命讓自己顯得無害，獲得一些關照。

許燚睫毛低垂，微微顫抖著。

千覃又問：“你現在修煉到哪個階段了？”

“煉氣。”

離目標真遠。

不過千覃很快想起另一件事：“煉氣階段，那你是怎麽采到千魂草的？”

越是功效強的靈草，越是危險重重。他才練氣，這是不可能辦到的事，至少元嬰。

許燚清澈的眼睛對上她的，不自覺飄忽了一會兒。隨後舔了舔嘴唇，目光堅定下來。

“是一個人給我的。”

他懊惱地補充：“對不起仙人，前幾天我撒了謊，說是我自己摘的。”

千覃沒在意後面那句話，在意那個人是誰。不過既然未直接說出姓名，肯定又是一個不能說的。

許燚看上去也才二十，心中藏了那麽多秘密。也是，一個魔族人，混到仙門，也不知用什麽辦法隱藏了魔氣，自然很多難言之語。

千覃目光沈沈，也不打算追問下去了。

反正，他會死。

完成心願，足夠了。

正這樣想著，又聽見許燚小心翼翼地問：“陸初仙人，你的傷勢怎麽樣了？”

睫羽微顫，有點意外地望向他。

“無事了。”

許燚明顯地松了口氣，溫潤的臉上染上笑意——這是談話這麽久以來第一次笑，右頰露出圓圓的酒窩。

“那就好，陸初仙人突然吐血，我以為是千魂草不對癥，害了仙人。”

千覃古怪地看向他。

可他笑臉純真，找不出疑點。

她試探地問：“你就不問我，為什麽把你趕出去嗎？明明你馬上就要被收為內門弟子了，是我醒了，導致你的名額被剔出去。你就沒有一點怨恨？”

是他傻還是裝的太像。

許燚笑容僵下來，喃喃道：“可能是我天生就不幸吧……”

這模樣太可憐，惹得千覃忍不住動惻隱之心。

最後是陸初在腦海裏重重哼一聲，才把她叫醒：“當初他對我也是這樣，先是裝可憐，裝乖巧，體貼入微，所求達到之後，就原形畢露了。”

千覃尬了一下。

想起自己的正事：“許燚，我其實老找你，是想問你，你可還願來做清風門的弟子？”

那雙眼睛亮起。

“當然願意！”

“那行，叫聲師父來聽聽。”

許燚：？？？

千覃說：“你不用拜在掌門門下，就拜在我的門下，我到了金丹期，按清風門規矩來說，可以收徒了。”

許燚沒有立即答應，反而狐疑地問道：“為什麽？”

前幾天，不是還那麽討厭嗎？

千覃：還能為什麽，壞東西，不得放在眼皮子底下嗎？

”沒有為什麽，就是問你答不答應？你加入清風門的機會，可只有這一次。”

阿彌陀佛，她學會威脅。

許燚果真在威脅下猶豫了。

他目前修仙最好的選擇，就是加入清風門。

他從始至終，別無選擇。

“……好，”他盯著千覃，“師父！”

千覃瞇著鳳目：“叫早了。等登完記，你再叫吧。時間不早了，隨我回去吧，明早去登記。”

“好的，陸初仙人。”

很乖。

千覃本想禦風就走的，沒想到這個小家夥從儲物空間裏搬出了繩索，鉤爪這些凡間之物。

她等了一會兒，發現他還在鼓鼓搗搗這些東西。

“你在幹什麽？”

“做爬懸崖的準備。”

“……”

“沒事陸初仙人，你先過去，我爬上去之後就去找你。”他露出燦爛的笑容。

這個裝的太過了啦！爬上去都得猴年馬月了。

“算了，我帶你吧。東西收拾收拾。”

他好像早就看穿一般，一絲停頓都沒有，麻溜地把東西收進去，然後背在後背。

千覃：……總覺得被算計了。

但她還是依言帶著許燚，禦風而上。

回到她自己的小院裏，分了一個小房間給他。

月色朦朧之下，一切溫柔得不可思議。

告別時候，許燚突然說：“晚安，陸初仙人。”

千覃望向他，鳳眼裏一片清冷月輝。

“……晚安。”

不知道這份平靜，會持續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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